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开战以来,十几天过去了都不见北平军来强拆保定府城,这让打定主意当钉子户的盛庸很是诧异。只是他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具破坏力的不是大炮,而是另一种东西。

    十一月初十,龟缩在保定府城内的明军将士们有些不耐烦了,一些不乐意继续当缩头乌龟的将领来找到盛庸,请求出战。

    “本将派出去的骑哨一直不见回来,恐怕北平贼还埋伏在城外,如今草率出城,只怕会中埋伏。”盛庸当然不支持出战,他打定了主意要当钉子户,反正山大同和永平两府的兄弟部队已经在路上了,这个时候没必要出去冒险。

    “盛将军,正因为骑哨去而不返,末将以为更该派兵出去打探虚实,指不定北平贼在故弄玄虚,大军或许早就撤走,城外只剩下一些疑兵。”一位偏将道。

    “这个...”盛庸一细思,也觉得有这种可能,沉吟了好一会才道:“既然施将军如此说,那就劳烦将军领骑兵五千,先行出城去开路。”

    “末将领命。”

    “小心贼军有诈,切不可轻敌冒进。”盛庸不忘提醒一句,几年前的扫北一战,明军就是败在轻敌冒进这一条上,他当时虽然不是主帅,不过也战败被俘,也正是因为吃过这个败仗,朝廷才会把他贬到保定府来戴罪立功自赎。

    不过,那位施偏年轻气盛,将压根就没把盛庸的话听进去,只是应了一声就出去点兵出征了。那位施偏将看来,北平军只有区区几万人,不值一提。而明军也有几万人,加上将要来援的明军,总数比北平军多,龟缩在保定府城,那太落自己志气长别人威风了。

    看着年轻气盛的施偏将带人马浩浩荡荡地出城,盛庸却还是不太放心,又派了几队哨兵出城去查探,吩咐他们一有消息也好马上回报。盛庸之所以如此谨慎,倒不是懦弱怯战,而是因为他见识过北平军的战力,知道北平军很不好惹。

    明军五千大军早上出的城,一路上也算是高歌猛进,遇到几股小骑兵队,不过大军一到,还未交战就远远地开跑了,这让领兵的施偏将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北平军已经撤退,这个时候该反击了。

    在这种乐观的思想的指引下,无比自信的明军跑出了十几里地,前面终于有一支千人骑兵队出现,施偏将不惊反喜,一拉马缰就带头往前冲。面对来势汹汹的明军,对面那支千人队打马就四散奔逃。施偏将见状大喜过望,明军追得更急,大有不把对方干掉不罢休之意。

    不过,明军刚冲出几十米,不远处就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大炮声,地面上昜是震颤起来,很多战马轻不住吓,马失前蹄,前锋的队伍顿时就乱了起来。施偏将刚勒马稳住阵脚,就听到一阵呼呼的风声,无数铅弹从天而降,落到了点阵上。

    “不好,中埋伏了!”明军中一声惊呼,炮弹已经落入战阵中,砸出数十大坑,很多明军被炸得人仰马翻,战马四散乱奔,战场上顿时就乱了套。

    也就在明军大乱之,不但那支忙于逃命的骑兵调头回来,其他方向还多出现了两支骑兵,也不要命地往明军的方向冲,典型的趁你病要你命!

    “前队变后队,弓箭掩护,马上撤退!”施偏将倒也算是有些实料,临危不乱,马上开始组织后退。

    然而,想撤就撤得了吗?三面而来的那三支骑兵已经冲进了三百米的范围内,已经开始了搭弓骑射。数千支长箭如雨点一般飞射而来,明军的铠甲的强度明显不够看,数百人马中箭,死伤一大片。那些侥幸逃过箭雨的小兵们更是慌乱,除了打马狂逃之外,哪里还能组织起像样的掩护。

    两轮齐射之后,伏军已经冲近明军,他们把弓箭一放,抡起狼牙棒照着附近的明军小兵就是一通乱抡,狼牙棒所到之处,又是死伤兵一片。而在这整个战斗过程中,伏军一直是默默无言,也不下马抢首级,一直如死神一般不停地收割着明小兵的性命。

    又是被炮轰,又是被箭射,现在还被狼牙棒一通乱揍,明军仅剩不多的士气早就一泄千里了,除了没命跑之外,不再有丝毫的战斗力,整支军队就这样崩溃了。

    当然,这也不能全怪小兵没有战斗力,毕竟他们当中,大多数人是世代为军且很不受明朝待见的军户,还有被强拉来的难民,他们当兵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想看到他们奋不顾身,那是扯谈,保住吃饭的家伙才是他们最关心的事情。

    明军一路溃败,后面的追兵可不讲什么穷寇莫追,打马就一路跟着,远了用箭射,近了用狼牙棒抡,不远不近的还用飞锤来砸,还有用套马绳套人的,总之就是十八般武器,都是要你命三千的玩意儿。

