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鹊桥边种了许多的绣球花, 清一色都是蓝的, 连绵如同大海, 风一吹便会微微的颤动, 十分的可爱。∽边笙管不休,正有十二个小姑娘跟着柳青门学舞。

    “一二三——”柳青门停下来, 拂了拂有些散乱的发丝, 走到其中一个小姑娘面前将她的下巴向上抬了抬, “视线往下走, 不要太高。”

    小姑娘听话的做了, 她便莞尔一笑:“对了。”

    接着又向操琴的师傅点了点头,往下教导第二个步子。

    柳媚在不远处的柳树下张望了一会儿,看了看身边侍立的美英,问道:“你姐姐在那里教歌舞,你怎么不去学?”

    美英微微低着头, 说道:“本想跟着学的,姐姐说那支舞没有我跳的位置,所以叫我不必学了。”

    柳媚微微一挑眉:“哦?什么舞?”

    “说是《桃夭》。”

    “《桃夭》么?除了这个,青门还说了什么?”

    美英点头道:“姐姐说这支舞是庆祝嫁娶的,须得十二个豆蔻之年的女孩子跳。”

    柳媚掐下一节柳枝, 轻抚着上面嫩绿的柳叶。

    “姐姐?”美英唤她一声。

    “嗯?”

    美英摇了摇头, 说道:“姐姐晚上不是还得去赴宴么?这会子不用歇歇午觉?”

    “哦,晚上啊, 晚上伺候周太守雅席, ”柳媚看她一眼, “你想来么?”

    美英低垂着头:“姐姐肯带我去,便是受用不尽了。”

    柳媚轻笑一声:“那便去吧。大约你青门姐姐,最近也没心思放在你身上了。”她说罢,将柳枝随手丢入河水之中,向柳青门她们走去。

    “休息一下吧,你们不累,丫头们不累么?”

    柳青门闻声停下脚步,回眸一笑:“姐姐来了。”她向小姑娘们拍了拍手:“去玩吧,过一盏茶的功夫再来。”

    十二个小姑娘欢呼一声,如出笼的鸟,很快就都飞走了。

    柳青门亲自的搬了一旁的柳藤编织的椅子来,取出袖中的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笑道:“来,姐姐坐这里。”又转头命平安:“去给姐姐倒杯茶。”

    平安答应着去了。

    柳媚望着平安远去的身影,努了努嘴:“平安也是个不错的苗子,你怎么不肯费心培养培养她?”

    柳青门含笑摇了摇头,发上束着的雪青色缎子跟着晃了一晃:“平安我要留着,等大了,请个合适的相公过安生日子。姐姐最好和郭姐姐说一声,不要总惦记我的人。”

    柳媚嗤笑一声:“就平安一人么?你不知道郭姐姐其实也很喜欢盈盈?”

    “盈盈的路盈盈自己选,我不勉强。”柳青门拍了拍盈盈的脸蛋,爱怜一笑,“是吧,盈盈?我总觉得,你自己快活是最重要的。”

    盈盈认真点一点头:“很是。”

    柳媚笑道:“好了好了,不跟你打嘴上官司了。”她从袖中取出一封请帖递给柳青门:“这是楚云让我转交给你的。她要嫁人了,叫你以后不用惦念她。”

    柳青门讶然接过请帖:“楚云要嫁人了?怎么这么匆忙?”

    “我也不知道,不过她还让我转告你,说是紫鸢也被她带走了,将来不会和你见面。”柳媚说道,“紫鸢那孩子我见过,一直做着清倌人,给楚云带走也好,不过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柳青门闻言愈发愕然,她抬起头:“紫鸢是清倌人?”

    “嗯,是啊,据说一直有个富家公子保着她。”

    柳青门忽然脸色有些难看,她低了头,轻声问道:“是哪位公子,那么善心?”

    柳媚哼笑一声:“问我?我怎么知道?”她指了指那张请帖:“过五日就是日子了,我是要去的,到时候你去吗?”

    柳青门摇了摇头:“不必了。”又忙问道:“是什么样的人家?”

    “卖丝绸的商贾之家罢了,难不成还是王孙公子?”正好平安端了茶来,柳媚接过茶来饮了一口,起身说道,“好了,你们继续吧,我也该走了。”

    柳青门将请帖掩入袖中,笑道:“我送姐姐吧。”

    “不必了,郭姐姐对你肯用心教导这些小姑娘们很开心,让我夸你呢!”柳媚举起帕子掩唇轻咳一声,说道,“不是我说,你排什么不好,非得排这个《桃夭》?我还没准备嫁人呢!”

    柳青门笑了笑,不接话:“我听说姐姐晚上要出门,此刻不去条件鲜亮的衣服么?”

    “好了好了,我走了,省得你费心轰我走!”柳媚轻笑一声,向美英招招手,“走了,你青门姐姐不耐烦了,是不会留你吃晚饭的了。”

    柳青门斜她一眼,也跟着笑了。

    这边柳媚刚走,那边柳青门便召回小丫头们继续练习,又对盈盈说道:“盈盈,回去帮我重拿双鞋来,这双都快湿透了。”

    盈盈叹气道:“姑娘别练太久了,不然晚上身上疼得睡不着。”

    柳青门挥了挥手:“知道了,快去吧。”

    她将《桃夭》一支舞领着女孩子们又重跳了几遍,停下来一个一个纠正女孩子们的动作。柳青门好言好语笑道:“你们这些日子辛苦些,等正日子的时候,穿上漂亮衣服好好跳一次,到时候风光无限呢!”

