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是,孙策是几月遇刺的,现在又是几月?于是我又问:“孙策现在怎样了?”

    张任说:“孙策已经横扫江东,称霸一方了——听你口气,难道你是破虏将军的旧部?”

    “破虏将军是谁?”

    “就是孙坚,我听你打听孙策,就这么猜测了。”

    “不是,不过我的确想会会他,今天是几月几号?”

    张任说:“正月十三。”

    “还没过十五你们就出来打仗?”

    “穷人不讲究那个。”

    正月十三,孙策一定还没死,我得赶紧去江东,孙策一死,我就糟了。

    我来这个世界不久,已经看清我唯一的希望就是东吴,那里有我需要的文明人、技术工人、专业士兵,有没有太多偏见、乐于对外开放的统治者——孙权自己都是绿眼睛红胡子的混血儿,怎么好意思歧视我这个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的正宗中国少数民族?不过,最关键的是,我一定要赶在孙策遇险前去救他!在我之前所作的大量案头工作中——别笑!打游戏当然是案头工作了,难道你的电脑是放在地上的——我推理出孙权不是一个会识人的主。你看东吴人才十个有九个都是孙策留下的,而孙权只不过是个胸无大志的小混子,临死还自毁长城害死陆逊,这种老大绝不能跟。

    我的胸中豁然开朗,刚才战斗中困扰我的民族大义问题烟消云散,老子到江东救孙策、打曹操去!哈哈,江南的美少女们,我来了!大乔,小乔,对不起了,哥哥胸怀天下,为了和平只好牺牲咱们仨的儿女私情……

    唯一的问题就是——没有飞机没有火车没有地图,我能在孙策遇刺前赶到吗?还有,他妈的孙策是几月遇刺的?!

    我想来想去想不出答案,耳中恍惚听到那边刘璋和张任交流起别后的情况,这涉及到历史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问题,我胸怀大志,所以先放下大乔小乔的事情,凑过去问刘璋为什么变成了逃犯。

    原来刘焉死后,赵韪、庞义等地方大族的代表软禁了刘璋,企图挟刘璋以令全川;张鲁割据汉中。朝廷派扈瑁来做益州牧;沈弥、娄发、甘宁等几员将领拥护朝廷,起兵攻打成都。双方大战,这帮拥护中央的叛军败了,刘璋趁乱逃走。

    我插话:“甘宁?甘宁甘兴霸?”

    张任诧异地看我:“就是他,夷帅也听过他的名字?”

    靠,我总不能说我知道他十几年后会百骑劫魏营吧,赶紧胡扯:“是啊,我听商人谈论汉人豪杰,说这个甘宁很厉害,他人现在在哪里?”

    张任说:“这人从军前是巴郡一带游侠子弟的首领,听说他武艺确实是很高的。可惜我没有会过他,也不知他现在何处。”

    张任接着介绍情况:刘璋失踪后,赵韪和庞义似乎就找了个替身来凑数。当然,张任他们这些拥护刘焉的武将并不知道,还以为刘璋还被他们软禁在成都。最近赵韪和庞义可能是知道了刘璋在银坑峒的消息,刚好银坑峒策划联合各峒反抗收税和征兵。就以此为借口出兵,动员了接近三万人马。他们的计划是先派庞义和李恢率领五千先锋,偷袭银坑峒屠村。后面还有赵韪亲自率领两万大军在益州督师,如果奇袭不成就来硬的。张任本来是不被赵韪和庞义信任的,只是担任后勤军官的角色,这次奉命押运一批抗中暑解瘴毒的药物过来,刚巧遇到刘璋。

    我问:“那个赵韪不是现任的益州牧吗?他不在益州督师难道去长安督师。”

    刘璋“嘿”的笑了一声,说:“你也算是益州人,怎么不知道益州有两个,除了天下十三州中的益州,南中还有个益州郡。”

    “那南中算是什么?算州吗?”

    “不算,是益州的一部分,不过因为路途遥远又靠近众多夷国,所以设了南中都督府。”

    原来是边境特区,我终于明白了。“这样本来就容易把人弄糊涂嘛,不如把南中的益州郡改个名字,大家都方便了。”

    刘璋一笑,觉得我胡说八道。

    张任却表示同意:“李恢建议过把益州郡改个名字叫建宁,只是还没来得及做。”建宁?这个益州就是日后三国地图上的建宁,早说嘛,这我就明白了不是?

