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凤山又自诧异道:“黄姑娘可识得敏某的侄儿吗?”黄兰满面红晕,低头道:“两年前游墨水湖时,结识的敏栾公子。”“哦!“敏凤山似有所悟道:“是这么回事,你们年轻人倒比我们这些老朽们通达得很。”

    黄严一旁,暗自惊讶道:“怪不得这娃儿适才在黄鹤楼上百般怂恿我,原来是有自己的心思,敢情是与敏凤君的儿子有关,瞒得倒也不露痕迹。”

    黄成义这时道:“我兄妹二人与敏栾公子一起读书饮酒,很合得来,为了免些麻烦,所以未让双方的老人家们知道。”敏凤山笑叹道:“原来你们这些年轻人都已好上了,而我们这些老家伙还唬着脸,别着劲呢,真是愚笨得很啊!”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至此以后,简良在黄鹤楼上棋事日繁,来斗棋者大多为了那两千两棋金而来,想侥幸赢了去,但无不留银败去。棋金日累,已过三千余两。简良为了杜绝棋上的一些无赖之徒,改斗棋者不注的棋金为百两银子以上,以绝棋上贪家,想用几十两银子诱了那几千两银子去。如此一来,棋上有些造诣的好手方敢来斗。半月下来,简良棋声愈著。

    白兆山的黄严与莲花轩的敏氏兄弟合好之后,都自感激简良。黄严回到白兆山后,又遣黄成义、黄兰兄妹带来许多礼物,分赠简良、敏凤山二人。敏凤山见简良棋声日大,从无败绩,惊讶之余,更是恭敬有加,谢古岩尤自敬若神明。

    简良棋高无敌,连败高手,使得来斗棋者日少,显是没有本事的人自不敢来了。谢古岩便建议简良道:“简公子,你的棋力与我等相差得太悬殊,莫不如改设让子棋,让先于人三子五子的,或许来斗棋的人能多一些。”

    简良笑道:“我意在棋上引出国手太监李如川,实不愿与那些俗手走棋博彩的。虽然设让子棋人能多一些,银子也嫌得多一些,但是厌烦得很,自非设此棋局的初衷。如今棋声已扬,造就了声势,但候着那国手太监便是了,偶引来几位高手走几局,权当与他们磨磨手指吧,也无多大的意思。”谢古岩闻之唯唯,不敢再提让子棋之事。

    这一日,敏凤山引来位年轻人与简良礼见了。此人便是敏凤君的儿子敏栾,刚从归元禅寺回来,见家中起了变故,后悔当初不该离家。得知传闻中的“棋神”简良与二叔相识,自是好奇,缠着敏凤山当天就赶至黄鹤楼与简良见了面。

    那敏栾于棋上也自懂些的,每日闲里向简良求教,简良于是对敏栾、谢古岩二人同时指教些攻守之势,令二人棋力大增,各自欢喜。不几日,黄氏兄妹又来看望简良,黄兰见敏栾回了来,尤为欢喜。打那以后,敏栾来黄鹤楼观棋学棋的次数便自少了,简良见了,一笑而已。

    又一日,下了一整天的大雨,少了些酒客游人,空荡荡的黄鹤楼上显得冷清。敏凤山自请了简良登楼饮酒赏雨。那雨势颇大,下得水雾迷濛,草木不见,山川隐形。简良临窗远眺,别有所思,想起设棋黄鹤楼已近一个月,败了高手无数,此时却仍不见国手太监李如川现身应棋,心中不免有些焦急起来。望着楼外的大雨,简良负手长叹,久久不语。

    敏凤山见了,自理解简良的心情,走至一旁安慰道:“简公子‘棋神’之名已然天下皆知,那国手太监必会闻风而来的,此人也自想找一个棋上的真正对手。依敏某看,最近时日便会有结果的。”

    简良叹道:“但愿如此罢!”转而思量道:“难道李如川在别的地方被方大哥于棋上制住了?如果这样也应该有消息传来的。或许那国手太监已经离开了中原,远涉异域了?倘若如此,我这番辛苦岂不白费了。”想到这里,简良心中怅然。

    敏凤山一旁不知安慰些什么好,犹豫了一下,便从怀中取出了一份烫金的大红请柬来,递于简良道:“公子棋名传扬天下,已然惊动了汉阳王府,汉阳王有柬在此,邀请简公子走一趟汉阳王府。”

    简良闻之,皱了皱眉头,接过请柬看了一眼,随手丢了一旁道:“达官显贵,简某不欲与之交,烦请二先生回绝就是。”敏凤山听了,略呈窘态道:“这汉阳王是不同于其他人物可以回绝不见的,汉阳王是当今皇上的皇叔,统领三省兵马,执掌两湖行政,气势排场如皇家一般,万万不可得罪的,还望公子三思。”

