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的内容很简单:我的一个亲戚,在先阳开了一家小小的房地产公司,小事上还得麻烦李省长多多照顾一下,不过大是大非上,李省长也不用手软,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好了。

    话虽然这么说,但两人压根连面都没有见过,贸贸然一个这样的电话打过来,打电话的这位是什么意思,是来挺人的还是来毁人的,李省长自然明白。

    其实,李省长对恒盛这桩事也有小小的耳闻,虽然他也明白,恒盛的大股东,就是那个跟时老关系特别好的小楚,但习厅长已经把事情办成这样了,而那个小楚跟罗玉田走得又近了点,他倒也懒得多事。

    元老派和实力派,李省长自然是能分得清楚的,眼下,中央办公厅都有电话打过来了,他也实在不能不装聋作哑了:他还要继续在官场上混呢,总不能同时把两个大派的人,全部都得罪了吧?

    虽然,元老派里是分了山头的,实力派里的派别也很多,两者的势力相互交错和融合着,实在不能说明什么问题,但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那就是,这是来自两个不同位面的压力。

    如果有必要,同时得罪来自两个位面的势力,李省长也不是不敢这么做,毕竟,这两股势力说不定就是来自同一个团体或者派别的。

    但眼下看来,为这么点小事大动干戈,显然是很不上算,非常非常地不上算。

    别的不说,落在别人眼里,那就是:小李这人,做事太不靠谱了,为了敲诈一个小小的房地产公司的钱财,居然敢同时不卖中央和老干部的面子!

    这做事鲁莽和不靠谱的名声一旦传了出去,对李省长的仕途肯定是有损无益的!

    李省长几乎在瞬间就考虑到了这件事里的不妥,他马上打个电话给习厅长:小习,前两天你跟我说的那个高新区那家的房地产公司,早点让人家复工吧?

    习厅长登时就不乐意了,他以为恒盛的人在李省长这里下了工夫和本钱,于是婉转地解释了起来,“省长,他们那边的整顿还没完成呢,怎么让他们复工?”

    整顿没完成?你这才叫哄鬼呢,对于这个万年厅长滚刀肉,李省长也没什么太好的招儿,“我跟你说,中央办公厅的有人给我打电话了,过问这件事了。”

    “哦?”习厅长明显地被吓了一跳,语气也急促了起来,“办公厅的谁?怎么说的?”

    “说个屁的说!”李省长很罕见地骂了句脏话,没好气地回答,“别忘了我上次跟你说的话,差不多点就行了,想想吴天良的是怎么下去吧。”

    前几天两人见面的时候,习厅长曾经说起过这事,本意是想向李省长卖个好:看,我帮你对付了罗玉田的人了。

    只是李省长自己都接待过时老,自然知道这家伙在玩火,于是很厚道地友情提示:那个楚云飞,可是把吴副省长整下去的主力,公安厅的熊厅长都差点被连累到。

    习厅长并不怎么把吴天良放在眼里,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吴天良无事生非,被人抓了现行,那是活该,我这里可是靠着条款说事呢,谁敢说我是无事生非?

    眼下李省长旧话重提,习厅长终于扛不住了,怒气冲冲地抱怨了起来,“那个恒盛公司,实在太嚣张了点,不但抗拒执法,居然事后还敢打我的人,这还是社会主义国家么?”

    事后被打的人,就是那几位当时受了警告的职员,事发几天过后,有两人被莫名其妙地打了,一个是在回家路上,另一个居然是在单位的门口。

    打人的凶手溜得很快,下手也不够狠毒,回家路上被打的那位损失大点,也只是眉骨处擦破了点皮,软组织挫伤而已,象征意义大于泄愤的意义。

    “你要是能确定是恒盛的人动的手,你可以报警啊,”李省长对这话不屑一顾,“社会主义国家?你能压榨别人才是社会主义国家,别人要是反抗,就不是社会主义国家了?”

    话虽然够**,也够难听,但也反应出两人的关系,确实不一般。

    这话顶得习厅长够呛,不过他还真不好怎么发作,他平时敢在李省长面前耍耍无赖,充充滚刀肉,但是中央办公厅都介入了,他还是满拎得清轻重的。

    事实上,正如李省长说的那样,由于这两笔帐没人认领,所以,房地局的人自然而然地把这屎盆子扣到了恒盛的头上。

    说良心话,习厅长认为,这绝对不是什么栽赃,而建设厅所有的人也都能够确定,打人的事情,一定是恒盛的人办的,不过,既然抓不住凶手,那也实在没有什么好的处理方法。

    万事讲证据是好事,但在有些时候,确实是有点过于迂腐了。

    听到李省长这些话,习厅长也有点挠头,“可是这么一弄,没人做主,绝对是开了个坏头,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啊。”

    是队伍不好带了么?不过就是你们敛财少了个对象而已,这些,李省长全明白,不过,习厅长平日里对他的支持力度也不算小,建设厅长这个宝座,原也不该是碌碌无为的,不是么?

