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晓洁仍然记得,当时,林慕言说,古希腊和古罗马民族用玫瑰来象征他们的爱神Aphrodite(阿芙罗狄忒),Venus(维纳斯),玫瑰在希腊神话中,是Zeus(宙斯)所创造的杰作,用来向诸神夸耀自己的能力。

    他还说过,凶手,把自己比作创造出blueentress的天神Zeus,而画幅中正在接受残忍xing虐待的女人就是Venus,Zeus想要拯救Venus,可是他心有余而力不足,于是,Zeus便用‘天神之怒’惩罚了让Venus受苦受难的恶魔,而水蓝色壁灯灯光折射而成的玫瑰花瓣,则象征着Aphrodite的爱,那意思大概是就,凶手想用爱笼罩画幅里受苦受难的爱人,减轻她的痛苦。

    只是,等等……

    眼前一白,徐晓洁猛然反应过来,当时,林慕言得出的结论是,画像里那个正在被xing虐待的女人是十六年前被轮jian致死的梅小冉,可是,刚才那该死的场景重叠又是怎么回事儿?!

    难道说……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徐晓洁心中渐渐成形,末了,徐晓洁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杜小晨。

    杜小晨脸上的血色以肉眼能看得见的速度一点点褪去,终于,当她的脸色苍白的再也没有半分血色,几近透明的时候,杜小晨苦笑一声,睫毛垂落,纤长而浓密的羽睫堪堪遮住下眼睑,宛若两把整齐的小刷子,密密的遮住了所有悲凉无奈的情绪,叹息落寞,“没错,你猜的没错,梅小冉就是我的姐姐,亲姐姐嗬!”

    噙着苦涩笑意的话音极轻,轻飘飘的似乎被风一吹,就会支离破碎。

    纵然林慕言早就猜到了梅小冉和杜小晨的关系,也早就做好了万全强悍的心理准备,可是,如今亲耳听到杜小晨说出来,他还是忍不住心疼了,心疼这个小东西所经受的困厄和苦楚,心疼这个小东西强撑出来的坚强和忍耐。

    诚如是朝小诚笔下的那句话,“每一个人都成为了一个国家,并在自身设满重重关卡。一个人要接近另一个人,便要付出沉重代价,轻则伤,重则亡。没有人再可以使我相信,也没有人再可以相信我。”

    十六年前那个“黑色星期五”,她从小相依为命的姐姐被人轮jian致死,准姐夫跳海殉情,留下彼时才六岁的她,无依无靠、孤苦飘零。

    ——突如其来的变故,足以掀翻她整个迷茫而未知的后半生,梅小冉和秦子林的事情,在她幼小的心灵上描摹下了重重的一笔,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片暗沉的阴影非但没有消淡褪去,反而,愈演愈烈。

    于是,十六年前,当她作为最后一个“知情者”被告知,从此之后,她都要自己一个人了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将自己锁进了一个密不透风的象牙塔里。

    萧瑟清冷的世界,没有人能够窥探半分半毫,她用一层一层又一层坚硬而厚实的铠甲,将自己层层包裹起来,最外面以尖锐扎人的硬刺儿覆盖,疏离冷漠的姿态叫人望而却步。

    那个暴风雨即将来临的黄昏,她从孤儿院里跑出来,天大地大,可是却没有她能容身的地方,两天两夜没有吃过一点儿东西,又累又饿又冷,如果不是遇见了林慕言,如果不是百密一疏的命运非要让林慕言转那么一次身,或许,这个世界上早已不存在“杜小晨”这个命题。

    生活的困顿不堪,让她太早就学会了强颜欢笑,也学会了察言观色,无疑,杜小晨是个极其聪明的孩子,可也正是因为她太聪明了,所以,才会将自己伪装的那般自然而然甚至是天衣无缝。

    林慕言刚捡到杜小晨那会儿,杜小晨就是一个“自来疯”,像只活力无限的小刺猬,东边溜达溜达,西边出溜出溜,可安静的时候又呆萌呆萌的像只小懒猫,软软腻腻的窝在“主人”身边,仰着小脑袋,瞪着一双湿漉漉的达眼睛瞅着你,堪堪的能叫人把心都融化成了一滩水,直恨不得将自己的心肝肺都掏出来给她吃。

