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差学堂的学子们排成了一圈,阻挡着不断想挤进来看尸体的村民。

    爱瞧热闹的习惯原来无论古今都有啊。看着拼着命往前挤的村民杜远恶意地想:你们也不怕看见烧成焦炭的尸体得了心理障碍从此再吃不下烤鸭啊。

    其实这会儿就是在负责警戒的公差们的心里也是焦急万分,一边不住拿水火棍阻挡着想冲进警戒线的村人,一边不住地往屋子地方向频频回首,都生怕屋子里的那具尸体便是那千娇百媚的李媚娘。

    曹义民似乎是漫不经心地看了杜远和卓非凡一眼,挥挥手让他们俩过来:“你们两个去把尸体先抬出来。”

    想想自己要和那具尸体亲密接触,卓非凡很不甘心:“曹大人,刑侦之道首重保护现场。若是我们二人进去搬尸时破坏了现场怎么办?不如等忤作前来,再来搬尸。”

    赵正听了这话眼皮子一跳,心道:‘刑侦之道首重保护现场。’这句话连我也没有听说过,也许是他们刑部或国安六局总结的经验吧。看来这两人确是来头不小啊。

    曹义民听了这话却是微微一笑:“现在虽然大火已经熄灭,不过还不能保证余火会不会再燃。如果尸体再被烧一次恐怕对保护证据就更不利了。况且经过这么多人一番抢救,现场便有线索也已被破坏。这样吧,你们进去顺便验验尸再堪察一下现场,即便还有重要线索我也相信你们俩会发现的。”

    杜远的痛苦地把眼睛闭上,心中暗暗埋怨卓非凡:不就是搬一具尸体么?搬出来不就完了。现在被你这一说还得加上堪察现场和验尸。你不知道里头味道难闻么?

    怎奈官令如山,纵使杜远和卓非凡二人再不情愿,现在也只得捏着鼻子,拖着沉重的步伐进屋去搬尸顺便还得堪察现场。

    不到一柱香的功夫,两人吆喝着号子把尸体给抬了出来。还是杜远了解同学们的心意,放下尸体冲着学子们就是一嗓子:“放心吧,只有一具尸体,而且是男尸。”

    负责警戒的众公差学子们都是低低地欢呼一声,精神大振,身上似乎又充满了力气,在与村人的推搡之中更是精神百倍。

    曹县尉绕着尸体转了几圈,蹲下身子又细细看了一下。装出很随意的样子问杜远:“你是怎么看的。”

    杜远摸摸鼻子肯定地说:“是谋杀,不是意外。”

    曹义民和赵正对视一眼,心下暗赞:不愧是上头的上头派来的人,就这么一会功夫就看出凶手的破绽,便是多年的老忤作恐怕不经过好几个时辰的检查恐怕也不会这么肯定的下论断。

    心里虽然在为杜远喝采,但曹县尉的面上竟不露半点痕迹,依旧是用着淡淡地口气问道:“你怎么知道?”

    这次回答他的是卓非凡:“刚才我们看了他的口腔和鼻腔,里面并没有烟灰。若是火起时被困火场,每个人都难免惊慌呼救,这样就会吸入烟灰。而此人口中鼻中都干干净净,这只能说明他在火起时已经失去了知觉。”

    “会不会他在起火时正在睡觉呢?”赵正在旁边问了一个很白痴的问题。

    这回连曹县尉也觉得很没面子,虽然你不是刑事捕快不负责命案侦察但你没吃过猪肉也该见过猪跑吧,这不是在上峰面前丢我的脸么?所以他很没好气地说道:“如果你睡觉的时候家里着火你试试看你会不会被浓烟给呛醒。”

    赵正连忙满脸通红地退到一边去。

    “那么造成他昏迷的原因是什么?是药物还是暴力击打?”现在的曹县尉是诚心诚意的求教。

    “应该是暴力击打。死者的后脑勺处有一个伤口,看形状应该是被钝器所伤。”杜远说道。

    “那么会不会是因为火刚起时此人便想往屋外跑去,不慎间滑倒碰到后脑勺而导致昏迷呢?”其实现在的曹义民已经很信服杜远的论断,现在这么问不过是为了为难他。

    “也不可能。”杜远肯定地说道:“屋里的物件摆设显示当时他所处的位置没有任何钝器可以伤到他。而且大人你看这伤口。”杜远把尸体翻过来,指着伤口的形状解释道:“若是撞到地面上导致昏迷的话,且不说地面是不是有那么硬,单看这伤口形状乃是上大下小呈倒三角的形状就可以看出不是平平整整的地面可以造成的。凶器很可能是这个。”杜远伸出了手,手上握着一个十两重的银元宝,上面还带着干涸的血渍。

    抬眼看看四周的学子们,杜远突然把嘴凑到曹义民的耳边小声地问:“李媚娘和她的小姑子李娟控制起来了吗?”

