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林,清晨。

    昨夜的一场大醉让林小七有些起不来身,耳边虽听得窗外有晨鸟欢歌,但迷糊中竟又是睡了过去。半睡半醒中,他忽然觉得鼻中异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鼻中又觉有奇香扑来,似有人正轻轻的对着他的脸吹气。睁开眼时,却见银子正右手托着香腮,眨着眼看着自己,手中捏着一根发丝时不时在他脸上轻轻拨弄。

    林小七苦笑一声,道:“银儿,你现在修成人身,便是大姑娘了,可再不能象以前那样淘气了。”

    银子笑道:“公子,银儿以前很淘气吗?”

    林小七道:“你自己的事情自己不知道吗?”

    银子皱起鼻子,道:“自修成人身后,以前的很多事情银儿都记不太清楚了。”

    林小七见她眼中有一丝狡黠,知道这丫头在说谎,笑道:“臭丫头,是真的记不清了,还是故意来骗我?”

    “是呢,银儿就是记不清了嘛……”银子眨了眨眼,道:“公子,不如这样吧,你来告诉我,我以前是怎么个淘气法的?”

    林小七静静的看着银子,良久才道:“银儿,你是不是怕我不再向从前那样宠着你顾着你,所以便引我说起往事?”

    银子呆了一呆,随即脸上飞红。其实她说记不清往事,只是一时性起,和林小七故意闹着玩的。但等林小七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她这才恍然而悟,原来自己的心底竟真埋着这样的心思。林小七见她脸上赤红,一付楚楚可怜的样子,不由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傻丫头,你真是这么想的吗?呵呵,还真是个傻丫头啊……”

    银子咬着嘴唇,道:“公子,你真的还会象以前那样宠着银儿,顾着银儿吗?”

    林小七笑道:“这是自然,在这世上,你和你轻衣姐姐,还有你古大哥,俱是我心中最亲的人。但你古大哥是个男人,自然用不着我去顾他。而你轻衣姐姐呢,却是她顾着我的时候比我顾着她的时候多一些,所以,我便只能顾着你一人了。且你年纪最小,又顽皮又不懂事,我不宠着你顾着你,却又去宠着谁顾着谁呢?”

    若别人说银子顽皮任性,说不得一个法术立即就会照顾过去,但此时林小七如是说来,这丫头的心里却满是甜蜜。笑嘻嘻的道:“那银儿就不长大了,不然的话就得象轻衣姐姐那样来照顾公子了。是了,不长大了,被人宠着爱着的多好啊!”

    林小七见她一脸烂漫,心中倒有些羡慕了,道:“是啊,不长大该有多好。想当年我在玲珑山上的时候,我也曾对你轻衣姐姐这么说过……可惜啊,人终究是要长大的。”说到这里,他想起玲珑山上的往事,心底深处对楚轻衣的思念不可遏制的泛滥开来。

    银子见他神色有些恍惚,心中也是感慨,暗道:“当年你象孩子般被轻衣姐姐照顾着,可现在你却可以一生一世的照顾着她。而我呢?我现下被你顾着宠着,可等我真正长大那一天,你又会不会象轻衣姐姐那样接受我对你照顾呢?”

    一时间,这两人都是想的出神,半晌后,银子才幽幽道:“公子,对银儿说说你当年在玲珑山上和轻衣姐姐的事情吧,银儿想知道呢。”

    林小七呵呵一笑,道:“等以后有时间的时候在说吧,玲珑山上的事情太多了,这一时半会哪能说的完啊。”微微一顿,又道:“好了,你现在也是大姑娘了,公子要起身穿衣了,你先出去吧……还有,你要记住,你现在是个女儿家,以后说话什么的都要注意分寸。尤其是在外人面前,你对我不能显得太过亲昵,否则会被别人笑的。你瞧现在,大清早的便跑进我的房间,若是有外人见了,岂不要说些闲话?公子倒不在乎别人的闲话,但你是个女孩儿,又岂容他们乱说?”

    银子脸上一红,嗔道:“有一个敢说我便杀一个,有两个我便杀一双!”

    林小七苦笑道:“你这都是跟谁学的?怎么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

    银子笑嘻嘻的道:“当然是跟公子你啊。”

    林小七哼了一声,道:“胡说,公子我向来是以智取胜,何曾象你这样的喊打喊杀的?我看多半是跟龙一他们学的……”微微一顿,又道:“好了,好了,快出去吧。你记住了,以后可不许大清早就跑我房间来。”

    “是了,是了,不来就是,好了不起吗?”银子噘了噘嘴,道:“在逍遥岛的时候,轻衣姐姐早就对我说过这些话了,说什么银儿你现在已经是大姑娘了,可不能象以前那样没轻没重,没大没小。须得做个知书识礼的乖乖女才是……哼,最多就是不来公子你的房间便是,我才不要做什么乖乖女呢!”

    她心中忿忿,便想出门找别人的晦气,刚转身时却想起自己的来意,便道:“对了,公子,我却是忘了问你,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林小七笑道:“你是第一次来这魔界,且这魔界好看好玩的地方比人间多了何止百倍?所以呢,咱们不急着回去,我叫老梅找人先陪你好好的玩上几天。”

    银子皱眉道:“可是怒瞳还等着你呢。”

    林小七哼了一声,道:“且让他等着去,找我多半没什么好事情,我急什么?”