    简良不以为然道:“我与那汉阳王素无往,不去见他又能怎样?”敏凤山听了,慌忙道:“公子小声些,此事非常,还需谨慎的。其实汉阳王也是听了公子的棋名,慕名相邀,显现一回礼贤下士的风度而已。”

    简良摇头道:“那汉阳王要是一名棋上的好手也罢了,可是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位棋王爷的,无非想请了我去点缀些门面,充些雅气罢了,难道想让我成为他汉阳王府上的一名消遣王爷闲情的棋客不成?简某攀附不来的。”

    敏凤山自有些焦急道:“公子还是考虑一下的好,那汉阳王在天下诸王中势力最强,甚至可以与朝廷分庭抗礼,若撞了他的虎威,可要有祸事的。先前蛇山出土的那件昆吾刀多亏被西域红教的喇嘛得了去,再晚些,就会被汉阳王府征去的,到时家兄想不舍都不行了。如今家兄物失人废,汉阳王自会有所耳闻,此事便不了了之,莲花轩也是因祸得福。简公子性情清高,不入俗流,敏某佩服得很,不过此次若违了汉阳王的意,拂了他的面子,随便给公子加上一条罪名,公子自是吃罪不起的。”

    简良听了,不以为意道:“他来请,我不去,也是正常,何以如二先生说的那般严重。”敏凤山见简良虽然身怀绝学,但世事阅历却也浅些,便又劝道:“武昌是汉阳王的管辖之地,我等小民接到汉阳王的请柬,已是很荣耀的事了,若如公子这般,在旁人眼中看来是有些不识抬举的,望公子慎重行事的好。”简良闻之笑道:“二先生何以惧那汉阳王?放心好了,他请的是我,若有事,我一人担着就是了,与旁人无干。”

    敏凤山此时摇了摇头道:“公子切勿这般说,敏某也是为公子着想,所谓贫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况且我等小民。如今公子好不容易在黄鹤楼上造成的这般棋上声势,可不要被汉阳王府给毁了。”

    简良闻之,哈哈一笑道:“二先生多虑了,简某设棋内鹤楼,不干汉阳王府的事,岂能管得了我。”敏凤山道:“此地离汉阳很近,隔江而望,公子若不想别生它事,走一趟就是了,也短不了什么。那汉阳王只是喜欢结交名人雅士而已,去应付个场面便了。”简良见敏凤山着急的样子,不由沉思了片刻,继而摇了摇头道:“我生来就厌官的,若不是国手太监以杀人鬼棋作乱棋道,简某自会隐棋山野,不闻于世的。那汉阳王也多事,请我何来?不去就是了,二先生也勿担心,没什么大不了的。”

    敏凤山摇头道:“世事如此,容不得公子违倔,昨日汉阳王府的信差临走时告诉敏某,限公子三日之内必到汉阳王府。”接着恳请道:“公子明日过江去那汉阳王府应付一下罢,让汉阳王领略一下公子的神彩就是,对日后黄鹤楼上的棋局也有利的。”

    简良摇头笑道:“二先生也太世故,一纸请柬何以怕成这样?莫说三天,三十天简某也不去的,他汉阳王又能奈我何?”说完,拾起那份请柬一扬手,投进了楼外的大雨之中。敏凤山见状大惊,欲拦阻已来不及了。

    待敏凤山急转至楼外寻那请柬时,那份汉阳王府的请柬早已不知被雨水冲到何处去了。敏凤山寻了一阵没有找着,身上自被雨水淋得湿透了,心中不由暗暗叫苦,无奈何又回到了楼上。

    简良见敏凤山被雨水淋成的模样,暗叫一声“惭愧!”忙上前迎了,谦意道:“简某实为无意,还望二先生见谅,快去换身衣裳罢,以免受了风寒。”

    敏凤山长叹一声道:“简公子,不是敏某怕事,那汉阳王实在是你我得罪不起的。请柬失了也不打紧,只要公子三日内能走一趟汉阳王府就成了。”

    简良此时肃然道:“二先生,不是简某架子大,自视清高,那王公贵族的府第,恐怕一步走进去就难以抽身了。做人家的棋客也好,幕僚也罢,但得受人家的指使。简某棋上既万里声势,那汉阳王未必会舍了我去,森森王府中,就为他一人摆棋走子,供他遣乐,岂不屈杀了我一般。简某少好棋道,自以为在棋上得了一个自由身,没有到却有今天的难处。人是世间人,世间之事就容不得你我选择吗?”简良一席话说得敏凤山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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