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手抓住苏柒染的衣领,顾林萱将整张无助而迷茫的脸都埋进了苏柒染的肩窝里,“柒染,我好恨、我真的好恨,我恨妈妈,我恨她,恨她为什么要和顾合湖在一起,恨她明明知道顾合湖已经有了妻子和女儿,那她为什么还要插足别人的家庭,恨她为什么还要生下我来,又为什么要让我遇见、喜欢上一个不可以喜欢的人……”

    “可是那个人毕竟是给了你生命的母亲啊。”紧紧抱着顾林萱,任由她滚烫的珠泪滚进脖颈里,等顾林萱的情绪稍稍平静下来,苏柒染拍了拍她的后背,长吸一口凉气,语气沉缓的凄楚,“死丫头,既然知道那个人不可以喜欢,为什么还要让自己陷得这么深!”

    “我不想,我真的不想的,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如果爱情可以任意妄为,想让它往哪里走它就往哪里走,怎么还会有那么多荡气回肠、凄绝缠绵。

    几米说,“该得到的,要付出努力抓到手,不该得到的,想也不要去想。做这样一个淡淡的女子,有自己的喜好,有自己的原则,有自己的信仰,不急功近利,不浮夸轻薄,做到g辱不惊,也会大笑,也会打闹,心,却静如水。淡定安逸,学会懂得,从而学会慈悲。”

    这曾经是顾林萱的真理,可是,她终究不是圣人,爱了便是爱了,即使得不到还是一如既往的义无反顾!

    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苏柒染也跟着顾林萱哭了起来,两个女孩儿在凛冽冬风中,如两只互相取暖的刺猬,痛着、累着……

    在冷风中吹了一个中午的结果就是顾林萱和苏柒染都感冒了。

    下午还有一节金融系老头的保险精算课,对视一眼之后,非常果断的,两个人滚进了被窝里。

    “死丫头,都怪你,害得我也感冒了!”囔囔的鼻音,苏柒染的抱怨有着一股子别扭的可爱。

    顾林萱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叫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切!”苏柒染白了她一眼,相当鄙视的,将被子整个捂到了身上,顾林萱再次忍不住失笑。

    “苏柒染,你是想憋死自己吗?”

    “不用你管,可恶的、不要脸的死丫头!”

    瞅着那团鼓鼓囊囊的被子,无奈地摇头笑了笑,顾林萱放下手里的书,也沉入了暖和的被窝里。

    一片安静的时候,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扯开被角,朝着苏柒染的g轻声说了一声,“柒染,谢谢你!”

    苏柒染没有回应,只是被子下面稍稍动弹了一下,翻了个身。

    今天是周五,周六周日两天都没课,一般她都会在周五晚上回南家,而苏柒染也会去孤儿院住上两天。今天,不外乎如此。

    两个人蒙着被子死睡了一下午,醒过来的时候感冒反倒更加严重了起来。冬天的白昼时间比较短,不过才五点钟,外面就一片漆黑了。

    从纸盒子里抽出一张卫生纸,用力嗤了一下鼻子,苏柒染的脸一下子皱巴巴的,“死丫头,好难受、我好像要死了!”

    正在穿衣服的顾林萱扭头笑了笑,“到目前为止,还从没有听说过因为着了凉而伤风感冒死的人,估计你这一死,就为世界医学的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

    不出意外,顾林萱被赏了一个大白眼。

    一把将被子扯到头顶上,身子往后一靠、苏柒染重重地砸在了g上。

    “没良心的死丫头,今晚我回孤儿院,让院长妈妈给我熬一大锅热腾腾的姜汤喝!”

    妈妈。

    听到这两个字眼,顾林萱正在梳头发的手怔了怔,她的生日即是她妈妈萧雅的忌日,整整二十年了!

