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明明是南蛮的蛮王孟获,居然冒充益州使者!”

    “南中也是益州治下!大人!”

    “肯定有阴谋,拿下!给我推出去砍了!”

    曹休一口咬定我是奸细,当场就要抓人砍头。其他几个随从官员吓得瑟瑟发抖,李恢还算够朋友,挡在我前面替我担保:“他是孟获不假,这个吕凯……是他的汉族名字。”阿旺也说:“他一心仰慕汉族文化,在刘州牧身边多年,你看他的汉话说得多好?”

    曹休身边的四五个士兵想过来抓人,却被阿旺、李恢和张辽拦住了。曹休大喊大叫,一群人在屏风前推推搡搡。

    我犹豫不定,是动手挟持曹休还是直接往外跑?想到身后那实力深不可测的士兵,我头皮发麻。这时,我突然意识到,包括我身后那高手士兵在内,大厅里原有的十几个张辽部下没有一个行动的,仿佛都变成了聋子。我四下看看,发现张辽部下都面无表情,似乎曹休根本不存在。

    曹休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恶狠狠地对张辽说:“张将军,你带的好兵!”

    张辽诚惶诚恐地说:“末将不敢违抗军令,只是他们毕竟是刘益州的使者,如果两家有了误会,可能会影响国家大计,所以只能冒死进谏。”

    “他只是个蛮子,怎么可能是使者?根本就是在冒充的!”

    “他也是刘益州的子民,担任武将也合情理。”

    “好!”曹休气呼呼地转身就走。

    我过去感谢张辽,张辽示意没事。他手下的几个副将都围过来表示忧虑,“曹小子飞扬跋扈,将军你可要小心他报复。”“他妈的这小子目中无人!”“我说,咱们偷偷干掉他算了,就说他在城外遇到周瑜的人马,为国捐躯了。”

    “胡说!让人家笑话!”张辽慌忙喝止部下这些犯上作乱的话。

    我低声说:“如果张将军想干掉姓曹的小子,又觉得用自己的部下不方便……”

    听到我明显的暗示,一名副将激动地给了我当胸一拳:“好样的,是条汉子!”这家伙力气好大,我猝不及防,痛得说不出话来,勉强对他竖起大拇指微笑,表示回礼。

    其他两名副将也过来,每人给了我当胸一拳:“孟获孟不劳是吧?有种!”“我一定要交你这个朋友!”

    我靠,这砸夯般的三拳过去,我真的是满眼金星。果然北方人就是比南方人身高力大,如果单纯比赛力气的话,张辽的这几个副将至少跟周泰太史慈等江东名将平级。

    三个副将都吸气挺胸,满怀期待地看我。我明白了他们的意思,立刻深吸一口气,沉腰收臂。李恢连忙说“小孟,别……”他话音未落,我“嘭嘭嘭”全力三拳砸过,三个副将都是身子剧震,倒退了出去,最远的一个直退到墙边,才靠墙壁的力量站住。

    “好!”“够力道!”三个老粗都是又痛苦又愉快的表情,配上他们脸上大大小小的伤疤,活像是《北斗神拳》里面的无名配角。那个最没用的家伙居然笑起来,说:“老张,孟将军勇武过人,可以信赖,我说……”

    “不许说这等不忠不义的话,都给我住口!”张辽急了,说话的声音变得浑厚威严,令人不自觉地想要服从。三个副将都住了口,我们几个客人也严肃起来,各自退开。

    张辽也不多说,若无其事地招待我们吃饭,大家互相介绍,我才知道那三个副将分别是侯成、魏续和宋宪,就是因为他们三个叛变,吕布才挂掉的。不过这是《三国演义》的说法,我已经完全失去了对罗大的信任,天知道真实的经过是怎么回事,反正我看那三个用互殴来交朋友的老粗不像叛徒,他们没那种演技。

    我一指我身后的士兵:“那这位又是谁呢?”

    “他叫做张安,我部下的一个亲兵,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么?” 张辽的表情很自然,侯成他们也是莫名其妙的样子。就算张辽骗我,那三个大老粗应该不会。我回头看那士兵,他淡定地看我,眼神坦诚而自信,难道他真的只是张辽部下的一个小兵?

    李恢说:“这些兄弟气概非凡,我刚才也以为至少是屯长曲长,原来只是张将军的亲兵。”

    两鬓斑白、样子最老的侯成苦笑一声:“这些老兄弟当屯长曲长也不算什么,可是我们有那么多兵么?”

