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成武和徐德在给朱翊钧写奏折,赵廉这边的人也抓的差不多了。抓这么多人倒不是赵廉真的需要抓这么多人,而是他需要汇总一份情报出来。

    这是通倭谋反大案,这样的案子一定要做的漂亮,不掌握切实的情况是不可以的。

    声势浩大的审问开始了,赵廉从外围开始审问,他整理了两条线,一条是福寿膏,一条是通倭。不能因为通倭把福寿膏给忘了,那是谋刺皇上的大案。

    要是把这个案子给忘了,那通倭案办得再漂亮也没用。

    做了这么多年的官,而且做得这么出色,赵廉深知一点,那就是办事不由东,累死也无功。能做事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揣摩上司的心意。

    谋刺案皇上肯定更关心,通倭案又不是什么稀奇的案子,这些年还少了?

    皇上看了一眼估计也就放下了,通倭案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谋刺案就不一样,这可是牵扯到了谋刺皇上,皇上能不关心?能不关注?

    千万不能被表象迷惑了双眼,一定要直接盯着本质。

    以福寿膏案为主,通倭案为辅,福寿膏案子办得漂亮,通倭案锦上添花,自己自然就入了皇上的法眼了,到时候飞黄腾达还不是指日可待。

    于是赵廉将与甄家有牵连的商人分成了两类,一类是替甄家售卖福寿膏的,一类是为甄家通倭的。当然了,这里面有不少是两类都占的,但是赵廉分得很清楚。

    他第一个要查的就是福寿膏案,人抓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也就是开审。

    在巡抚衙门的二堂后面,徐德端着茶杯喝茶,在他的身侧,董成武有些心不在焉的向二堂看。见徐德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忍不住苦笑。

    “徐公公,这是不是太过了一些了?”董成武还是没忍住,开口说道。

    听着巡抚衙门二堂传来的惨叫声,徐德面色丝毫不变,淡淡的说道:“有些人就是皮痒,你不打他就不说实话,好像他不说就能瞒得住一样。”

    “赵大人在审案,董巡抚要是觉得不妥,可以过去旁听啊!”

    董成武再一次苦笑,这个赵廉的确是不抓人了,而是开审案了,向自己借了巡抚衙门的二堂审案。从那个时候开始,巡抚衙门的二堂惨叫声就没断过。

    好几个郎中在那里排着队等着治伤,不让人死了。

    董成武这两天光听惨叫了,简直如魔音灌耳,晚上睡觉都睡不踏实,满脑子都是惨叫。徐德对此视而不见,赵廉也似乎毫无感觉,铁人一般的重复着审问审问再审问的流程。

    开始还好一些,挨个问,可是当两个人的证词碰不上的时候,赵廉的愤怒模式就开始了。

    董成武实在不知道怎么劝说赵廉,一来自己没管辖权,这是圣上钦定的案子,二来这些人也的确没说实话。两个人的证词不一样,自然就是有人撒谎了。

    在就行了五天的突击审问之后,赵廉终于整理出了福寿膏一案的所有线索和证据,将其穿成了一条线。

    董成武和徐德看着走进来的赵廉,虽然满眼的血丝,可是赵廉的精神还是不错的,尤其是眼中的目光,炯炯有神,使人不敢与之对视,或许是这些天动刑动的多了,赵廉的身上都带着煞气。

    “赵大人这是完成了?”徐德看着赵廉,笑着问道。

    赵廉点了点头:“本官理清了福寿膏一案的所有线索和证据,事情的起因是甄家,当初甄家还不是福建最大的海商,但是嘉靖年间甄家弄到了福寿膏。”

    “甄家将福寿膏进献入宫,使得福寿膏身价大增。”

    “甄家同时还通过福寿膏贿赂官员,拓展自己的渠道,到处打压和拉拢其他的商人,帮着甄家一起售卖福寿膏,同时也侵吞其他商人的产业。”

    “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甄家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听了赵廉的话,徐德语气之中带着嘲讽的说道:“还真是矢志不渝,一代一代的干着害人的事情。”