    明军被这一通狂虐,又被弄死弄伤数百,剩下的两千多小兵早就吓没了胆,开始抛盔弃甲,为了就是减轻重量,让战马逃得更快一些。

    也就在明军将近陷入绝境之际,突然之间,左冀传来一阵山呼声,带头狂逃的施偏将以为又是北平军安排的伏兵,差点没吓跌倒在马下,不过他抬眼一看,就见几十骑身着明朝盔甲的骑兵呼啦地往这边冲,边冲还边射箭给明军掠住了后阵。而那些原来还紧追不舍的追兵见有援兵,似乎也怕前面有伏击,所以也止住了攻势。

    追兵停住了,不过施偏将还是带着仅剩的二千多人没命地逃,毕竟这里离保定府城还有十来里,若不赶紧逃命,再让追兵赶上,那就真的玩完了。而那支数十人的骑兵队也是边战边走,紧跟在明军的后面。

    “各位壮士,你们是从哪里来的?”逃归逃,施偏将还是不忘答谢这支突然出现的友军,如果不是这支天降的救兵,他估计要玩完。

    “回将军,小的们是从河间府那边逃来的。将军有所不知,那些北平贼太凶残了,河间府那边的百姓都快被屠杀光了,我们是拼死逃出来,要回保定府给主师送信,没想到半道上遇到了将军您,这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一个小兵装扮的男子道。

    “什么,河间府那边的百姓被屠杀光了?!那,那施家庄?”施偏将是河间府人,来自施家庄,当然关心自家父老乡亲的安危。

    “施家庄?小的们不知施家庄在何处,只是一路走来,到处是死人,几乎是十室十空了。”那个小兵一脸悲戚地说着,再配合他一头乱发加一衣血衣,那施偏将更是信了七八分,只是没有发现,那小兵眼中闪过了一丝诡异的光。

    “走,马上回城禀报盛将军。”施偏将一声怒喝,马鞭挥得更响了。

    离城十来里的距离,明军策马狂奔,很快就回到了城门前,只是他们已经没有了出城时那股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一个个耷拉着脑袋进城。这也难怪,刚出去就被人家打了埋伏,损失过半,还是连滚带爬地回来的,任谁也高兴不起来。

    盛庸早就收到施偏将败军而归的消息,虽然他很想把这个败军之将拉出来狂骂一通,不过现在大敌当前,骂人无济于事。而施偏将虽然战败,却也让他确切地知道:北平军还是附近晃悠,现在虽然没有发动攻击,肯定是在酝酿什么阴谋。

    “末将该死,请盛将军重罚?!”施偏将一见到盛庸,立马双膝跪地,一战而损员近三千,如此败绩,足够掉脑袋的了。

    “起来吧,此将失利,本将也有罪责在身。”盛庸一皱眉,就问道:“贼军在何处出现?有多少人马?”

    对于久经战阵的盛庸而言,战败不是什么大问题,关键是要弄到敌情,知己知彼才能打胜仗。而他派出去的骑哨都是有去无回,更加迫切地希望能从败军中得到相关的情报。

    “回将军,末将所部骑兵遭到了贼军数千人伏击,而贼军还配有火炮,我军难以对抗,若不是途中遇到救兵,只怕要全军覆没。”

    “数千骑兵而已?”盛庸有些骇然,他清楚手下这个偏将所谓骑兵的能力称得上是明军中的精锐了,数千骑兵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打垮,北平军的战力比他想象得更加可怕,只怕是野战无敌了。

    “真的只有数千,不过贼军的火炮太过犀利,一轮齐射,就打死了数百人。而贼军骑兵多擅长骑射,末将怀疑他们是胡虏。”施偏将回忆起不久前的战斗,还是心有余悸,那三支沉默无言却如死神一般的千人骑兵队,让他恐惧无比。

    盛庸听到这,眉头皱得更紧,他也是北征过蒙古的,见识过蒙古骑射战术的可怕,一般的明军在空旷地带遇到几千蒙古骑射队,不管有多少人,全军崩溃都是时间的问题。

    “将军,末将还打听到一些消息。”施偏将见盛庸一脸阴晴不定,声音又压低了几分。

    “什么事?”

    “末将听那些救兵说,贼军在河间府大肆屠戮百姓,只怕保定府一带也是...”施偏将虽然年纪不大,不过心计还是有的,话到三分就停住了。

    “什么?贼军居然屠戮百姓!这事是否是真的?”

    “千真万确,那些贼军定不是什么好货色,烧杀掳掠定是没少干,如今咱们新败,士气低迷,将军何不...”施偏将对盛庸使了一个眼角,言下之意不言自明:就是利用这一条来扳回低迷的士气军心。

    “来人啊,备下笔墨纸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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