    向来性子清冷凉薄的林慕言,可真的是没少在杜小晨那小丫头的身上下工夫,疼着、宠着、纵容着,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就差,没真的找一根裤腰带将小人儿绑在自己腰上,走到哪里都带着了。

    当年,有好一阵儿,北城市的新闻媒体们一直在猜测,林慕言身边那个被宠的无法无天的小丫头是不是林青海和邱华敏秘密生下的小女儿,然后,北城市的媒体们炸锅了,林家老爷子更是恨不得直接插翅飞到杜小晨跟前去。

    林家男丁兴旺,从林家老爷子林子旭那一辈开始就是。

    林子旭有兄弟五个,他是老五,其他四个哥哥全部都是军界数一数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如今也都已经过了古稀之年,子孙成群,可竟然全都是带把儿的,就没有一个女娃子。

    而林家老爷子膝下有三个儿子和三个孙子,大儿子林青海、二儿子林阳成、三儿子林弈城,大孙子林慕言是林青海和邱华敏所生,二孙子林慕迟、小孙子林慕骅是林阳成和徐媛生的双胞胎,林家老爷子千盼万盼,就是希望儿媳妇儿们争气一点儿,争取早些给林家生下一个贴心的小棉袄,可是,愿望迟迟实现不了。

    而现在,空穴不来风啊,居然有媒体曝出,自己大儿子和大儿媳妇儿早在六年前就秘密的生下了一个女儿,林家老爷子乐了,气势汹汹的“杀”到了大儿子的公司,龙头拐杖往大理石地面上重重的一戳,虎着脸质问道:“林青海,你给老子解释一下,慕言身边那个小女娃娃是怎么个回事儿?”

    林青海触角抽搐,“……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啊!”

    某天,林青海和邱华敏终于按捺不住好奇之心,开车去了林慕言在市中心的别墅。

    当时,林慕言正在喂杜小晨喝粥,艾玛,那叫一个腻歪。

    原本,像杜小晨那般“豪爽”的“小汉子”,端起碗来“咕咚咕咚”不消三口就能将粥喝完,可人家林慕言偏要非常有情调的将杜小晨圈在自己的怀里,左手端着碗,右手握着勺子,白玉瓷质的小勺子在粥碗里一圈又一圈的轻轻搅拌,然后舀着粥,一勺子一勺子极是耐心温吞的送到杜小晨嘴边。

    于是,那一碗粥,愣是喝了半个小时。

    林青海和邱华敏两夫妇从来没见过儿子这般温柔缱绻的姿态,当即,下巴差点儿惊掉,林青海痛心疾首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心里暗自腹诽:林慕言你丫的混球小子,都从来没这么有耐心的伺候过你老子,现在可倒好了,不知道从哪儿捡回来一个黄毛野丫头,就当成了一块宝贝,整天当成小祖宗姑奶奶似的供着,简直要走火入魔了似的!

    可不是,林慕言真的是差点儿就走火入魔了。

    那拿捏的可宝贝了,邱华敏想要抱抱杜小晨,林慕言直接拉下脸,一把将杜小晨从邱华敏的怀里抢过去,“她认生!”

    清清冷冷三个字,邱华敏顿时尴尬无比,杜小晨原本欢欢喜喜的伸出去、要邱华敏抱抱的胳膊也僵僵的收了回来。

    林青海想要摸摸杜小晨毛茸茸的脑袋,林慕言直接黑着脸拍开他爹的手,“她不喜欢别人碰她的头发。”

    话落,径自摸着杜小晨头顶上那撮呆毛,眉眼之间,浸染愠凉的宠溺和纵容。

    林青海脸上略黑,“……”

    ——如是说,过去的十六年里,林慕言对杜小晨,真真的是掏心掏肺了。

    可是,即便亲密如林慕言又怎么样,她依然不肯轻易向他展露她骨子深处里的软弱和无助,她不相信任何人,包括林慕言,即便他们之间已经有了最亲密的肌肤之亲,但她依然决绝淡漠的没有半分犹豫,就将他排除在了她的世界之外。

    对此,林慕言表示颇为挫败,有时候实在是恨得牙根痒痒了,林慕言就一边掐着杜小晨屁股上的软肉,一边咬牙切齿又宠溺无奈的低声斥责,“杜小晨,你这个没心没肺、养不熟的小白眼儿狼!”

