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末守急冲冲而去,竟是连句道谢的话也忘记说了,雷沸云叫唤不及,心头升起一丝疑云,怔怔的出了一回神,来到刘羽臣旁边。

    刘羽臣手中正捏着一片晶莹光亮的物品翻来覆去地端详,不等雷沸云走近,开口说道:“你觉得怎样?”

    雷沸云听他问的无头无脑,愕然道:“什么怎样?”

    “你瞧,这是百节蛟龙的鳞片,百节蛟龙全身上下布满了这种逆鳞。这些逆鳞坚硬无比,水火不侵,甚至能吸收致命的能量,堪称完美的防护甲,然而逆鳞拥有着一项特性,那就是在当百节蛟龙发情之时,便会竖立起来。它们身体纠缠,彼此磨蹭,坚硬的鳞甲便在这种厮磨中脱落下来了。就算再强大的龙,一旦失去了鳞甲的庇佑,身体都将脆弱不堪,这时候是捕捉它们的最好的时机。”

    雷沸云听对方娓娓道来,显然对百节蛟龙的习性了解极深,不觉抬头望着云雾间纠缠不休的飞龙,颇有感概。

    “要知道这种奇异生物没有雄雌之分,亦没有生育能力,开始它们是因为孤单才在借助身体彼此抚慰,通过身体的摩擦,撕开了防护甲,才真正能彼此互通心灵,建立默契,随后它们就再难舍弃对方,它们虽然不知道情为何物,却极忠于情,再度撕开逆鳞的这个过程非常痛苦,他们却乐此不疲。”

    雷沸云看他望着自己似笑非笑,猛然明白了其中含义,他这是用百节蛟龙比喻自己,他早看清楚了自己的弱点,利用对蓬莱谷众妖的友情紧紧控制了自己——明知道这个友爱是致命的,却义无反顾。心中不竟一阵发堵。

    刘羽臣指着这天说道:“天下万物皆有其规律可寻,你可以逆天而行,不过前提是要胜过这天,在这之前必须懂得顺天!我知道你不想受我约束,但你除了将我击败别无选择,我不介意你向我发起挑战,我甚至可以指引你如何达到自己的巅峰,而击倒我之前,你必须顺从与我,要知道你的性命以及蓬莱谷、龙歇苑所有妖怪的命运全都掌握在你手中,这就是你的命运。”

    雷沸云在这霎那热血沸腾,他紧攥十指,碧绿的目光闪着光芒,一字一顿地道:“无论如何,我将会击败你!”

    刘羽臣笑道:“不错,这才是你的性子,我喜欢这股你的这股野性,压抑将会削弱你的修为,面对强敌必须将心思全部放开,只有这样恐惧才会消失,才不会畏首畏尾,害怕强敌。”

    雷沸云对此人实在琢磨不透,半晌后才道:“你做这么多事难道也不是因为害怕么!”

    “我不需要害怕,只要控制着一切,这个世界就不会有任何让你害怕的东西……现在需要担心的应该是你,难道你没发现这些这些妖怪有些不对劲么?你的朋友在这里只怕发生了一些意外。”

    雷沸云惊觉,回过头来,正巧发现了韩小菲的那只黑龙正不断在山谷那片白树林畔徘徊,想到了些什么,身体一晃,便来到远远站立的那些妖怪身边,质问道:“你们究竟将我带来的那位姑娘怎么了?”

    “她……她应该在龙巢之内吧。” 当前那名妖怪脸上闪过一丝惊慌,结结巴巴地回答,此妖竟懂得说中土语言,想必是事先有意安排的。

    “胡说,你们是不是将她关押在白树林的那些牢房之内?”雷沸云越加怀疑,作势欲往那片树林过去。

    那妖怪急忙拦在跟前,道“我们只是奉命行事,一切……一切待大执事回来再作分晓,希望妖王体谅。”

    刘羽臣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他们身边,微笑着说道:“我倒不觉得他还敢回来。”

    雷沸云迷惑地望向他,道:“为什么?”

    “你没看到么,自从他们回去以后,四周那些飞龙逐渐都被撤离了,而龙巢却被布置起了种种禁制,在那片林子内更是聚集起许多妖怪,看他们鬼鬼祟祟的样子,很显然是想要对我们来个出奇不意。”

    雷沸云略以感受,果然发现事情有些蹊跷,心中万分诧异,这些龙歇苑的妖怪分明见识到了刘羽臣的手段,在尚未形成冲突之前居然想要先发制胜,究竟在作何打算?

