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坤道:“好极!明日去见大法师就是。”安木喇嘛道:“一言为定,本座先去了。”说完,合掌一礼,领了两个小沙弥转身去了。方国涣望着安木喇嘛的背影,不由自语道:“这喇嘛好怪,话中隐有玄机,我二人漂泊海上,大难不死,辗转于此地,这其间当有什么机缘不成?”

    罗坤笑道:“或许是来点化我二人的罢!管他呢!反正明日无事,就到他那里走走,听他讲些大道理的经文也是好的,这些出家人,都喜欢点化人来显弄本事。”二人一路说着回到了扎巴家,守门人也自识得,便放了进去。

    方国涣、罗坤刚到房间内,拉布尔过了来,对二人道:“晚间扎木家要请客,二位无事过去坐陪罢。”

    方国涣道:“你们商家的事,我二人不便参与,况且出去游玩了一天,也是倦了,就不过去了。”拉布尔道:“也好,到时叫人送来份酒菜就是了。对了,我已和扎巴老爷说过,因为汉地正在闹兵乱,二位回转不去,暂在此住下,请他们多多关照的。”

    方国涣感激地道:“公子如此费心,不知怎生报答才好?”拉布尔笑道:“客气!我拉布尔也是一个讲义气的人,扎巴家是我们的老主顾,这点事情算不得什么的。拉萨城内寺院很多,二位无事多去走走,权当消遣。这些日子商队要尽量多配些货物,以便早日回去,就没有空闲来陪二位了。”方国涣道:“公子请自便,有得吃住,我二人已经很满足了。”

    拉布尔又与二人闲谈了一会,便辞去了。

    到了晚间,果然有人送来一些丰盛的酒菜,方国涣便去找王永安等几位商家一同过来用,去寻时,王永安等人已被扎巴家请去赴宴了,方国涣只得作罢,回来与罗坤二人用了。藏地少桌椅,二人但于地毯上坐食,互相劝饮间,各呈醉意,顺势躺于一旁睡了。

    第二天一早,又有扎巴家的仆人送来了糌粑、奶茶,罗坤因吃不惯糌粑,便叫来人又端了回去,准备与方国涣出去吃。二人到了前院,见达西正和马夫们捆装着一些藏地的特产,如地毯、铜器之类。达西见了方国涣、罗坤二人,忙上前打着手势,有问候的意思。方国涣、罗坤但笑着点头应了,达西便又躬身一礼,转身忙活去了。

    这时,王永安从一旁走了过来,对方国涣、罗坤二人道:“二位哪里去?今日该我们请客的。”方国涣笑道:“改天罢,今日我二人要去大昭寺。”王永安闻之,摇头道:“大昭寺不随便让游人进的,便是来朝拜的香客,也只能在寺前的广场上叩两个头罢了。”

    方国涣道:“是大昭寺的一位大喇嘛邀请我二人去的。”王永安笑道:“方公子说笑了,你二人刚到此地,谁人识得你们。听说大昭寺的寺规很严的,一般闲游的人进不得内的,只有藏历年时才对香客开放。二位若有兴致,不如让王某陪着去哲蛙寺走走,那里有一位喇嘛我倒识得的。”

    方国涣道:“多谢王先生了,不过昨日与人家约好了,爽约不得的。”王永安道:“莫不是有人寻你二人开心?勿要上当的,若不信,去了一看就知道了。”说完,王永安摇摇头走开了。罗坤这时犯疑道:“莫不是昨日那喇嘛欺生,唬我二人的?”方国涣道:“安木大法师不像是妄语之人,倒像是有大修行的,好歹去看一看罢。”

    方国涣、罗坤二人出了扎巴家,见路旁有一名摇着法螺的藏民,嘴里还不时念着“唵嘛呢吧咪吽!”罗坤上前问道:“请问,大昭寺怎么走?”那藏民抬头看了二人一眼,说了几句藏话,摇了摇头,方国涣、罗坤听不懂,只得走开了。后来遇了一个会讲汉话的,指了方向,二人便一路寻了来。

    行了一程,到了一座寺院的山门前,此寺院雄伟壮观,气势非凡,前面广场上有许多朝拜者,三步一跪,嘴里“喃喃”个不停,虔诚得很,还有些人风尘仆仆,像是刚从很远的地方来的。虽然寺门紧闭,却另有道路通向里面的,香客们沿着一条石路缓缓而进,并非王永安所说的那般,进入不得的。

    方国涣、罗坤二人却不想加入香客们的行列,直接来到了寺门前,罗坤便上前敲了两下。时间不大,门一开,里面出来位中年喇嘛,面像长得凶恶,身材高大,堵在门前望着方国涣、罗坤二人,面无表情地道:“这里不准闲人进入,若是朝拜的,走那边好了。”

    方国涣忙道:“我二人并非香客,是贵寺的安木大法师邀请我们来的。”“咦?”那喇嘛闻之,立呈一脸惊异之色,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番,忽然狞笑道:“两个汉家小子,不知好歹,安木大活佛岂是你们随便要见的,快走开,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罗坤见这喇嘛虽以汉应答,却不甚礼貌,不由怒道:“是那个叫安木的大喇嘛约我们来的,谁知你如此无礼,也好,我二人不见他就是。”说完,拉了方国涣转身就走。忽听身后有一道:“两位施主留步,大活佛正在等你们呢!”

