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世界上,任何一个校园都大同小异,不过这只是在平常的情况下。对于全大明国最大的一座官办高等学府来说,这个推论是不成立的。

    杜远和卓非凡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但他们站在太学院那豪华至极的校门前面的时候,却仍是止不住惊叹出声。

    贺博得到通报,急匆匆地从校内跑了出来,正见到他们俩对着校门惊叹,不禁老脸一红,期期艾艾地说道:“这——这座校门是今年年初圣上特别拔款建造的,与开封府白鹿学院挪用助学金营造的那座完全不同——二位也知道啦,咱们北清太学院是大明第一流的学府,怎么也得、也得压过河南省会学院一头吧。”

    杜远理解地拍拍贺博的肩膀:“别说了。这个,我们都明白。”

    贺博轻轻地松了一口气。这位大儒同所有文化人一样,脸皮都薄得很,暗地里做些昧心事倒也罢了,若是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就算不坐牢,羞也羞死他了。

    贺博笑着对杜、卓二人拱拱手:“老夫还以为二位王爷会选择六部尚书或者左右宰相一类的职位,哪知二位王爷居然会到太学院这个清水衙门里来。”

    杜远正颜说道:“所谓官位名禄不过是镜花水月一般的物事罢了,唯有得天下英材而育之。方是我兄弟二人之所愿。”

    贺博肃然起敬:“二位王爷能这么想,可见胸怀磊落,不计名利。老夫佩服之至。”

    卓非凡朗朗一笑:“贺老爷子怎么如此见外,咱们不是说好了么?咱们叫你一声老爷子,你就叫咱们小卓、小杜便是了。”

    “二位如今贵为王爷,这又如何使得。”贺博摇手不迭。

    杜远握住贺博的手笑道:“这如何使不得?贺老爷子乃是咱们的前辈,咱们尊敬还来不及呢。再说了,老爷子也不象那种以官位论高低的人吧。”

    贺博这才放下心来,拈须微笑:“既然如此,老夫也不论这虚礼了。只是在人前,咱们得为学子们做个榜样,礼数仍是不可废的。在无人之时,咱们这样相互称呼倒也无妨。”

    贺博笑眯眯地打量着杜、卓二人,心中是越看越喜爱。一个难题不禁又从他脑子里浮了起来:究竟咱家红梅喜欢的是他们两人中的哪一个呢?这些天夫人成天的在红梅身边旁敲侧击,咋什么也问不出来呢?

    杜远连叫了他几声,他这才回过神来,茫然地看着杜远问道:“小杜,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杜远又好气又好笑,但只能又将话重复了一遍:“老爷子,在下想请你介绍一下北清太学院的历史和现状,咱们两人心里也好有个底。”

    “哦,是这样啊。”贺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老夫虽是挂着个太学院祭酒的虚衔,但正职却是监察院的监察御使,所以——”

    杜远理解地笑笑:“明白明白,而且贺大人还是皇上的第一亲信大臣,自然事务繁多,不可能事事都兼顾到的。”

    贺博对于杜远的善解人意十分感动,再次对杜远点点头,说道:“所以太学院内的一般教学事务,全是由教务主任朱喜先生负责。我也只是对一些概况稍稍了解一点而已。”

    说到这里,贺博看了杜远一眼:“这位朱喜先生是从白鹿学院里调过来的,二位应该见过吧。”

    杜远与卓非凡同时点点头。于是贺博又接着介绍起来。

    太学院的成立时间其实相当的早,世祖皇帝当年占领了南京城之后,成立的第一个机构就是北清太学院。那时候的太学院叫做北清学府,不过北清太学院却是以当初那座北清学府为前身而设立起来的。

    世祖皇帝当初曾有一句名言,叫做知识便是生产力、知识便是战斗力。他不顾手下诸将的劝阻,将大笔钱财花在了学院的建设上面。而这,也是当年文化界人士支持他的一个重要性因素。而太学院的成立也比世祖皇帝正式登基称帝要早上好几年。

    到了今天,北清太学院依然是全国最大的一座官办最高学府,亦是全国学子心中的一座圣地。无论师资力量还是资金雄厚程度都是其他学院万万无法比拟的。

    但是,这一切也只是表面上的光鲜而已。其实内里亦是有着很多的隐患。

    自从世祖皇帝前些年不知中了什么邪,提出了教育产业化的口号之后,他居然开放了教育产业的门槛,允许私人经营学院。

    于是一座座诸如贵族学院、教会学院、淑女学院,龙王山文武学院等等私营学校纷纷开办。这类学院的出资方资本雄厚,又能够随意提高学生学费,所以可以不惜重金,出钱诱惑别的学府学习成绩优异,预计能在秋日大比之时取得好名次的学生转入自己学院。待他们金榜高中之时便大作广告宣称是自己学院培养所致,很是吸引了不少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家长将自己的儿女送入。