    可恨归恨,当眼前这只没心没肺又养不熟的小白眼儿狼露出这种苦涩悲烈的表情时,林慕言还是心疼的脑心挠肺的。

    六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北城市国际机场。

    夜风微凉,华灯初上,霓虹灯闪烁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五辆南京NAVECO警车从北城市警察局出发,流水型的车身设计,将空气阻力下降至最小,一秒钟之内瞬间提速,白蓝相间的车身迅速隐没于漆黑的夜色中。

    目的地:浅水湾别墅区。

    季北扬带人赶到秦子林在浅水湾的住处时,秦子林正在蒸冰糖雪梨鸡蛋羹,满屋子香气弥漫,甜腻的叫人有些心堵。

    只是,杜小晨那个小东西却打小就喜欢吃他蒸的冰糖雪梨鸡蛋羹。

    不知想到了什么,秦子林抿唇微微一笑,清越的眸色里噙满熠熠笑意,于是,就连白皙明媚的侧脸轮廓,都被染上了一层精致妖冶的光晕。

    半夜十一点。

    当大半个北城市都沉浸在一片纸醉金迷的灯红酒绿中时,一众手持红外线夜视瞄准狙击枪,全副武装的武警们机敏而戒备隐藏在了秦子林的别墅周围,黑魆魆的夜色,清亮的晚风,迷彩的制服,诡谲的气氛,伺机而动的武警们宛若潜伏在热带草原上的猎物,严阵以待,随时准备着将“猎物”一举拿下。

    ——毕竟,在他们的眼里,对方可是连续杀了六个人的杀人恶魔!

    “秦子林在吗?”在季北扬的眼神示意下,江任远上前,敲了敲门。

    秦子林来开门的时候,神态自然至极,甚至还勾起色淡如水的薄唇,冲季北扬浅浅的笑了笑,抬手,秦子林做了一个极其标准的英国绅士礼,平静淡然的道:“季警官,欢迎光临,我等你们很久了,只不过,可不可以再给我几分钟的时间……”

    眼见着季北扬的表情有些莫测难定,秦子林复又温润淡然的扬了扬唇角,“几分钟就好,我蒸的冰糖雪梨羹很快要好了。”

    季北扬静静的看了秦子林半晌,眸色微动,唇线紧抿,不说话算是默认,然后跟着秦子林走进了别墅客厅。

    “Please(请)!”秦子林从冰箱里拿出几罐冰镇可乐,递到季北扬和徐子城几人跟前,然后转身,在季北扬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偌大的客厅,静谧无声,只余几人清浅的呼吸。

    末了,秦子林苦笑着轻叹了一口气,抬眉,清浅无波的眸色看向落地窗外那片黑魆魆的看不见一丝光明的夜色,转而,却又忽然失落的垂下了眼皮。

    天花板上水晶吊灯折射金黄色暖晕一片,凌乱的散落在象牙白色的大理石地板上,熠熠温凉,宛若碎了一地的钻石,当周围墙壁上的壁灯开始晕黄,暗沉的薄光,便在在秦子林眼睑下方投落两片小小的扇形阴影,落寞而精致。

    精致泛白的年纪里,有了一种艳绝人寰的惊心动魄感,“我爱她!”

    ——秦子林如是说,悲烈愁苦至极。季北扬心头一动,莫名的就想到了张小娴那句“天涯海角,比不过我爱你”。

    “我十六岁读高中的时候,认识了小冉,那个时候,小晨才两岁,那么一丁点儿的小东西,瞪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怯怯的躲在小冉的身后,可爱的简直叫人心都要化了……”目光陡然失焦,陷入了再也回不去的回忆之中,秦子林低头,轻轻抚着右手无名指上那枚梅花图案的铂金戒指,“小冉二十岁的时候,北城市发生了三件轰动全城的事情。”

    “第一件,南城市锦州集团董事长的外孙严春龙私自挪用紧皱集团巨额公款,在澳门赌场败光之后,导致锦州集团陷入财务资金链断裂无法弥补的困境,濒临破产倒闭。第二件,我在媒体记者会上宣布要并购锦州集团的同时,也宣布了要和小冉结婚的消息。第三件,就是……小冉在我们即将结婚的前天夜里,被人轮jian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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