    李恢举杯说:“兵贵精不贵多,张将军之兵堪称天下精锐,我想请各位士兵也各斟一碗,大家共饮一杯。”我和三个老粗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魏续喝彩说:“李将军也是识货的!”我抓了只碗,抱起身边的酒坛倒满,站起来去拉那个高手士兵张安同坐。

    张安涨红了脸拼命挣扎,站着不动,眼望张辽。其他士兵也是一样。

    “益州的朋友们一片盛情,今天随便一次。”张辽笑笑,举起右手往下轻轻一拂,士兵们整齐划一地坐下。

    魏续起身提了个坛子给身边的士兵倒酒,边倒边说:“阿林?你站在我身后也不出声?这可是不把我老魏当朋友了……你还记不记得,上次咱们这般不分上下地坐在一起喝酒的时候?那是在下邳城,主公刚生了女儿……”张辽咳嗽一声,魏续赶紧改口:“喝酒喝酒。”

    下邳?主公?我忽然明白了这些高手士兵的来历——他们都是吕布的旧部,而且是亲信。

    我靠一碗接一碗的豪迈喝法赢得了这些军人的好感,然后冲我身边的张安举起酒碗,悄悄套话:“你们舞阳军全军并肩战斗了多年吧,一定是默契十足的精锐。”

    张安一饮而尽,说:“不是,舞阳城里两三千人,只有一百多老兵了。温侯直属的一千亲卫骑兵,只剩了我们十四个——其实我是温侯收养的孤儿,我本来叫吕安。”他们这些人果然吕布的旧部,而且是仅存的吕布亲兵,吕布死后他们这支部队奉命转战淮河一带,打击流寇,保护许昌南部诸县的屯田。他们这些老兄弟心灰意冷,大部分人不是战死,就是离开,剩下的也不求升官,在张辽身边当亲兵混日子。

    那边李恢也在套魏续的话,魏续大发牢骚,原来曹操对这些人还是心有芥蒂,虽然给他们封了侯,但是一直不给他们增加兵员,曹军众将的部队都是不断扩张,只有他们的部队越打越少。现在他们四人所统帅的,加在一起只有两千多人,而且军马极少。吕布赖以横行天下的精锐骑兵,就这样成了“步行的看门狗”。

    我的酒瘾过得差不多了,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处境非常糟糕,曹休跟我结了仇,而且他们已经知道了吴军北上的消息,我投靠曹家的前景很不光明。一时间我心灰意冷,盘算着是直接去追阿青,还是先去许昌玩玩——这年头穿越不见见皇帝,就好像到北京不逛故宫一样。

    张辽间中不断被参谋之类的人叫出去,侯成他们问张辽怎么了,张辽只说没事。魏续就不再问,闹着行酒令。

    古人的酒令不是猜拳,而是投壶,拿支箭往墙角的瓶子里扔。看上去好像一帮大叔玩套圈。我这会儿心灰意懒,索性破罐子破摔,就提议行个新酒令,把“老虎棒子鸡”教给了他们。众武夫觉得乐趣无穷,魏续还趁着醉意跑出去弄了几根棒子回来,行令时拼命挥舞,敲击地面,以壮声威。

    喝罢了酒,众人都醉得不行,只有我和张辽比较清醒。出门的时候,张辽给我一个眼色,我磨磨蹭蹭地留在了最后。张辽低声对我说:“明天一早,我就送你们去许昌,今夜小心。”

    “怎么?曹休要对付我们?”

    “更糟,他要对付周瑜。”

    “对付周瑜?”

    “对,从吴军的行动看,周瑜打算绕过舞阳直插许昌。明晚我们要全军出击,突袭他们的先锋。”

    “吴军的先锋都是骑兵,而且相当精锐。你们这么几千人,恐怕不行吧。”

    “多半会在野战中全军覆没。”张辽语气平静。

    “你是老将,为什么要听那个小毛头的话?”我话一出口,就明白了症结所在,现在曹操两面守敌,岌岌可危,记得评书里好像说过,他击败袁绍后,缴获了一箱子信,都是自己的部下私下里向袁绍效忠投靠的。在这样的时候,曹操宁可信任年轻的同族子弟曹休,不信任张辽他们这些能打的吕布旧将,貌似自杀行为,其实也是种合情合理的选择。

    我自言自语:“曹操已经到了只信任曹家与夏侯家的程度了么?”

    张辽说:“不是曹公,曹公还在黄河前线,是曹仁将军派曹休带一曲人马来守舞阳……我也只能听他调遣,明晚迎击周瑜。”

    “曹休必败,将军不死在沙场,也难逃军法。”我灵机一动,发现了拉张辽和这批骁勇之极的吕布旧部到我麾下的机会,“不如你们不要给他卖命了,明天跟我的队伍一起走。”

    “怎么走?”张辽很感兴趣。

    我心跳加速——有了这批豺狼之师,老子赌一把抢走皇帝也不是不可能的!赶紧说:“你们和这些吕布旧部假装送我们出城,出城后就化妆成我的士兵,混在我们队伍里一起去许昌好了。”

    “作了逃兵还去许昌?不是自投罗网……”

    “张将军听没听过一句话,”我觉得时机已到,神秘地低声说,“富贵险中求?”

    “你们到许昌要做什么?”

    “他们都是正经的使臣,我却另有目的。”

    张辽眼珠一转,手指指指天上,“难道孟将军想要……”

    我盯着他的眼睛,用力点头。

    张辽看着我的眼睛,过了良久,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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