    方国涣、罗坤回头看时,见是昨日安木喇嘛身边的一名小沙弥。此时那小沙弥对守门的喇嘛道:“咯嘎,不得无礼,活佛有法旨,让这两位汉地的施主进去。”那位叫洛嘎的喇嘛闻之,惊异之余,忙向方国涣、罗坤二人现出满脸的堆笑,赔着不是道:“对不住二位,适才冒犯了。”那小沙弥道:“活佛请二位来大昭寺,门上不知,还请勿怪罪,里面请罢。”说着,引了方国涣、罗坤二人进入了大昭寺。

    方国涣、罗坤随了那位小沙弥进了大昭寺,二人心中很是惊讶,没想到昨日见到的安木喇嘛竟是一位活佛,在藏地的寺庙中,有活佛之称的人,无论身份和地位都是很特殊的。方国涣此时见大昭寺内的建筑风格与中原的寺庙又有些不同,正殿高四层,梁架斗拱,气势威严,尤以那浮雕最为精美,人物、鸟兽,生龙活现,四侧走廊壁上,又有着色彩鲜艳的壁画,大殿内香烟缭绕,传出了阵阵喇嘛们诵经的声音。方国涣、罗坤二人都是初入喇嘛寺,自被寺内的景观与气氛所感染,一时看得入了迷。

    那位小沙弥便笑道提醒道:“二位施主这边请。”方国涣、罗坤这才相视一笑,随那小沙弥进了殿堂内,沿着走廊左拐右转了好一阵,最后进了一间大屋内。当方国涣、罗坤二人再看时,不由各自惊叹不已,原来屋内有三尊金装佛像,观其色泽,当为纯金,庄穆肃然,令人油然而生一种敬畏之情,方国涣、罗坤二人的脚步也放轻了些。

    那小沙弥引了二人穿过此屋,又到了里面一内室的门帘前,小沙弥便止步不行,轻声对二人道:“二位施主稍后,我去通禀一声。”说完,小沙弥自入帘内去了。罗坤见四下无人,轻声对方国涣道:“方大哥,我看这位安木喇嘛不是一般的人物,不知为何要约了我二人来?当真要讲经说法吗?”

    方国涣道:“该不会有恶意的,你我但随机应变罢,切勿顶撞人家。”罗坤道:“这个小弟理会得,不过这里面有些古怪,竟如此神秘兮兮的。”方国涣:“既来之,则安之,听说有活佛身份的人都是很难见到的。这也许是我二人的幸运。”

    这时,那名小沙弥出了来,对方国涣、罗坤二人道:“活佛在里面等候了,二位施主请进罢。”说完,小沙弥轻施一礼退去了。方国涣此时忙正了正衣襟,罗坤见了,也将衣衫整了整,然后二人拨开门帘走了进去。

    此内室之内又有一房间,门正开着,里面飘出一股奇特的香味,方国涣、罗坤二人便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此时那安木喇嘛正笑吟吟地坐在一团宽厚的座垫上,见二人进来有些拘束,便笑道:“二位是初到藏地的汉人,不习这里的礼法,也就用不着多礼了,但在本座面前的垫子上坐罢。”

    方国涣、罗坤二人见那安木喇嘛祥色慈言,一身的和气,也自合掌各施一礼,寻了座垫坐了。安木喇嘛见了,点头笑道:“很好!你二人今日能来,足见是与本座有缘的。”方国涣道:“大法师约了我兄弟二人前来贵寺,不知有何见教?”

    安木喇嘛没有正面回答方国涣,而是问道:“二位施主身上有飘零之气,似远离汉地久矣!可是由海至陆,又经长途跋涉才到这里的?”方国涣、罗坤二人闻之一惊,没想到这位安木喇嘛如神人一般,竟知道他二人的漂泊之事。

    罗坤心中道:“莫不是这喇嘛识得印度商队的人,得知我二人的来历?”罗坤于是笑道:“大法师耳目果然灵些,便是如此,又能怎样?”

    安木喇嘛笑道:“这位施主光彩照人,容颜焕发,必是有幸食了奇异之物所致,不像这位施主,神清骨秀,以先天的灵性,悟达了一种无上的妙境,故其透发神彩,尤异常人,用句汉地的话来说,二位都是神仙般的人物。”方国涣、罗坤听罢,立时愕然,眼前这位喇嘛似知道过去未来一般,不能不令二人感到吃惊。

    安木喇嘛这时又道:“二位慧根不浅,当珍惜自家的生命之轮,否则大限临近之时,则悔之晚矣!”方国涣闻之,暗自惊讶道:“这喇嘛的语调却也与昔日的袁灵口气上有些相似,都隐含一种劝戒之意的。”

    罗坤这时笑道:“大法师莫非想劝化我二人,随了大法师出家,做一名佛家弟子不成?”安木喇嘛闻之笑道:“出家与在家,都无关紧要,人之一生最重要的莫过于认识自我。”罗坤道:“大法师可是说,人贵有自知之明吗?”

