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大人,此举万万不可啊。银库所藏库银为朝廷所有,现私开银库放银,日后朝廷若行追究,我等岂非犯了渎职之罪?”都税司大使周全忙出列反对,他管税粮和税银,北方缺粮,税粮一般只留地方自用,怎么用那是地方的事,不过税银要上缴朝廷的,所以不敢私用。

    而银库中藏有数十万两官银,不过这些银两不全是税银,有很大一部分是数月前从燕王宫坻和一些叛将家中抄没来的,这些银子也是要上缴朝廷的,所以借周大使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私开银库。

    周全一出来反对,其他文官也纷纷站出来附和,他们虽然不管钱粮,不过府衙官厩是他们的家,现在要开出来给那些又粗又臭的小百姓住,他们谁都不乐意,几乎众口一词地反对。

    万磊看着这些家伙,无奈地摇摇头,心道:鞑子的刀都快架到脖子上了,还想着自己家的那一亩三分地,这种人死了也活该!

    “如今鞑靼大军已经杀抵城下,一切只得从权,你们不要再说,至于私自挪用官银一事,如果朝廷怪罪下来,本官一力承担,不与各位相干。至于让百姓入住官衙,也是从权之举,若百姓居无定所衣食无着,定会滋事,城内兵马本就不足,哪里抽得出人来管理他们。现只得暂将他们安置入官衙,待战局定后再让他们迁出也不迟。”铁铉不理会那些吵嚷嚷的同僚,最后拍板道:“各位马上各归自宅,清出宅院与百姓暂住,如各位不愿与百姓同住一宅,可到亲朋好友处暂住。”

    官情再“激愤”,也顶不上领导的一句话,铁府尹一声令下,那些官员虽然还多有怨言,却都不得不听令办事去也。万磊正想下去安抚赵庄来的小百姓,却被铁铉喊住了,与他一同被留下来的还是参将李远。

    “如今鞑靼已经兵临城下,不过城内官民还是一团散沙,恐城难完矣!”同僚刚走完,铁铉就叹惜道。

    铁铉说的是实情,现在北平城内真的是一团散沙,投降派和逃跑派两大派系占主流,是官员和富绅共同的心愿,而百姓和官兵毫无责任感,靠他们守城,只怕是守不住。

    “大人,我等只能尽力坚守,待到朝廷发兵来救之时,敌围自解。”李远如是道,这话听起来却像是安慰他自己,因为他手下这帮残兵败将压根就靠不住,这些家伙有危险就抢着跑,有功劳就抢着争,战斗力和忠诚值只在海平面以上徘徊。

    官兵的战斗力和忠诚值很成问题,难民又不见得能用。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忠诚,难民们与很多官兵一样,在北平城里上无片瓦下无寸土,还能指望他们保卫什么?这也难怪李远如此悲观绝望。

    “来敌势大,只是地味地坚守,恐怕熬不到援军到来之时。”铁铉的眉头皱起,他一早就急奏朝廷请求援兵了,不过朝廷远在南京,奏章最少也要一天才能送到,朝廷上再吵吵吵上几天,这援军发不发都成问题。

    而就算朝廷同意发援军来救,援军也不是天降神兵说到就能到。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必要的战前准备最少也得花上十天半个月的,再加上天寒道远,就算是离北平最近的山东援军,最少也是明年开春才能开抵北平。

    这一个来月的时间就这样过去,恐怕北平城已经落入敌手,而他铁铉这一身老骨头已经被人拿去敲鼓了,还救个啥子啊。

    眼看这两个官爷你一言我一语地倒苦水,万磊实在没眼看,正色道:“乱者当斩,乱局下理当用重典治民治军!铁大人应速发下战时军令,申明法纪军纪,并组织起巡城军,严查严办奸恶之徒,速还北平城一个安定,城定才可一心征兵练军备战。北平城内有数十万军民,只要人人奋勇敢战,守城不难。”

    “万先生言之有理,只是城内百姓太多,只怕不是一纸法令可以管束得了的。若是将百姓逼得太急,恐生内变。”铁铉不无担心地说道。

    “这也怕那也怕,那就别守城了,弃城南逃吧。”万磊没好气地白发铁铉一眼,又道:“要想守住城池,又不想得罪人,哪里有这种好事。现在局势紧张,唯有铁血治军治民,把城内的军民凝成一团,奋力一搏才有生机,否则就是一起玩蛋大吉。”

    “铁大人,万老弟说得是,咱们如今只能拼死一搏了,不能再心慈手软了。”李远也道,他作为一个将领,不排斥铁血政策,只怕。

    “好吧,就依你们,颁发战时军令,组织巡城队。”铁铉一抚额头,又向万磊问道:“战时军令该如何下,你可有想法。”

    “内容无外乎申明军纪法纪,不过务必要加上两条,一是全民皆兵,不管男女贫富,所有人在战时都归军队管辖,所有粮食都归军队征用调配,巡城队不定时巡逻,发现民壮不带甲从军,严惩严办。”

    “二是宵禁,晚上严禁百姓出门,日间若有战事,百姓不得四处乱走,皆要到军队报到。另外,还要发文各官绅士家,让他们带头表率,如有违抗战时军令者,不论身份贵贱,皆严惩不怠。”

    “此外,为了让军令顺利推行,还要任贤能者主领巡城队,以求执法公正无私不枉不纵。”

    万磊一口气说了一大通,李远连连点头称善。因为此法一出,他手上很快就有三四十万民兵,这些人虽然训练不足,不过拉上城头就能充数,如果加紧时间练上几天,还是能用的。毕竟是拒城坚守不是出去打野战,只要城头上还有人,敢拼命,城头轻易就不会丢。

    “此法是好,只怕城内一些豪门大户不肯就犯。”铁铉还是不无担心地说道,别小看那些豪门大户,他们不但有家丁,还有关系网,得罪了他们,城内很容易会发生动乱。

    “这个铁大人只管放心,如果让我来领巡城队,保证这些人都乖乖听话,没人敢放一个屁。”万磊道。

    “铁大人,咱们如今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不得不拼死一搏了。那些小小的任怨,也是在所难免的,只要能守住城池,那就什么都好说,如果城池丢了,恐怕连性命都不保,还提什么任怨?”李远又道。

    “好吧,巡城队变给万贤侄来主领,本官不问你如何执法,只要给本官一个安定的北平城就行。”铁铉也知不能再犹豫了,因为他能倚靠的就是眼前这两个人了,也只有这两个人是坚定的守城派,其他同僚那都如魑魅魍魉,各小鬼各自心肠,信不过的。

    再说了,巡城执法是一件很不得人心的事,既然万驿丞肯背下这个黑锅,铁铉是乐于坐享其成的,就算是万驿丞真的办砸了,他也可事后补救;如果真的办好了,好处还是他的,何乐而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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