如豆的烛火之下,张允文慢慢的读着胖掌柜递来的资料。

    虽然这些资料他曾经看过一些,可那是几年前的事了,其中种种,已经发生一些变化。

    这些资料分类整理好了,各房的人员都在其中,上到王家族长,四房家主,下到普通管事。其中关系,细细道明。矛盾纠纷,利益纠葛,也是一一列出。

    花了一个时辰是时间,才细细将这份情报读完。读完之后,顿时掩卷长思,这突破口究竟在何处?

    情报上说,这外房由于生意渐隆,每月银钱流动数目剧增,为此,北房和西房各派出了一名管事驻在外房,专门监管外房账目。每隔一段时间还要派人巡察账目。而这些监督外房的管事,飞扬跋扈,却是不将外房之人看在眼里,就是面对王屈,也是有些失礼。这让外房众人敢怒不敢言。

    几月之前还发生过一件事情,使得双方的矛盾激化。

    王虚是外房中仅次于王屈的第二号人物,也是一个擅长商务的人。其膝下一子,今年不过十五六岁。因老来得子,故对于这名叫做王磐的儿子颇为放纵。而这位王磐自幼便跟着一帮纨绔子弟在太原城内厮混,走马遛狗,赌钱狎妓学了个遍,诗词歌赋,经史子集却是一窍不通。每年王家子弟的评定中,一直是挂尾的角色。

    王虚也曾想过让儿子好好的读书学习,可是,这性子已成,又哪里是那般容易更改的。他还曾拜托王妍帮忙管教一下自己这个儿子,可是当着众人的面,这王磐竟然拿出长辈的派头,反而将王妍羞辱了一遍。气得后者拿起鞭子狠狠的抽了他两鞭之后,便扬长而去。因此,王妍还被处以家法,闭门十日。

    这么一个嚣张跋扈的家伙,怎么可能受得了那些北房和西房管事的气,几次和他们争吵,却都被王虚给拦住了。至于争执的缘由,却是这小子没钱用了,想从自己老爹管理的店铺中支取一点银钱来用。估计在以前他经常这样做。然而这回却是遇到了那两个不开眼的管事坐镇店铺中。

    王磐和以前一样对账房说要支取一点零花钱。这句话却被两名监督的管事听见,将店中的钱当作零花钱?这还得了!当即出来阻止。

    于是,两帮嚣张跋扈的人便撞在了一起。

    王磐当时疾言厉色的大声吼道:“老子是王家的人,用一点钱理所当然,哪儿轮得到你们说三道四!你们不过是我王家养的两条狗,如今还管起主人来!”

    而两名管事顿时被这话给激怒了,说是要将此事上报族长,让族长出面处决!

    王磐一听,当即勃然大怒,即刻动了手,殴打两名管事。

    疼痛之余,两名管事竟然昏了头,动手反击,将王磐的门牙打落两颗。

    于是此事彻底闹大了。

    最后,王家族长王琼做出决议来,王磐挪用店中银钱,违反家规,被打了十鞭子。而两名管事随动手打了王磐,却是在后者先动手的情形下,故重责十杖,以示惩罚。

    一听到这个如此偏袒两名管事的决议,那王虚顿时火冒三丈,上前和王琼争执了一下却是无果,当即到太原府一纸诉状,将两名管事告到官府,罪名是恶奴欺主。按照唐律,这仆人动手打主人,最少也是个流徙之罪,一般来说直接斩首。而主人打死仆人,赔上一匹牛马即可。

    而王琼在知道这情况之后,也是微微发怒,自己已经做出了决议,这王虚还要将两名管事告到官府,分明就是藐视自己族长的权威,当下让人与太原府的知府打了招呼。最后,这知府只判定两名管事肉刑,重责三十大板,赔偿王磐银钱十贯。

    这个结果不仅让王虚父子愤怒不已,就连整个外房都开始民怨沸腾。王磐拿起那赔偿的十贯铜钱,狠狠的砸到了那名前来送钱的北房管事的鼻梁上。顿时,那人鼻梁断裂,血如泉涌。

    王琼听得这断了鼻梁的管事的哭诉,也是勃然大怒,心想这王磐也太不将自己放在眼中,就派人来外房,欲将王磐押到北房去,当面责问。

    王虚却是闭门不理。北房派来的管事只得灰溜溜的回了北房。

    此事最终不了了之。

    经过这件事之后,外房与北房的矛盾显露无疑。也再没有管事来外房坐镇查账。

    其后虽有王屈的尽力调解、缓和,然而效果不大。

    看到这里,张允文便知道,自己一直寻找的突破口终于找到了。

    当下将情报烧毁,然后带着一丝笑容躺在床上,思考着如何利用这个突破口。

    第二日一大早,张允文便将那胖胖的周掌柜和何苗叫了过来,详细的布置了一番,为给他们二人派好了工作后,叮嘱道:“你等切忌,一定不要露出任何破绽让那王家发觉,一切都要有种顺其自然的感觉!”

