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乔被女仆们簇拥着离开了。

    周泰几乎脸贴脸地盯着我,我还是直勾勾地盯着大乔,她一直低着头,但在出门的时候微微侧脸瞥了我一眼。在飘逸的长发中间,我看到了一只无比清澈、无比美丽的眼睛。

    女人们出了院子,周泰低声下令让士兵们分成几组把守院子各个入口,然后瞪我半天,脸都憋红了,却说不出话来。

    又过了好一会儿,兀突骨的肚子突然“咕咕”地叫了一声,一个刚才还在哭的年轻士兵被他逗得笑了出来。周泰过去就是一记耳光,那士兵一声不吭地挺直身子站着挨打,周泰抬腿一脚把他踹倒,一声不吭地扑上去狠打。阿青忍不住过去想拉开周泰,但根本拉不动,我上去帮忙,从后面死死抱住周泰,把他举了起来,周泰双脚离地,使不出力气,咬着牙还是一声不吭,用力挣扎。

    就在这时,院子里响起了一声轻轻的咳嗽。

    这声音很轻,但不知是因为什么,院子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我下意识地放开了周泰。周泰双脚落地,立刻单膝跪地,转身向咳嗽的方向拜了下去,说:“功曹,周泰该死……”周泰低着头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到一滴滴泪水打在他面孔的阴影里。

    那咳嗽的人是个青衣书生,相貌俊美,英气勃勃。这人单膝跪地扶起周泰,说:“幼平,你不能死啊,吴侯不在了,他的家人还在啊。”他看了看我,说:“三位请跟我来。”说着迈步走向院门。

    院门那儿的几个士兵见他过来,快手快脚地下门闩、开门、让路,青衣书生脚步极快,刚刚好赶在士兵们让开之时速度不变地走了出去,好像双方这样排练了很久一样。我们三个乖乖地跟了出去,周泰犹豫了一下,也跟在后面。

    到了外面的院子,书生把我们领进厢房,地上铺着席子,摆了两排几案和坐垫,书生抬手说“请坐”,我们三个坐在一边,书生和周泰坐在我们对面。几个仆人送上酒饭。阿青和兀突骨毫不客气地大吃起来,我也饿了,但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书生说:“三位受惊了,咱们边吃边说,请说说刚才伏击的具体情况,越详细越好,特别是凶手的样子。”

    我一愣:“你不怀疑我们?”

    书生一笑:“周将军粗心,但各位某要以为我江东无人。太史都尉当时就已经看出了不是你们,只是不愿在外面跟周将军纠缠——那些弓箭都是寻常尺码,你们两位这般长大的身材,怎么用得顺手?”

    我试探着问:“你可是周瑜?”

    书生摇摇头:“周护军尚未赶到,在下虞翻。”

    “虞翻?你不是文人吗?”

    周泰说:“文人?虞功曹的矛连我都佩服的。”

    虞翻居然是武将?他妈的光荣我叉叉你个圈圈……

    我边吃边说,一五一十地仔细说明今早的情况,连小便迷路的糗事都说了,自认清楚明白到了顶点。可虞翻还是问了一大串问题,活像一个精明的侦探。

    问够了之后,虞翻说:“三位的武艺和诚意虞某都相信,不过现下出了这件大事,只能委屈各位在这里多待一阵子,可能周护军张长史还要亲自问你们,祝姑娘会武艺,正好可以陪伴小姐,两位勇士就先加入吴侯的部曲吧。”

    我点头答应了,又问:“吴侯的部曲归谁统领?”

    虞翻叹气:“本来是吴侯自己,现在嘛,只能请二公子来主事了。”他吩咐人叫进来一个全身戎装的军官,就是刚才在门口见过的那个,让他带我们去安顿下来。

    军官说自己叫孙散,是孙策的族人,是孙策直属部曲的一个队长,他先带阿青去后宅,我和兀突骨自然而然地跟着。孙散说:“按规矩,士兵没事是不能进后宅的。你们俩先在这里等一下,我很快就回来。”阿青对我说:“要不咱们走吧,这帮人规矩太多,比你还麻烦。”我说:“先待两天看看。”