    那晚,顾林萱离开宿舍的时候,苏柒染还在睡觉,反正孤儿院的大门是一直为她敞开着的,回想着当时苏柒染那丫头骄傲地说着这番话的时候,她无声的笑了。

    真好,就算柒染什么都没有了,可是她至少还有一个温暖而热闹的家,而她、什么都没有,南家只不过是一个临时落脚的“客栈”,甚至于,连临时落脚的“客栈”都不是。

    回南家之前,她先去了一趟明阳山,耿萧雅被安葬在那里。

    冬天夜里的冷风如鬼泣一般呼啸,刺骨的寒意扎进骨缝里,顾林萱咬了咬牙又紧了紧羽绒服,踩着厚厚的积雪一步一步艰难地迈了上去。

    守墓的老人提着一个昏黄的煤油灯从小屋里走了出来。

    “小丫头,又来看你妈妈了啊!”

    这个守墓人,在这里守了五十多年,从顾林萱七岁的时候第一次来这里,到今天二十岁,前前后后十三次,这位老守墓人早已经记住了这个特别的小女孩儿。

    记得七岁那年她自己一个人来这里的时候,她没有像同龄孩子一般哭闹,倔强的眼神、平静淡薄的表情令当时的守墓人为之惊诧了一下,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孩子?!

    该是吃了多大的苦、受了什么样残忍的委屈,才使得身上没有一丝一毫这般年纪该有的童稚,冷漠疏离的气息仿若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一样,高傲而决绝。

    看着老人饱经沧桑的脸上那抹关心,顾林萱冲他笑了笑,“墓爷爷,天冷,您先回去吧,不用管我,我待一会儿就下山了!”

    将老人送回小屋,顾林萱在耿萧雅的墓前坐了半个小时,半个小时里,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呆呆地看着耿萧雅墓碑上生前那般灿烂明媚的笑容。

    耿萧雅是个美人胚子,可以用得上“绝色”这个词来形容,否则顾合湖也不会看上她!

    安静地盯着照片里的耿萧雅的笑容的时候,顾林萱也缓缓勾起了唇角,丝毫不逊色于她的母亲,只是,她的唇边却是一抹不带温度的笑意。

    猛地站起身来时,她冷笑了一声,语气决绝的说出三个字,一字一顿,“我、恨、你!”

    转身离开,背影倔强而决绝!

    黑暗中,迎着风雪的泪水凉透了心!

    ◎◎◎◎◎。

    南家,一片灯火通明,站在大门口,仿佛就能看见那一家人在温馨的橙黄色灯光下的其乐融融。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她推开门的时候,南家一家人还有郑浩正围坐在大桌子前唱生日歌。没有丝毫惊诧或是停留,她转身往二楼走去。

    很讽刺的,今天也是顾娇倩的生日,她和她姐姐的生日居然是在同一天!

    脚刚要踩上楼梯的时候,何欢猛地摔了筷子站起来,嗓音尖锐的充斥在整个一楼客厅里,“顾林萱,上学上得脑子被泥巴淤掉了吗?连最基本的礼教都不懂了是吧,不知道回家要先叫人吗,不知道今天是娇倩的生日吗?有娘生没娘教的野丫头!”

    最后一句话正中红心的砸中了顾林萱的委屈和痛楚,没能忍住,两行眼泪“唰”的流了下来,如此,何欢更气了起来,“死丫头,你什么意思,今天是娇倩的生日,这么喜庆的日子你居然给我摆着这么一副哭丧的扫把星霉气脸,故意惹我生气是吧,你个没良心的小白眼儿狼,亏我供你吃供你喝养了你二十年,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吗?”

    “顾林萱,有种你给我滚出去、到大街上去睡,不要睡在我的家里!”何欢单手掐腰,另一手指向大门。

    背对着众人,顾林萱噙着泪水的眼底浮起一抹嘲讽,唇角微扬,勾勒的笑弧竟是凉薄冰冷的没有半分温度。

    让她滚到大街上去去睡,向来都是何欢的拿手好戏,用了接近二十年,仍旧乐此不疲。

    “哼!”唇边笑弧凉薄的不能自已之际,鼻腔里发出一声不屑,顾林萱缓缓转过脸来,温凉的视线触及之处,何欢一脸怒色,顾合湖的脸也很黑,顾娇倩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最后,她的目光瞥向郑浩,那个唇边一直噙着温润阳光的笑意、邪肆中充满洒脱的白马王子。