    曹义民微微点了一下头,也压低了声音:“已经控制起来了,熊飞把她们带到了学堂里正在看着她们。对外我准备放话说他们房屋被毁所以暂住学堂里头。”

    赵正又凑了过来,跟他们咬起了耳朵:“你看是她们干的么?”赵正觉得如果是这么个娇滴滴的小美人下的手也太可惜了,不得不说的是,虽然赵正已经有了老婆,而且他的老婆对他管束得也很严,但是这没有阻止他的爱美之心。

    “应该不是。至少脑袋上形成的伤口不是她们所为。前面你们也看到了这具尸体脑袋上的伤口是上大下小,而这具尸体体形高大,李媚娘和李娟的身形都不如他高,如果是由她们中的一人动手的话,那么是由下往上击打。伤口应该是下大上小。”卓非凡安慰赵正。

    “能不能确认这具尸体的身份?”曹义民又在难为人了,这具尸体已经被烧得成目全非了。他这么问实际上他想了解一下这两个人的本事。顺便证实一下他们俩究竟是不是他猜测的那个人。

    “这个人我们都认识,而且还很熟悉。”杜远神情复杂地看着这具尸体,露出了一丝惋惜:“他就是兰成。”

    曹义民惊讶地站起身来:“你怎么知道。”这句话的声音大了点,闹得四周的人都向他们望了过来。曹义民赶快摆摆手:“没事没事,都忙自己的去。”

    转移了众人的视线,曹义民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第一、刚才在校场集合的时候我没有看见兰成,当时我就很奇怪,他究竟是去哪儿了呢?”杜远继续看着那具尸体,眼神一刻都没有离开,仿佛尸体上长了一朵很美丽的花。

    卓非凡续道:“第二、他的身上穿着的衣物虽然已经被烧得差不多了,但是仔细分分辩之下还是能认出是我们公差学堂的制服。”

    “第三、他的手掌心有老茧,应该是长期握着棍子形成的,而且他的身材壮硕,和兰成一模一样。而最重要的是――――”杜远和卓非凡对视一眼,指着尸体异口同声地说道:“他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写着兰成名字的长命锁。”

    曹义民沉吟了一会,这才慢慢地开了口:“想不到这件命案还关系着我们公差学堂学生的一条性命。我会要求胡县令将这件案子移交我们学堂自己处理。当然喽,我也会请求刑事捕快组派员协查。这样吧,如果我的要求被允许,你们俩也加入到专案组来。现在你们还有什么需要可以尽管和我提。”

    “第一、我希望能够详细地验一下兰成的尸体,毕竟尸体作为一名不会说话的证人可以告诉我们很多的东西。现场条件有限,我没有机会详细检验过尸体。”杜远竖起了第一根手指头。

    曹义民和赵正敬畏地看着杜远,觉得他的身形无比高大。‘尸体是不会说话的证人。’这句话说得多好啊。不用再怀疑了,如此气势、如此人物、如此手段,他们绝对便是上峰派下来的人,只不知是不是那两个历来在世人面前保持着神秘感的神勇双捕。

    “第二、扣押李媚娘的事暂时保密,在我跟她详细了解情况之前,我不希望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杜远又竖起了第二根手指。

    “这点没问题,我一定按您的要求办好。”赵正恭恭敬敬地回答。

    杜远奇怪地看了赵正一眼:“赵班头,我是你的学生,你不用对我这么客气。”

    曹义民恶狠狠地瞪了赵正一眼:不知道人家是便服私访么?你做得这么明显不是要暴露人家的身份么?不过这赵正总算是他的老搭挡,就算他不争气也得想办法保一保,所以曹义民还是开口道:“这点我们能够明白,一定不会打扰到二位办案的。”说到办案两个字他特地加重了语气,还偷偷伸手扯了扯赵正的衣角。

    赵正这才如梦初醒恍然大悟:“是是是,一定不会打扰,一定不会打扰。”

    杜远又竖起了第三根手指,悠悠地说道:“不知这办案有没有什么奖励没有?让我出手至少也得三倍的价,这点银子我本来不在乎,不过规矩就是规矩。我这还是看在朋友的面子上给你们打了折扣的。”

    看着杜远和卓非凡远去的背影,曹义民抹了抹头上的冷汗,想起刚才赵正的表现,气得他差点一脚便要踢过去,总算是曹义民一向性情宽厚,这才能强抑着怒气责骂赵正:“糊涂、糊涂啊你。你明知这二位是微服私访你还在这么大庭广众之下对他们这么恭敬。私下尊敬是必须的,但你若是在众人面前也这样不是存心想暴露二位大人的身份么?”

    赵正也知自己适才进退失据,只是红着脸低下头任曹义民责骂。

    曹义民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这个得力手下,口气略为缓和了一点:“以后你须得多磨磨性子,若是还象现在这般沉不住气,便是能往上再升个一级两级你也坐不稳那个位子。”

    赵正也知曹义民是为了他好,并不敢顶嘴,只得应道:“职下知错了,不过刚才职下是看他二人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能将案子弄得这么清楚,职下一时佩服是以才对两位大人表现出发自内心的尊敬,还请曹县尉见谅。”

    曹义民也叹了口气:“还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这二人居然能够见微知著,仅凭着一双慧眼便将凶手种种故弄玄虚的手法都给识破。还真不愧是能在京师名捕榜排在前三位的人物。”

    赵正眼睛一亮:“曹县尉能确定就是他们俩么?”

    曹义民一生谨慎,倒也不愿意将话说得太满:“从他们如此老练的手法和丰富的经验来看,我倒是又多了两成把握。不过他们是不是便是那两位我还不敢轻下论断,还得再看看再说。但是有一点倒是确定无疑的。他们二人即使不是那两位,肯定也是上头派下来私访的大员,以后你我切切不可得罪他们。不过他们与传闻中的那两位的一个特点很象……”

    “什么特点?”赵正赶紧追问。

    “他们还真是如同传闻中一样――――死要钱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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