    赵廉没有接徐德的话,而是接着说道:“本官审问了甄家的其他人,从他们那里拿到了口供,甄家的福寿膏来自海外的商船。”

    “基本上都是晚上走货,然后商船靠岸,卸货。”

    “接货的人都是甄志静的心腹,但是他们和船上的人并不熟悉,他们只是对信物,然后双方就交割货物。”说到这里,赵廉停顿了一下,然后才接着说道:“下一次交换是在三天后。”

    说着赵廉拿出了一个半圆形的玉珏:“这个就是甄家接货的信物。”

    徐德和董成武都不傻,他们当然知道赵廉的意思,这是准备冒充甄家去接货,然后连船带人全都抓回来。无论对方是谁,这次都跑不了。

    “福州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他们怕是早就收到消息了。”

    徐德淡淡的说道:“不过还是值得赌一次,来就抓人,不来就当练兵了。”说着他转头看向了董成武,这件事情还得他这个福建巡抚出手。

    虽然赵廉和徐德是钦差,可是这件事情他们还是做不到。

    见二人同时看着自己,董成武笑着说道:“本官自然是责无旁贷,本官这就去安排!”

    等到董成武走了,徐德看着董成武道:“赵大人,甄志静审问过了吗?”

    “还没有!”赵廉摇了摇头说道:“本官想等到通倭案和谋刺案都汇总到了一起,在审问甄志静。”

    徐德却摇了摇头:“现在就审问,问他接船的事情,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咱们不能冒险。一旦有了闪失,让船跑了,咱们就犯了大错了。”

    赵廉瞬间就明白了:“公公所言甚是,本官这就去审问甄志静,徐公公要不要一起?”

    点了点头,徐德站起了身子:“咱家也一起去!”

    看到徐德的做派,赵廉忍不住在心里面骂了一句:“老家伙,这个时候你来了,之前你怎么不来?”

    不过这话只能在心里面骂,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

    对于甄志静来说,这几天的日子是难熬的,过了这么多年锦衣玉食的生活,甄志静怎么受的了这样的日子。只不过几天,人都有些脱相了。

    当赵廉和徐德见到他的时候,甄志静仿佛傻了一般,让做什么做什么。

    “甄志静!”赵廉一拍惊堂木,大声的说道。

    甄志静抬起头,看了一眼赵廉,又看了一眼徐德,然后低下了头,也没有开口的意思。哀莫大于心死,这一次甄志静知道自己完了,甄家也完了。

    赵廉刚想招呼人用刑,徐德摆手打断了他,对甄志静用刑其实不是太好的事情。

    一旦打伤了,打废了,反而会变得很麻烦。看了一眼甄志静,徐德淡淡的说道:“甄志静,你难道就不好奇,不过是通倭案,为什么咱家会出现在这里?”

    “咱家可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抬起头看着徐德,他刚刚还真的没看到徐德,这一看顿时脑子就转了起来。司礼监秉笔太监在这里,肯定不是为了通倭案,即便通倭案是大案,也用不到司礼监秉笔太监亲自过来。

    司礼监秉笔太监,那都是天子近侍,是皇上绝对重新的大太监。

    “为什么?”甄志静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

    见甄志静开口了,徐德淡笑着说道:“因为甄家谋反案。”说着徐德盯着甄志静,见他瞬间就激动了起来,猛地从地上窜了起来,只不过直接被他身后的人给按了下去。

    “我没有,我没有,甄家没有谋反!”甄志静大声的说道。

    徐德看了一眼甄志静,笑着说道:“甄家让人进献了福寿膏给皇爷,这福寿膏可是有毒之物,意图对皇爷下毒,这还不是谋反?满门抄斩夷三族都是轻的。”

    听了徐德话,甄志静大惊失色,连忙说道:“公公,甄家没有谋反,没有谋反啊!”

    甄志静的一边磕着头,一边哀求着说道:“福寿膏是能成瘾,可是它不会要命,也没有毒啊!福寿膏能够让人感觉不到痛苦,能让人登仙啊!”