    二人忙连连点头。

    当日,何苗便在太原城外“送别”了张允文张老爷,自己再次返回太原城。而张允文等人则是纵马往太原南面走去。那里的官道是山东诸州进入太原的必经之路。

    这边何苗一送走张老爷,便径直来到了太原最有名气的歌舞坊。

    想这何苗,也是在太原混了几年,掌管着几家调查院的店铺,也算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商人。所以他一出现在这座名为“春满园”的歌舞坊的时候,那名脸上敷着厚厚脂粉的老鸨子先是一愣,接着满脸谄笑的道:“哎哟,这不是何老爷么?真是好久不见啊!听说你发了大财,离开了太原,今日怎的又回来了?”

    何苗伸出胖胖的手,抓了一下老鸨子的胸口,露出一副老嫖客常有的笑容:“这不是想曾妈妈你这儿了么,特地回来摸摸啊!”

    老鸨子顿时“啜”了一口,拿起手中丝巾打了一下何苗的胖手,故作娇嗔的白了他一眼,直看得何苗哈哈大笑。

    “唔,你们这儿又来了什么新的乐妓舞女啊?排了什么新的歌舞,让老爷我欣赏欣赏!”何苗一边说着,目光一边四下扫着。

    老鸨子以为他心急着见那些乐妓,当下故作不满的道:“哎哟,何老爷,刚才还说特地回来摸摸老娘,怎么现在就去瞅其他姑娘去了?你们男人啊--”

    何苗闻言,轻笑道:“别的姑娘要看,老鸨子你也要摸啊!”说着,一支咸猪手又摸了老鸨子一把。

    “死样儿!”老鸨子又翻了一个白眼。

    何苗笑着走开,在大厅里一处位置上坐了下来。

    此时大厅中央舞台上正在表演歌舞。何苗目光四下一扫,便发现了自己今夜的目标。

    在一群年轻人中,王磐正大呼小叫片子这双手,眼睛望着舞台之上,却是一眨不眨。旁边几位油头粉面的纨绔子弟也尽皆用一种将要将人衣服扒光的目光盯着台上的舞女。

    “何老爷觉得怎样?这可是老娘一手**出来的,看这舞姿,听这声音,啧啧,老娘都有些想要了!”不知何时,那老鸨子竟然再次出现在何苗的身畔,对着何苗说道。

    何苗不由暗骂这老鸨子的不长眼,转念一想,莫不是这老鸨子看上自己了?当下一阵恶寒。瞟了那王磐等人一眼,心头忽然起了主意。

    当下笑着大声对老鸨子道:“不错啊,真是不错,这舞姿这般曼妙,这丝竹之声如此清籁,着实让人流连啊!曾妈妈,你且记下,今日本老爷打赏上面的姑娘每人铜钱五百!”

    老鸨子一听这话,顿时笑逐颜开,满脸堆笑道:“何老爷真不愧是何老爷,台上一共二十二名姑娘,何老爷这一出手便是十一贯贯钱,果真是出手不凡啊!”

    这边的响动自然引起了王磐那边的关注,只听王磐冷哼道:“不过区区五百文而已!曾妈妈,你且记下,本公子打赏每人铜钱一贯!”

    此言一出,老鸨子更是眉开眼笑,向何苗告了声罪,便来到那群公子之中,四下招呼。

    这时何苗不由暗骂自己迟钝,那老鸨子刚才缠着自己分明就是让自己掏钱嘛!

    何苗当下朗声道:“曾妈妈,你切记下,老爷今日赏每人铜钱两贯,就连曾妈妈你也有份!”

    听得何苗这般说,那群公子顿时一怒,又开始往上加起价来。

    就这样一直加到了十。就在王磐刚刚喊出十贯的时候,台上歌女舞女同时停了下来,却是满脸怒气的望着那群公子与何苗。

    “这位老爷,各位少爷,你们的赏赐奴婢心领了!可是你们意不在我等歌舞之上,众姐妹们领起你们的赏钱来实在心头有愧。还是请收回去吧!”只见一名穿着宫装的女子站在台上淡淡的说道,“曾妈妈,刚才记的那些帐,全部撕了吧!好了今日姐妹们也乏了!若是众位客人想要欣赏歌舞的,晚上再来吧!”

    “菱姑娘,菱姑娘!”听得这女子的话语,王磐顿时面露浓浓的失望。知道那女子的身影消失在后台之上,那王磐顿时转过头来,咬牙切齿的看着何苗。

    何苗也是转过头,愤怒的望着王磐。

    “死胖子,你他娘的是在找碴!”王磐恨声说道,全然忘记了刚才的价格战好像是自己先挑起的。

    何苗也是嚣张一笑:“老子还没怪你们将菱姑娘气走了,你们却来怪老子!”

    这嚣张的话语一出,顿时惹起了这些纨绔公子们的怒火,他们纷纷嚷道要让自家老爹或是其他长辈来收拾何苗。

    何苗闻言,却是轻蔑一笑:“靠家里算个屁的本事,有种咱们来赌上两把!”

    于是何苗和王磐等人便浩浩荡荡出了歌舞坊,往赌坊而去。本来王磐等人说找最近飞赌坊,何苗却是轻蔑的道:“就那家小赌坊,若是老子去了,平白的失了身份!”

    所以,在何苗的带领下,众人来到了一家装饰得颇为豪华的赌坊。

    在那家赌坊的招牌上,赫然有着一个调查院的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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