    安木喇嘛笑道:“这位施主好悟性,不过自知之明,却不是常人所理解的那般,而是要识得自家本性。”方国涣闻之,心中道:“却也与中原佛家之理同的。”于是问道:“中原佛家有‘明心见性’而成就佛身之说,闻贵教为喇嘛教,又称密教,不知又如何修性成佛的?”

    安木喇嘛道:“我教中人,当使身、口、意三业清静,‘三密加持’,进而修成大圆满之身,也即佛身。”方国涣道:“‘三密加持’是为何意?”安木喇嘛道:“三密乃指语密、身密、意密,倘若修习到三密相应,便是得我真身了,也即成就了佛身。”

    罗坤一旁笑道:“依大法师所言,若想成佛,只要使心口相一罢了,这有何难的。”安木喇嘛正色道:“观天下的世人,有几位能真正做到心口一致的呢?”罗坤闻之哑然,心中惊讶道:“这个喇嘛还真有些道行的,不可小看了。”

    安木喇嘛这时又道:“二位施主虽不是佛门中人,但却与我佛有缘,只因这一点机缘,本座便想开示些罢了,二位前途无量,日后必会成就正果的。”接着又对方国涣道:“尤以这位施主,境界高深,就连本座也难达及,可见成佛之道,并非佛门中事。施主能来拉萨城,乃是天意,因为这地方与施主极为有缘的。”

    罗坤异道:“曾闻藏地有灵童转世之说,莫非我这位哥哥也是一位先前的活佛转世不成?”安木喇嘛摇头笑道:“那倒不是,本座所说的机缘,乃是指其他方面的,日后必见分晓。”罗坤道:“说来说去,贵教的佛法也是劝人修行的,免得死的时候自家后悔,这与中原的道教、佛教都是一样的。”

    安木喇嘛道:“人生最大的悲苦,莫过于不能明生死,更不要说解脱生死了。”罗坤笑道:“依大法师所言,生死可是由得人的?”安木喇嘛道:“其实人是能驾御生死的,但并非人人皆能。”罗坤道:“生死也自无所谓的,但能明白来明白去,足可以心慰了。”安木喇嘛闻之笑道:“施主心中的一点灵性一动,便不算白来。”

    方国涣这时道:“闻藏地有黄教、红教之分,不知是何缘故?”安木喇嘛道:“我藏地密宗,流派甚众,多以其所倚的修持法门不同之故,主要的有三派,宁玛派又称红教,噶举派又称白教,格鲁派又称黄教。唯本派黄教,虽创教晚些,由于宗祖师宗喀巴大师吸取各派之长,使教中弟子更能修己度人,故而发展迅速。二位施主若要多知些详情,日后可随时来大昭寺见本座。”

    方国涣闻之,忙感激地道:“多谢大法师抬爱,承蒙垂训,获益非浅,日后当来请教的。”安木喇嘛道:“我三人有缘,谈得也自尽兴,你二人若于拉萨城有事不能办者,但来大昭寺寻本座。”方国涣、罗坤二人听了,忙自谢过了。随后二人起身告辞,那安木喇嘛却也不送,仍由先前的那名小沙弥把二人领了出去。

    出了大昭寺,罗坤见方国涣一脸庄重严肃的样子,不由笑道:“这喇嘛的话虽有些道理,方大哥且勿因此绝了尘念,削发出家做了和尚去,若如此,当是小弟的罪过了。”方国涣叹然一声道:“闻安木大法师所言,令我想起了一位故人,他是夺得天地造化之机的人,也曾劝过我出家修道的。”

    罗坤闻之大惊道:“方大哥莫要有这些想法,那些和尚道士有几个修得真仙真佛的,还不是一样在世间混日子。方大哥可不要被那喇嘛的话感化了,成佛成仙,都是些令人激动的虚幻之事,这种寺院日后还是少来的好,免得绝了凡心去。”

    方国涣道:“我并非有出家修行之念,而是因为棋道也有与世事相合之处,似与修行同,故而想把它们之间的关系尽力想通罢了。”罗坤闻之喜道:“不出家做和尚就好。”说完,拉了方国涣急急走开了。

    二人到了街上,才发觉还没有吃过东西,已有些腹饥了,便寻了家酒肆,用了些饭菜,罗坤又把几件珠宝卖了,换了些藏地的银钱来用。当二人回到扎巴家的时候,有位二管家叫做丹巴的,听王永安说方国涣、罗坤二人去过大昭寺了,便过来问道:“二位今日可是去了大昭寺?”

    方国涣道:“不错,还见着了安木喇嘛。”“什么?”丹巴一惊道:“二位当真见着了安木大活佛?”罗坤一旁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见着了就见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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