    张任叹了口气,问刘璋:“三公子,你当初为什么不去找张鲁、刘璝或者我,而是跑到了南蛮?”

    刘璋叹了口气,说:“我父亲在世的时候,每个人都好像是忠心耿耿的样子。他一死,赵韪和庞义立刻带兵包围我们家,把我们全家都绑起来。你说,我哪里还敢相信人?”

    张任一听这话,刷地拔出了宝剑!他本来就威风凛凛,这一拔剑,更是吓得我后背发冷,立刻抬手给了刘璋脑袋一下:“阿呆你个蠢材,你怎么能怀疑张将军呢?怪不得张将军生气!就算你再不会看人也看得出张将军是忠心耿耿、赤胆忠心、忠心报主的这个……大忠臣!老张,阿呆不懂事,小孩子乱说话,你别生气。”

    刘璋也赶紧说:“张将军息怒!息怒!”

    我们俩打闹了这么一下,再看张任,却不见了,一低头,看到张任跪倒在地,正在冲阿呆磕头。剑丢在一边,地上一片鲜血中躺着一根小指!

    我脑袋一晕,就要坐倒在地,急中生智之下向前一扑,变成跟张任对拜的局面。

    刘璋大惊:“将军你这是干什么?”

    张任说:“张某受过老州牧大恩,却不能保护主公周全,害主公流落烟瘴之地,受辱于蛮夷之辈,罪该万死,本当自刎以谢。但主公光复益州大事未定,今日断指,一是以血赎罪,二是起誓今生效忠于主公。”

    刘璋哭了起来,也跪倒在地,说:“将军高义,刘某惭愧。”他看了我一眼,问:“小大王,你跪下干什么?”

    “我……我……我感动……”

    张任说:“主公鸿福,这位孟夷帅颇知忠义之道,我等恢复益州的时候,还得借他们的兵相助。”

    “恢复益州?老大,我们自己都快被赵韪灭掉了,怎么可能帮你们恢复益州?”我忽然发现跟“义士”交朋友实在是很容易亏本的买卖。

    张任说:“有主公在,我们还是很有机会的。”

    然后,张任就开始分析益州的局势。原来,赵韪、庞义他们是益州本地大族,掌权后拼命任用自己族中亲戚。官吏将领中,从中原来的外地人以及寒族出身的四川人都心怀不满,而近年来中原战乱,不少流民迁入四川,刘焉从这些流民中选拔士兵组成了一支“东州兵”,人数将近两万,上上下下可以说都是拥刘的。此前赵韪、庞义能掌权数年,只不过是因为这些反对势力群龙无首,现在只要刘璋登高一呼,肯定会有许多将领和军队闻风响应。而赵韪、庞义现在都在南中,简直是天大的好机会,只要刘璋和张任偷偷潜入益州,联络一些拥刘派的官员和将领,完全可能兵不血刃地夺回益州。到时候赵韪、庞义率领孤军远在南中,一定无力回天。

    听了这番话,我对张任刮目相看,不愧是能干掉庞统的牛人啊,这简直是小《隆中对》嘛。想到这儿,我笑着说:“张将军高见,可以说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阿呆,这番话你可要记住了,回头找个文人写出来,起个名字叫《南中对》,一定流芳千古。”

    真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张任难得地对我笑了笑,说:“谢谢夷帅夸奖,眼下咱们就出发吧。”

    “你们这就走?北面有大军呢。”大军压境,我满心指望张任帮忙指挥,实在不想他就这么走了。

    “没关系,永昌吕凯是我的朋友,他是本地人,熟知南中地理,我们人马又不多,他一定可以带我们抄小路进益州。”

    “吕凯?他已经死了……”阿呆就是阿呆,我还没来得及挤眼做鬼脸,刘璋已经把实话说了出来。

    我不好意思面对张任悲痛的脸,就跑去跟金环峒的援兵见礼,金环峒峒主金环绳亲自来了,还带来了金环三结等几个儿子,我知道金环三结是孟获的好朋友,但这会儿我失去了孟获的记忆,看着这个激动欢喜的陌生人实在觉得古怪,估计我的举止也有些怪异,金环三结一个劲地问我是病了还是受了内伤,我只好借口帮忙安葬吕凯溜掉了。