    “我们将福寿膏进献给陛下,为的也是讨陛下的欢心,公公明察啊!”

    “我甄家虽然通倭,可是也只是做买卖罢了,我怎么敢谋害皇上。”一边说着,甄志静跪着向前爬了几步:“请公公明察啊!”

    通倭虽然是大罪,可是如果有人保,未见得没转机,而甄志静有能够让人保的东西。或许自己活不下来了,甄家也完了,但是绝度不至于满门抄斩,甄家不会绝后,只要有人在,那就有翻盘的机会。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一旦甄家被定了谋反的罪名,那就没人敢帮着自己说话了。

    徐德站直了身子,淡淡的说道:“事情是不是如此,那就要看真相如何了。”说完徐德走回了自己的座位,然后开口说道:“你的配合,不然怕是查不清。”

    甄志静连忙说道:“小人愿意配合,愿意配合!”

    看了一眼徐德,赵廉在心里面叹了一口气,自己还是不擅长审问,还是得学。清了清嗓子,赵廉开口说道:“那就说说福寿膏的来路吧!”

    甄志静这个时候也不敢隐瞒了,竹筒倒豆子一般的将福寿膏的来历说了出来。

    “沿海大族多做海贸,只不过大家做的事情大同小异,基本上都是将大明的产物贩卖出去。丝绸瓷器之类的,那些夷人则是给咱们银子。”

    “和咱们做海贸的夷人不少,有弗朗机人,也有倭人,还有咱们自己在外面跑船的人。”

    “这福寿膏是红夷人的。”甄志静开口说道:“原本咱们和红夷人也没什么关系,大部分生意都是和弗朗机的人做的。后来红夷人来了,他们好像和弗朗机人打了几次。”

    “具体情况小人就不知道了,只是知道红夷人后来也来做生意,弗朗机人应该是打输了。”

    徐德和赵廉对视了一眼,当然是打输了,不然弗朗机人怎么可能会让出这里。

    甄志静继续说道:“我们也不管他们是弗朗机的人还是红夷人,只要有银子就行了。开始的时候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咱们出货,他们出银子。”

    “可是有一次红夷人拿出了福寿膏,想要和咱们换货物。”

    “当时我们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可是他们说这是产自爪哇的乌香,当年爪哇朝贡的时候,还像皇上进献过乌香。我们觉得这是好东西,就收了一点卖。”

    甄志静哭着说道:“我们开始也不知道这玩意能成瘾,只是大家都喜欢他,销量也很好。”

    “渐渐地生意做大了,福寿膏的名声也传出去了,有人就把福寿膏进献给了世宗皇帝。世宗皇帝也很喜欢,然后福寿膏的名声就更大了,销量也更好。”

    甄志静说道这里,叹了一口气:“可是在无意之中我们发现了福寿膏能让人成瘾,吸食不到后果非常的可怕。可是当时已经晚了,世宗皇帝已经在用了。”

    “这要是传出去,我们甄家不得被满门抄斩啊!”

    事实上徐德清楚,那个时候不光是各地的镇守太假,大臣、将军,全都费尽心思的收拢各种药材进献入宫。福寿膏能够入宫,一点也不奇怪。

    “先皇登基之后,将宫里面的方士全都赶了出来,福寿膏也就不在需要了,为什么你这一次还要把它进献入宫?”徐德看着甄志静,大声的说道。

    甄志静迟疑了半晌才说道:“公公,我也是被逼无奈啊!”

    “这不是小的人的主意,这是那些倭寇的主意。”说到这里,甄志静大声的说道:“是他们逼迫我的,他们让我将福寿膏进献给皇上的。”

    “可是这福寿膏虽然成瘾,可是不致命啊!”甄志静大声的说道:“小人万万不敢谋刺皇上,公公明察啊!”

    赵廉和徐德都严肃了起来,倭寇狼子野心,甄家助纣为虐,估计下场不会好了。对视了一眼,赵廉继续问道:“三天后是不是会有船给你们送福寿膏?”

    “是,是,甄志静连忙说道:“三天后有一批福寿膏会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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