    孙散带阿青进了通向后宅的小门,我和兀突骨站在门外,几个守门的士兵跟我们打招呼,我本来担心仍然会被下层官兵当作杀人凶手看待,没想到他们很热情,我套问了一下,他们觉得既然虞功曹说我们不是凶手,那就一定不是。

    诚信社会真是好啊。

    孙散带我们俩到了士兵的驻地安顿下来,条件还好,干净明亮的一排房舍,他们这一队五十人是吴侯亲卫队,专门挑选大个子组成,在接待其它诸侯使节的时候担任仪仗队。遇到我们这么大的两个,孙散是求之不得,立刻封我们俩为副队长,跟他睡一间房。

    仪仗队?好工作啊,安全系数高,接近领导,福利好。

    我们洗漱一下,孙散带我们去领盔甲兵器。到了兵器库,那个武库兵看了我们一眼就问:“新来的中军卫队?”那眼神有些同情的意思。我忽然有种不妙的感觉,跟着几个武库兵抬出了两堆巨大的金属制品,搁在木头桌子上,压得桌子咯咯作响。

    “这是……甲吗?”

    “你们是解烦军,只能穿铠,不能穿甲。”

    我一问,才知道原来这个时代的“铠”和“甲”不是一回事,铠是金属的,甲则是动物的皮制成的,解烦军是仪仗队,必须尽量威风,所以要整天穿铠。冬天冷死,夏天热死,而且还重得要命,所以大家纷纷找门路调走,宁可去敢死军,也不愿意干这个。

    “敢死军?”

    “就是周泰的部曲,每战都损失最重的。”

    一个武库兵给我们做示范,我学着穿戴上,原地蹦跳一下:“还好,不重。”那边兀突骨也穿好了,叫了声“看招”,劈面一拳打来,我们俩打闹惯了的,我立刻原地跃起,在空中一拧身,让开这一拳,双腿连环,磴向兀突骨胸口,兀突骨一挺胸,用金属铠硬挡下我这两脚。我被弹开,翻了个跟头,扎开马步等着他进攻。孙散和几个武库兵都惊呆了,张大了口看我们俩。

    我问孙散:“我们新兵在哪里受训呢?”

    孙散迷惑地摇摇头:“新兵受训?我们吴军没这种东西。”

    “军纪、军法、战斗技巧,你们都不教给新兵?”

    “这些训练平时练练就可以了,新兵老兵都要练。反正没什么要特别教的,长官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好了。不过,我们解烦军有三大纪律,我忘了跟你们交待了。”

    “什么?”

    “第一,衣甲鲜明,扬东吴之威;第二,举止得体,为三军之率;第三,礼法严谨,守孔孟之礼。就是说,第一,只要出了宿舍,就要披挂整齐;第二,站岗时要站得好看,有时吴侯或者别的将军见了高兴会给赏钱的;第三,遇到后宅的女仆丫环什么的,不准跟人家打情骂俏。懂了吗?”

    我郑重地点头,肚子里心花怒放,哈,他说女仆丫环,没说夫人寡妇……HIA HIA HIA……

    第二天一大早孙散就来叫我们赶紧穿便装到府门口,说周护军要见我们。在府门口碰到了阿青。我说:“你也要一路去?”

    阿青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淡淡的点点头,不说话。

    我逗阿青:“知道吗?周瑜可是个大帅哥呦。”

    阿青幽幽叹息一声,说:“我知道。”

    兀突骨大惊:“阿青你怎么会叹气?你病了?”

    我看出阿青不对劲,心中一动:“你……吃醋么?”

    “是啊。”

    南蛮姑娘真是诚实,我忍不住有点飘飘然起来:“因为我抱了那个大乔?咳……我那是为了救人一命嘛。”

    “笨蛋,谁吃你的醋啦?”阿青随手给了我一拳。

    “啊?”

    “昨晚周瑜到了,去探望孙策的家人,我见到他了,他好帅……”阿青两眼发出异样的光,随后又猛地黯淡了下去,“可是,听说他已经成亲了。”

    “周瑜是什么样子的?”

    前面传来一声咳嗽,孙散回头怒视我:“孟获,解烦军的第三大纪律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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