    只是,眼下这事,实在不宜再折腾下去了,所以他还是毫不犹豫地下了最后通牒,“话我是通知到了,要是你还想坚持的话,那你好自为之吧。”

    习厅长恨恨地挂了电话,“妈的,全是属狗的,翻脸就不认人,要钱的时候你怎么就不这么说话?”

    说归说,他还是喊来了自己的秘书,那是一个年过三十的女人,身材保持得不错,面貌姣好,“小胥,跟房地局的打个电话,就说……恒盛公司那里,直接发个审查合格的复工通知吧。”

    这种事,不是应该厅长来做的么?小胥的眼神里透出一丝不解,“习厅长,您这是……”

    “好了,让你打电话你就去打,”习厅长自然不能解释,他丢不起这样的面子,不过,他有别的选择么?

    或许,根本就没有什么中央办公厅的人存在,只是恒盛打通了李省长那里的关节,但是这个对习厅长来说,已经不是很重要的事了,重要的是,李省长已经发话了。

    习厅长的话被传了下去,按理说,事情就该告一段落了,毕竟他在建设厅这一亩三分地里的淫威,实在太大了,是个人就害怕的。

    但是很遗憾,这世界上不能靠常情忖度的事,实在是太多了,房地局在撕掉封条的同时,另一个报告又打了上来--《关于恒盛公司借安居工程名义盖豪华写字楼的若干情况调查》。

    习厅长也不傻,直接就把这个报告转交给了恒盛公司:你们看着办吧。

    成树国真被搞得有点不耐烦了,找到了马秀丽:马总,这个文件,你怎么看?

    马秀丽对这种事不是很明白,“成总,你可以找楚云飞商量啊,这种事情,怕是他最有发言权了。”

    “遇到事总找他,那我这个副总算怎么回事?”成树国知道,云飞并不喜欢太多的麻烦,自己替他做主,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这次复工,肯定是云飞出了力了,虽说那个小螳螂那里死活不见动静,但云飞做事,从来都是诡异莫测的。

    那么,这点事也要找云飞商量,成副总脸上实在有点挂不住:大家好歹也是站在同一条起跑线的,怎么能让云飞看了笑话?

    听他这么说,马秀丽很想回一句:都说好了,上层关系是你们来协调的,这事找我商量做什么?

    不过,想到恒远对写字楼垫付的资金,她又活生生地把话咽进了肚里,怎么说也是合作伙伴,有困难大家自然应该同策同力,不利于团结的话,还是少说点的好。

    那她就只能找自己的父亲来参谋了。

    马慧健是内海商业圈出来的,不过,对于这种事情,倒也能猜出个**不离十出来,他对自己的女儿分析了一下情况:八成,是内地这些职能机构狮子大张口,嫌孝敬少了?

    这是个很好猜测的事情,但局中人实在是被楚云飞强大的能量迷惑了,说实话,在这种情况下,职能部门还敢这么铁嘴钢牙地要好处,大家也不得不佩服他们的勇气!

    一言点醒梦中人,马秀丽和成树国略微一分析,就能肯定,马总的话,应该是不错的,那么,眼下就是该恒盛出血了。

    但这样的敲诈,让成树国非常不爽,我说,见过无耻的,可没见过你们这么无耻的!

    该打点的关节,他早都打点过了,独食不肥,这个道理成副总还是明白的,可一千多万还不够,就让他分外地不爽了:妈的,简直比我们警察还黑,这是把老子们当成印钞机了不成?

    他知道,这样的事情,跟云飞说都没什么用,很多人的贪念,并不是靠了压力就能解决的,赔钱的买卖绝对没人做,杀头的买卖可就未必没人做了。

    而且,看眼下这架势,如果不能满足对方的要求,未来的日子里,掣肘的地方绝对还是会有的,没办法,做房地产行业的,跟房地局的交道基本是从头打到尾的,人家想刁难自己,随时都可以发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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