    吕凯很快就入土为安了,张任站在坟前发呆,也不来谢谢跑前跑后帮忙买棺材找坟地的我老人家。

    张任淡淡地说:“吕兄并不知道赵韪、庞义的真正用意,他先赶来南蛮,想直接杀掉祝融娘娘或者孟老大王、阻止南蛮联盟,也有希望阻止两族大战、结下不可化解的仇恨。可惜,造化弄人……”

    造化弄人?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我刚“来”南蛮,蜀军已经到了,就是说历史上就曾经发生过赵韪南下杀真刘璋的事情,那么,很可能历史上这个吕凯既然没有死,就表示这一次袭击他们大概是成功了,赵韪因此撤军,孟获也因此铁了心跟汉人作对。这个吕凯当然是汉族的英雄,但是对于南蛮来说,他到底是好人呢?还是坏人?

    突然下起小雨,张任捧着一坛酒,自己喝了几口,剩下的交给刘璋,由刘璋浇在那个低矮的新坟上,酒水混着雨水,缓缓渗进坟上的新土。

    远处悠悠地传来一阵女子歌声,却是祝融娘娘带着几个族中女子,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墓旁,唱起南蛮祭奠战死者的歌谣:

    烈酒如刀,岁月似水。

    今当永别,飨君一醉。

    割英雄头,洒豪杰血。

    英雄无泪,豪杰无悔。

    生前刀兵向,

    死后并肩睡。

    张任擦去眼泪,谢过祝融娘娘,去召集他的部下士兵,准备上路。刘璋过来跟我告别,悄悄地说:“老大,赵韪心狠手辣、非常记仇而且不讲信用,你们无论如何不要跟他们谈判,更不要泄漏我们的计划。否则等他杀了我们,还会照样回来对付你们的。如果我复国成功,就封你为南中都督。”

    我拍拍他肩膀:“一言为定,阿呆加油!”

    我不是笨蛋,这套话肯定是张任教他说的。言下之义,就是让我们这票大小蛮子充当吸引赵韪大军的炮灰,至于我们是否有命活到他们报答我们的那天,那就看我们的造化了。不过这也提醒了我?大军压境是南蛮的事,跟老子有什么关系,反正就算银坑峒输了,他们还可以跑去找那一堆大王、峒主、国王什么的,藤甲兵象兵一拥而上,这个叫赵韪的杂碎我听都没听说过,肯定不是诸葛亮,铁定会被宰掉,我刚刚认了三天的亲戚们又不会有事。你们去复国好了,老子自己从交州去江东——三国志地图我可是熟得很,江州并不是出南蛮的唯一一条路。

    果然,张任也策马过来跟我握手道别,说道:“我观察了一下这里的地形,你们只要退守三江城,可以说是没什么危险。只要你们小心防守一个月,我们就能端掉他的老窝,到时候你们可以追击他们,必有缴获。另外,按照常理,赵韪的军队至少要七天才能到,但你们也不要松懈,必须加派人手,不断守夜巡逻。”

    旁边,忙牙长抱着阿呆哭个不停。

    阿呆安慰他:“我是去做州牧,做大官,将来我派人来接你们去成都玩耍。”

    忙牙长看看阿呆,哭得更大声了:“就因为你要做大官我才担心,你是个傻瓜,怎么做大官呢?会被人家笑话的。”

    我拉开忙牙长,蒲元也凑过来说:“长牙哥放心,我会帮助主公的。”

    我一怔:“主公?”

    蒲元得意地说:“我是他们的向导,张将军给了个裨将让我做。”

    “不对吧,一个裨将就能喂饱你?”

    蒲元憨厚地一笑:“还有一个额外的奖励条款,我帮助他们夺回益州,事成之后,封我为侯。”

    我看看张任,张任苦笑着说了句粗话:“主公的这位小胖子朋友忒会讲价,老子讲不过他。”

    我眼珠一转,说:“其实,你们想找向导,我有个更好的人选。”

    差不多半小时后,前任太监阿旺兴高采烈地带着阿呆一行上了路,走出去很远还能听到阿旺尖锐的赞美声:“哎呀呀,主公真是一副福相,而且不愧是汉室宗亲,我越看你越想我服侍过的几位皇帝……呜……”

    “男子汉大丈夫,别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

    “是,张将军说得对,张将军让我不哭我就不哭了!嗯!加油!好男儿!”

    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蒲元问我:“喂,老大,我跟你有仇吗?你要这么整我?”

    我指指大象小白的屁股,上面挂着那两截被捡回来的空心断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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