    银子眉开眼笑,一拍手道:“这样才好,银儿谢谢公子了。”

    待银子走后,林小七起床穿衣,刚将腰带束好时,睚眦却一头闯了进来。

    林小七笑道:“老睚,这么早来我这里做什么?莫非昨天夜酒喝的不尽性,这大清早的便约我来喝酒吗?”

    睚眦笑道:“酒是要喝的,不过却不是现在喝,也不是我请你喝。”

    林小七一扬眉,道:“莫非是玉魔神要请咱们喝酒吗?”

    睚眦点头道:“不错,正被你猜着了。刚才三九来对我说,一大清早那常阿满便来到梅林。说是玉魔神请你和我去月岛相见,约定的时间就在后日。”

    林小七皱眉道:“老常又来吗?他现在人在何处?”他担心常阿满未能脱身事外,便想见面问个清楚。

    睚眦道:“他现在已经离开梅林了,不过你不用担心他。他走时说过了,此一去便是天涯海角,再也不回来了。另外他还说,本来想见你最后一面,但却又觉得心中有愧,所以不见也罢。又道兄弟情谊永不相忘,十年之后,若是彼此相安,便在当年初遇的地方见面。”

    林小七微微一笑,心中也颇多感慨,喃喃道:“当年初遇的地方吗?那应该是西驼的鹿逐城外了……”他想起当年在鹿逐城外的那场豪赌,想起古无病和绛紫烟的相遇,还有古无病、常阿满和自己那一夜的大醉……那一夜过后,真的是有太多的事情改变了。

    林小七叹道:“可惜了,老常两次来梅林,小胡都没能见到。”

    睚眦笑道:“谁说没能见着?无病刚才恰巧在林外,常阿满走时被他碰了个正着。此时便是送常阿满去了。”

    林小七笑道:“遇上了吗?如此最好,却没有让老常走的心凉……老睚,费格既然约我们去月岛,那么你是怎么看这件事情的?”

    睚眦道:“我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他的用意在你,我嘛,只是一个陪客。至于其他的嘛……我倒没什么看法。他对你用心不是一天两天了,究竟有什么用意还要等见着他的时候才会知道。现在猜来猜去也没什么意思。”

    林小七笑道:“且不管他的什么用意,不过他将地点约在月岛,那么老睚你就不能算是陪客了。”

    睚眦明白他话中的含义,苦笑道:“你是说暗月那丫头吗?”

    林小七道:“暗月也是阿古拓的座下,此番见面的地点设在月岛,不能不说其中有她的因素吧?”

    睚眦依旧苦笑,道:“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不瞒你说,我正犹豫着去不去呢?”

    林小七惊讶的道:“老睚,你不会让我一个人去吧?”

    睚眦摇头道:“自然不会,且不说你我之间的那个约定,便是我母亲当年的那一番话,就已注定你我只能共进退。再说了,现在我又认了银儿做妹子,说来说去,我们俩也算是干亲,我又如何能弃你不顾?真要是这样,怕我那妹子也饶不了我……”

    林小七呵呵笑道:“不错,不错,如此一说,我倒也不必感谢你了。”

    睚眦叹了口气,又道:“我也考虑过,万事有果必有因,有了当年的因,那么我与暗月之间的事情终须做个了结,如此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林小七点头道:“既如此,那我们后日便去会一会这费格……”微微一顿,却又笑道:“当然,我会的是费格,你会的却是暗月。”

    睚眦却不理会他的调笑,只道:“你不要只想着费格,我若猜的不错,他身后站的应该就是阿古拓!”

    林小七淡淡一笑,道:“放心吧,老睚。若论勾心斗角,我林某又岂在他人之下,你且看我怎么对付他吧!哼哼,想那老怒是何等样的人?我林小七还不是照样让他追着我玩?”

    睚眦摇头笑道:“说真的,除了我母亲之外,我睚眦还从未服过一个人。但小七你却让我有三分的佩服,如你所说,按怒瞳是何等样的人物,万千人的生死只在他一念之间,如今想要见你,却只能巴巴的等在那里!”

    林小七哈哈一笑,道:“这也不能说明我本事大,说穿了,其实只是我这人脸皮比较厚,胆子比较大一点而已。管他是什么冥神使,又管他是什么魔界主宰,你只须想着除死无大事,那么他们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少了对他们的畏惧之心,那么他们也只是个平常人而已,实力固然强我许多,但论算计嘛……嘿嘿,我看他们也未必比人世的那些枭雄强上多少!”

    睚眦点头道:“你这话乃是至理!无论是哪个世界,也无论是在什么样的强者面前,只要你少了那份盲目的畏惧之心,那么也就不存在什么所谓的强者!便拿我来说,手上也不知道有多少的生命,但这只凭借我一身强横的实力。若少了这实力做后盾,又有多少人会象现在这样仰视我呢?”

    这两人都是无羁无惧之辈,说着说着便将月岛的事情忘的干净,竟是开始讨论起夫子、书儒们经常讨论的一些东西来。林小七只是将自己的想法说将出来,而睚眦存世也不知几千几万年,学识、见识俱佳,一时间,两人竟是说的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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