    其实这些倒也没有什么,毕竟大明国最高公立学府的帽子戴在北清太学院的头上。一时之间倒也不虑生源流失的问题。

    但是那些私营学院接着又将目光纷纷瞄准了公立学院的名师们。大家都知道,这几年,教师也纳入了公务员的范围之内。只是公务员三个字虽然好听,外人看起来好似捧着铁饭碗的人一样。但是其中的清苦却是外人所不知道的。虽然年年都在加俸,但却总也赶不上物价飞涨的速度。若是在一些油水足的衙门里还好些,至少有些外块可以贴补贴补。似学校里这些教授可就清苦得多了。本来他们也有不少的赚钱机会,但他们那穷酸文人的脾气却使得他们总也拉不下脸来。现在有人高薪挖墙角,总有些耐不住清苦的教授受不得诱惑,转投了私立学院。

    更为可怕的是,本来北清太学院作为大明的最高等级学府,一些官宦人家纷纷将自己的儿女送到此处读书,其用意并不在于让他们多学点文化之类,主要是想让他们与各个元勋大臣的后代拉上关系。若是处得好了,这层同学关系,说不准便是日后飞黄腾达的本钱。

    但是北清太学院的这个优势现在正渐渐被打破。原因是一些标榜自己为贵族学院的私立学府,他们投资大,无论是学生宿舍还是学院的环境,都比太学院等等公立学院要好得太多。而且学生们在那里也能够享受到更加良好的待遇。

    大多数的私立学府已经都开设了秦西传来的网球课,并称之为真正的绅士运动,而公立学府的体育活动还停留在古老的蹴鞠时代。

    这种新新风潮一下子传遍了整个官场和商场,所有有钱有势的人都以将自己的儿女送到贵族学院里读书为荣。至于学费,这倒不用那些官大人操心,自有某某人以赞助贫困学生的名义将这些官宦子女送到贵族学院里深造。

    这样一来,便使得官宦子女的校园社交,由北清太学院转入了那些私立学府之中去。使得北清太学院的生源进一步减少。而生源的减少,又使得教学经费日益紧张。教学经费的紧张,又使得改善学院环境、提高教师待遇等等一系列行动缺乏经济上的支持。而这一切,又不可地造成进一步的生源流失。

    可以说,北清太学院正陷入了一个恶性循环当中去。

    杜远和卓非凡听完贺博的介绍,沉思了良久,一言不发。

    贺博把手一摊,无奈地说道:“你们看,这就是北清太学院现阶段面临的巨大困难。老夫无能,对此居然束手无策。实在是愧对北清太学院的历代祭酒啊。”

    “据闻皇上拔给北清太学院的经费乃是所有公立学府之中最多的,何以居然连维护学院正常运转的经费都没有呢?”卓非凡插口问道。

    贺博笑得愈发地苦涩起来:“不错,在各大公立学院之中,北清太学院乃是获得拔款最多的学府。但是那仍然比不上私立学府的资财丰厚。而且,就算是这些钱,也还另有用处,不是每一文钱都真正拔给学院的。”

    杜远连忙细问端详。在贺博的介绍之下,杜远这才明白,原来皇帝拔款中的绝大部分,乃是用在北清太学院的各个下属研究院里面,支持各项研究的。

    本来这是一个极好的主意,但偏偏在执行的过程之中,出现了那么一丁点小小的纰漏。

    原来根据研究经费申请规则,唯有高级教授以上职称的教授才能够组成课题组并且申请研究经费。但偏偏这些高级教授都是德高望重、学术精湛的老前辈。

    这样的老前辈自然要让他发挥余热,不能把他们局限在区区一个小小的课题组内。于是大大小小带着‘长’字的官帽便纷纷飞到老前辈们的头上。这样一来,老前辈自然也是事务繁忙,有时候连吃一餐饭都得转战两三处地方,又哪有时间搞这些研究?

    于是这些大笔大笔的研究经费投下去,往往连个水花都看不见,也不知道人间蒸发到了哪里去了。四十余年来,除了一项“自动荫凉遮阳帽”的设计成果,连一项得到专利的产品都没发明出来。

    据说,这个“自动荫凉遮阳帽”的工作原理是这样的:在帽子前面装上一个由三片风扇组成的风车,当你热的时候,便戴上这个帽子,对着迎风的地方吹。风力带动风车,便可以使得风车在风力的带动下运转起来,给你带来凉爽。

    如果没有风的话,也没有关系,只要你戴上帽子跑动起来,空气的流动便自然会带动风车的运转,在炎热的夏日里给你带来丝丝清凉。

    至于在炎炎夏日下跑步会不会中暑,对不起,这就是另一项研究课题了,不关发明者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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