    一个女孩笑道:“姐姐,是什么正日子?”

    另一个笑道:“姐姐嫁姐夫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柳青门红了脸,啐她们一口:“胡说!谁教你们乱说的!小心我打你们!”

    正说着,盈盈远远跑了过来:“姑娘!姑娘!”

    “怎么了?”

    “姑娘,快快,跟我来看看!”盈盈来不及喘口气,就拉着柳青门往住的地方跑。

    柳青门愣了一下,急忙转头吩咐小姑娘们:“你们回去吧,记得把舞蹈想一想!”

    盈盈拉着她一路小跑,很快回到长清楼。柳青门练了一日的舞,本就累得不行,被盈盈扯了一路,骤然停下,差点摔个踉跄:“……哎呀,你这是……”

    还没说完,就被盈盈捂住了嘴。盈盈指着靠门槛的一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姑娘看!”

    果然在深绿色的苔藓上,沾染着些什么。

    柳青门微蹙双眉,蹲下身来凑近细细一看,不由倒吸了一口气:“……是血!”

    盈盈打了个寒噤:“当真是血?我还只当自己看走眼了呢!”

    柳青门凑上去嗅了嗅,点点头:“是血。”又往上看,压低声说道:“你看,血迹往上去了。”她站起身,将盈盈拉到身后,从腰畔取出匕首。

    尖尖的刀刃对着里面,亮闪闪的发出逼人的寒光。

    这是那日宴席之后,柳青门向容佩讨要过来的。

    柳青门举着匕首,蹑手蹑脚上了二楼。

    二楼里静悄悄的,珠帘纹丝不动,香炉里的余灰还未倒掉,似乎仍是中午吃过饭后的模样。但柳青门能清晰的闻得一丝血迹。

    她将握着匕首的手紧了一紧,刚挑开珠帘,就见一阵疾风,来不及将匕首刺下,手上的匕首就被打掉了,跟着嘴也被人捂住。

    柳青门瞪大了双眼,刚要使劲挣扎,就听有人说道:“是我,别叫!”

    却是容佩。

    容佩缓缓松开手,柳青门便一下子转过身来,怒视容佩:“容九,你疯了么?”

    容佩扯着嘴角一笑:“我给你的匕首,你打算用来扎我?”

    柳青门揉了揉被他扯疼的手腕,没有好脸色:“你活该!装神弄鬼的做什么?”

    容佩伸手捏一捏她的翠玉耳坠,笑嘻嘻的刚要说话,就听一声不轻不重的清咳,柳青门大骇着转过身去,就看见黄鼎懿正大喇喇的坐在她床沿上,只是面色苍白不大好看。

    “你!”

    柳青门刚要走过去,就被容佩扯住:“小声点,别把闲杂人等招来!”

    “究竟怎么回事?”

    “伤药和白布在哪儿?”容佩一边询问,一边开始翻箱倒柜,“鼎懿受了不轻的伤,需要快点包扎!”

    柳青门蹙了蹙眉,望一眼黄鼎懿:“盈盈,去把伤药拿出来给容相公。”她三步并作两步跨了过去,一把撸起黄鼎懿的袖子,果然在黄鼎懿的手臂上有一条长长的刀痕,刀口向外翻着,露出模糊的血肉,还在有血往外流。

    “你这是怎么回事?”柳青门几乎要发狂了,“我、我师父呢?”

    黄鼎懿冷冷看她一眼,将她不轻不重推开:“只有我一人受伤了,子韬并未参与到其中。”

    柳青门闻言,手微微颤抖着松开,却到底松了一口气,闷头从盈盈手里接过伤药给他涂抹,半天问道:“你给容疯子做事情?”

    黄鼎懿望一眼容佩,没回答。

    “嗯,鼎懿是在帮我的忙。”容佩倒是大大方方的回答了,“我把他带你这里来,是想让你……”

    “让我收留他?”柳青门边问,边手下一使劲,狠狠勒了一下手上的白布,“我若不肯呢?”

    “你为什么不肯?”

    “我不喜欢他。”

    黄鼎懿丝毫不在意,也冷笑了一下:“正好,我也不喜欢你。”

    容佩坐到一旁,伸手跟盈盈要茶,谁知盈盈竟飞快地拿过一旁的一把折扇在容佩的手心上打了一下。

    “哟,盈盈这是怎么了?”容佩扬了扬眉,笑道,“你胆大了,敢打我?”

    盈盈瞪他一眼,怒道:“容公子给我们姑娘找麻烦事,还不该打么?今日没茶叶了,容公子见谅吧!”

    容佩笑一笑,摇了摇头:“我没想到,原来连盈盈也是会发脾气的。”

    柳青门大乐:“你不知道,盈盈原就比我气性大些!”她低着头闷声笑了一会儿,说道:“好了,当初你答应我的时候就说过了,要我替你做些事情做报答。此刻,我就当还你的人情吧!”

    容佩起身一揖:“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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