    郑浩也在看着她,意味不明地的弧度中夹杂着一丝戏谑。

    玩味儿的笑意,摆明了是看好戏的。

    顾林萱冲他笑了笑,有生以来,内心最深处的爱恋和不舍都绽放在那一朵噙了泪花的璀璨笑容中,刹那间的芳华尽现、顷刻间的倾国倾城,莫名的,郑浩的心被刺痛一下的同时,顾娇倩也捕捉到了她一闪而过的绝色。

    就是那么短暂的一瞬间,就让向来嫉妒心极强且善于争强好胜的顾娇倩攥紧了手指,眸底升腾起一股戾色。郑浩心底仿若突然被一块无形的巨石堵了一下,有一股不明所以的情绪滑淌过,他还来不及回味,已经消失不见。

    而后,听见顾林萱桀骜冷漠的声音响起,“我哭,是因为今天是我母亲耿萧雅的忌日,至于我有没有良心这件事情,我自己知道,我心知肚明,不需要你们特意提醒我,另外,打扰了你们的雅兴,我表示非常抱歉!”

    不卑不亢的一个十五度颔首鞠躬,她转身朝客厅大门走去。在郑浩惊诧地注视着她的背影的时候,蓦地,那个轻灵桀骜的声音再次炸开,“何阿姨,我十分感谢您二十多年的收养和教养!”

    最后两个字,刻意的加重。

    坐着的一群人还没有回过神儿来,大门已经被“砰——”的一声狠狠摔上。

    “哎,你这个口无遮拦的贱丫头,无法无天了是吧!”何欢气得脸色乌黑,踢开椅子打算追上去的时候,郑浩伸手拦下了她。

    “何阿姨,算了吧,今天是倩倩的生日,何必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丫头置气呢,随她去吧!”

    闻言,顾娇倩也敛住了一脸的戾色,一边伸手扯着何欢的衣角,一边挤眉弄眼的冲何欢使眼色,若似劝慰的道:“是啊,妈,还是算了吧,你看阿浩都替林萱求情了,而且,再怎么说林萱也是我妹妹是吧!”

    经过顾娇倩那么若似无意间的一提醒,何欢这才反应过来,看了看郑浩,又瞅了顾娇倩一眼,何欢脸上的表情微变。

    将尖锐刻薄的姿态稍稍放缓了几分,何欢做不甘心的样子,十分气愤的跺了一下脚、然后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不满的埋怨起来,“什么妹妹,我们把她顾林萱当成家人,可是那个丫头有把我们当成她的长辈吗?没礼貌,没教养,简直丢了我们顾家的脸面!”

    话落之后,何欢凌厉带刺的视线瞥向顾合湖,顾合湖脸色微变,不自然的掩唇轻咳了一声,表情里,微带几分愧疚和难色。

    旁边,郑浩垂眉,浅笑嫣然却并不言语,只是轻轻摇晃着透明高脚杯里的红酒,看着那鲜血一般红色的液体在高脚杯的边缘荡起一层层缠绵的涟漪,他唇边的笑涡越发迷离惑人起来。

    那样优雅而慵懒的一个男人,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里无一不诠释着“上流”这两个字眼的含义,无疑,他的优雅,他的慵懒,是打从骨子里溢出来的浑然天成。

    顾娇倩微微眯起眼睛,眼角余光探寻似的扫了郑浩一眼,她带着黑色美瞳的眼珠子快速一转,直似有一计计上心来。

    笑了笑,然后,顾娇倩异常亲昵的挽上何欢的胳膊,嘟嘴,做无比乖巧可人的小女儿状,黏黏腻腻的撒娇道:“妈,好了啦,我还不知道你嘛,你就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从前就一直骂呀骂呀的,不管是爸、是我、还是林萱,我们哪个人不是一开始就被你吵得那么凶,可是不管我们做了什么错事儿,到最后,你还不是都原谅了我们!”

    听着顾娇倩这般说,何欢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笑意,食指g溺地点了点顾娇倩的额头,何欢笑着嗔怪了一句,“你个小坏孩子,就是抓住我了的软肋,总是这样甜言蜜语讨我开心!”

    “那可不,自己的妈妈不讨她开心,你让我讨谁开心去!”

    “你呀!”又戳了顾娇倩的鼻子一下,何欢拍着顾娇倩的手感慨起来,“要是顾林萱那个死丫头也能像你这么听话就好了!”