    旁边的十余名妖怪见到刘羽臣识破了他们的计划,各个面如土色,一步步向后退去,几乎就要拔腿而逃。

    刘羽臣冷笑一声,突然纵声喝道:“尔等鼠辈,竟敢不遵从与我,都给本尊滚出来!”他的声音如同焦雷炸开,瞬间响彻整个山谷,不断回荡来去。

    “滚出来!!”

    “滚出来!!”

    “滚出来!!”

    奇异的是回荡山谷之间的声音非但没有衰减,反而逐渐转化为一股尖锐无比,高亢之极的咒音,仿佛鸣响了巨大的金钟,加倍激荡,震撼心灵,甚至渗透到地底深处。

    雷沸云倒没有什么感受,前边的那群妖怪却脸泛古怪之色,身体摇摇晃晃,随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显然支撑不下去的样子。而在远处树林后也有不少妖怪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地现出身形来,那些在浴鳞池内游弋的百节蛟龙仿佛也承受不起这股冲击,向着水下悄无声息地潜入。

    经过咒音的洗涤后,整个山谷突然寂静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到了,龙巢之内不见有任何动静。雷沸云此刻也管不了许多,向着白林子跃了过去,直接来到了有黑龙守护的那只木屋。

    木屋旁边跌坐着数名妖怪,脸上显出不知所措的样子,他们原本是看守此地的,被刘羽臣的咒音震伤,居然无力逃走。雷沸云也不去理会,此刻他妖力不足,无法一举将那些被设下禁制的木屋摧毁,唯有依照正规途径,一道道解开。

    解开禁制后,不等他进入,木屋内人影一晃,有人抢步而出,一张清丽面容,明目皓齿,却正是他所带进来的韩小菲。

    雷沸云见到韩小菲果然被关押于此,心中不竟勃然大怒,自己不顾艰难,身涉险地,对方非但不感恩,反而将他的朋友囚禁在这种地方,简直是岂有此理。

    “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将你关押在这里?”

    韩小菲见到雷沸云欣喜万分,被关押的时间虽然短暂,但内心却受尽了煎熬,当她明白这些妖怪根本不安好心,更是替雷沸云担心万分,直至这一刻,她才明白雷沸云在她内心深处所占的地位,此刻乍见他安然无恙地出现在眼前,心中百般委屈难以止歇,刹那忘却了人妖之别,忘却了矜持羞涩,不顾一切地投入他的怀抱,紧紧将他相拥。

    雷沸云被抱了个香玉满怀,开始有些意外,但见她肩膀不停抽搐,显然是在低声哭泣,不觉轻拍对方肩膀,以示安慰,鼻间传来阵阵幽香,内心竟有种欢喜甜蜜融化开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脑中突然浮现了当年在蓬莱谷同黑镯的种种情形来。

    “他们为什么要将你关押起来?”片刻后,雷沸云低头询问。

    韩小菲逐渐从忘情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发现自己的失态,脸色一红,退开一步,将头低低垂下,说道:“我也不知道,在你进去之后,他们还在外边守候了一阵,然而当那龙门关闭,这些妖怪却突然将我制住,并关押到此地,他们说的话我一句都听不懂。”

    雷沸云眉头一皱,道:“那个羊末守也没说什么吗?”

    “只有在龙门关闭的时候说了一句,他说你再也出不来了。”韩小菲记起当时的情形,一颗心似乎被狠狠捏了一下。

    雷沸云转身望向受伤跌坐的妖怪,喝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那些妖怪张口一阵叽里呱啦,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刘羽臣嘿嘿笑道:“这里可不止关押着一个小朋友。”他大袖一挥,罡风卷起,周围那些被禁制加固的房间全都轰然倒塌,只听不远处一个微弱的呻吟传来出来。

    雷沸云听声音十分耳熟,早认准了方位,移身过去,木屋废墟之间,跌坐着一名被全身用精铁锁链束缚的青年,满头秀发披盖,全身结满了血疖,显然受过极其严酷的拷打。此刻他缓缓抬起头来,一张英俊带着憨厚的脸庞映入了眼帘。

    “啊!降风大哥?”雷沸云看清楚对方的样子,惊诧万分。

    那青年男子正是与雷沸云阔别已久的降风,此刻他脸容极其憔悴,不复当年蓬莱谷第一高手的神采,按理说具有妖怪之身的他再严重的伤势也能恢复如初,但此刻他身上伤口一道比一道来的深,凝结的血液糊遍了全身上下,必定是被人种入某种药物或者咒诀。

    “原来……原来是中云君……能够……能够再次见到你……见到你真好……”降风干枯的嘴唇掀动,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动作牵动了伤口,眼角微微颤抖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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