    努了努嘴,顾娇倩枕在何欢的胳膊上做鬼脸,逗得她对面的郑浩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顾林萱给他的眨眼间涟漪就这样沉没下去。

    北城市是北江省的首府城市,繁华奢靡也是绝对的,将近八、九点钟的时间,正是夜生活开始的序章,一片五彩霓虹绚烂种,隐约有劲爆的DJ音乐从不远处的铁冷广场那边传过来,即使是这种刮风飘雪的天气,却依旧无法阻止一众迷离颓靡的夜色男女。

    铁冷广场那边,有着本市最富丽堂皇、最奢靡华丽的风月场所,金色夜宴。

    金色夜宴,金色的夜宴,灯红酒绿,夜夜不休。

    无处可去。

    南家那处临时的“落脚点”已经逃离,这会儿深更半夜的,恐怕北江大学的宿舍大门也早已经关了。

    自己一个人静静地踩着积雪,感受着刺骨的寒风凉意侵袭,感冒带着发烧,顾林萱一度出现幻觉,她现在已经是一具冰雕或者雪雕了。

    一具会走、会跑的冰雕或者雪雕,苍白的唇间微现一丝生冷的凉意,她自嘲的笑了笑,那不是行尸走肉是什么!

    “嘟——嘟——”沿着冰凌,雪地靴踩着积雪咯吱咯吱响的时候,前方一辆车打过来一束刺眼的车灯光。

    顾林萱忍不住用手遮了遮,却又在食指和中指指尖漏了一抹小小的指缝儿,眯眼看着车子一点一点儿向她开过来。

    “上车!”银白的兰博基尼跑车逆着皎冷的月光折射出一股震慑而骇人的清冷光晕,停在顾林萱的身边,里面的人摇下车窗,瞪她一眼而后冷冷地命令道。

    顾林萱微微一愣,放下遮在眼睛的手,等眼睛适应过来现在的亮光强度之后,嘴巴张成了“o”型。

    “欧、欧晨宇?”

    “上车!”欧晨宇不耐烦,表情愈加冷硬起来,“不要让我再重复第二遍!”

    不等欧晨宇后一句话说完,顾林萱已经小跑着绕过车头,然后动作麻利地拉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因为这天气实在是太冷了,她瘦弱的小身板快要扛不住了。

    只是她的左腿刚迈进车子里,还不等稳住身子,就瞪着眼睛愣了愣,等她反应过来之后,又弱弱的将左腿收了回来。

    副驾驶座的车窗一直是关着的,所以,顾林萱并没有看见里面的情况,当她拉开车门的时候,才发现副驾驶座上正坐着一个一脸怨屈的金发美女瞅着她。

    “呃……”顾林萱囧了囧,微一侧头,稍稍有些尴尬的看着欧晨宇,清澈干净的眼睛里充满“那我去后面坐好了!”

    “慕妮,下车!”不等顾林萱前脚迈起,紧接着就听见欧晨宇冷硬的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

    这么冷的天,让一个还穿着花花绿绿的连衣裙的美女下车,貌似不太地道。

    顾林萱急忙摆了摆手,“那个,不用了,我坐后面就好了!”

    欧晨宇却好像根本没听见她的话一般,又冲着身边的金发美女命令了一声,“慕妮,不要惹我生气!”

    此话一出,被叫做“慕妮”的金发美女终于坐不住了,小脸一皱,高高撅起的小嘴简直能挂起一壶酱油,她捏拳非常不满抗议道:“可是晨宇哥哥,阿姨她说让你把我送到机场去的……”

    “下车!”

    慕妮又撅了撅嘴,最终,在欧晨宇无比冷厉阴骛的眼神儿中下了车,临哆嗦着抖起肩来的时候,还不忘赏给顾林萱一个白眼,顾林萱尴尬的扯起一个笑容,乖乖的侧开身子给慕妮让路。

    只是顾林萱没有料想到,慕妮经过她身边时,竟然用曲起的胳膊肘狠狠的撞了她的胸口一下,倒吸一口凉气,寒冷贯彻五脏六腑,当即,林萱的脸色就苍白成了一片。

    那个慕妮,决计是练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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