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看了看时间,发现不早了,心想一会吃了早餐,把昨天写好的字画赶紧给叶伯送去吧。∈>

    其实叶伯是一个书法家,在书法界地位不低,有一个开了二十多年的店面。早期只售文房四宝,后来建康市旅游业逐渐兴旺了起来,也开始出售一些手工制品。并且为了扶持一些书法画家,店里帮忙出售其作品,收取少量佣金。

    当然也不是什么作品都能挂在叶伯的店里。

    这次就是叶伯打电话来说有人指名要收购陈墨的作品,并要求关于中秋节的还得是宋词,说是要给老人祝寿用……

    虽然要求有些奇怪,但陈墨还是细心完成了。

    陈墨走到书桌前,准备把字收起,想了想又检查一遍。

    只见一张长方形的宣纸被两块黑色镇尺压在桌上,占据了大块的面积,案前笔架、笔洗、砚台一应俱全。只见宣纸上写满了字,细看之下发现是一首词。

    “凭高远眺,见长空万里,云无留迹……”原来是苏轼的念奴娇·中秋,整词用竖行行书所写,从左至右,排版工整,字体潇洒超逸,不激不厉,笔法行云流水,跃然纸上。

    “咦~竟忘了用印。”陈墨看到最后落款。“辛卯年·仲秋·明微·书”处,发现没有加印。

    说着,陈墨从抽屉中拿出一个古朴的木盒将其打开,只见里面呈阶梯状摆放了一排红黄相见的方石印章,在光线下显得晶莹剔透,盒子应该是定制的,从大到小一共五枚,半嵌在盒底。陈墨从中取出一枚,照着字比量一下,压上印泥盖在了“明微·书”的左侧,字体繁琐复古,竟是明微二字的小篆体。

    “好了,幸亏看了一遍,要不还得跑一趟。”陈墨将印章收回盒子,放回抽屉。俯下身吹了吹刚用上的章,便将镇尺挪开,将字画卷了起来装入画筒。

    “小墨,吃饭了~咦,你要出去啊?”此时柳暄已经将早饭放到了餐桌上,看陈墨迟迟没出来,便来招呼一声,却看见陈墨正将字画收进画筒,便有此疑问。

    “嗯,我今天要给叶伯送幅字画。”陈墨将画筒盖好,放在桌子上,回头对柳暄答道。

    “这样啊,先吃饭吧。”柳暄知道叶伯。

    “据小墨说,就是他在帮助小墨出售字画。就因为这样,小墨好久都没有要过零花钱了,每次都是硬塞给他的。据小墨说他有家店,叫什么来着?好像就在离自己家不远的文化街那,有时间得去看看。”柳暄暗自想到。

    陈墨应了一声,刚要转身离开,动作又停住了,伸手从侧面的书架上取下一本书放在了画筒边上。

    陈墨背着画筒拿着书走在街边的树荫下,斑驳的光影印在脚前的路上。

    七八月的建康市正是最热的时候,看着热浪下的车流,穿着清凉的行人,感慨自己不知不觉中也融入这个城市。也融入了这个家。

    想起之前饭桌上的事,陈墨的嘴角不由微微扬起,眼角都带着笑意。

    原来吃饭的时候,因为柳暄心里还想着早上的事,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问陈墨,一直时不时的偷看陈墨,也知道陈墨有事要外出,不应该耽误他时间。一时之间很纠结。

    陈言将妻子的行为都看在眼里,看着柳暄一脸心事,欲语还休的模样没忍住“扑哧”的一下笑出来了声。

    突然感到“有杀气”,陈言赶紧低头吃饭,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陈墨看情况不太对,草草吃了几口,借由要迟到了离开了家。

    想必,现在家里可能又有一场“战争”吧。不知不觉陈墨已经到了文化街。

    建康市是宁州省省会,因为处于国家东部,长江下游,濒江近海,是国家重要门户城市,也是两带战略交汇的重要节点城市。而且建康市也是华夏四大古都、国家历史名城,华夏文明重要的发祥地。可谓是人杰地灵,景观众多的一个城市了。

    文化街的位置很好,因为周边一圈都是大大小小的观光景点,每年都吸引大量的游客前来。只是现在,正值旅游淡季,游客虽没有以往那么多,但流量还是很可观的。

    陈墨在一家装饰古色古香店铺门前停下,抬头望向门上悬挂的牌匾,牌匾整体用楠木雕刻制成。

    上书“觅宝轩”三字,四角雕有立体祥云,层次分明,惟妙惟肖。字用隶书,笔法浑厚有力,笔式飞动,姿态优美,一看就是大家之作。雕工书法皆是一绝,价值不菲。

    “就这样**裸的挂在门外,也不怕被人换掉”,搞得陈墨每次进门之前都会看上一眼。

    陈墨步入厅内,只见大厅里;字画或大或小,布满墙壁,与室内古风装饰相得益彰,细看之下竟都是手工绘制而成。

    但两侧玻璃展柜却显得有些不协调,各种手工制品琳琅满目,按照种类摆放在不同的展柜里,显得有些现代化。三三五五的游客分布在不同的展柜面前指指点点,把玩着不同的物件。

    “你看这扇柄扇骨,花纹精美,皆是纯手工雕刻而成,扇面用隶写唐朝诗仙李白的《登金陵凤凰台》,字体古穆朴实,清雅遒劲,厚重耐看……“只见一男子身穿白色唐装,袖口挽起一道,手上拿着一把展开的纸扇向一对年轻的游客认真的讲解。

    男子似是感觉到陈墨的目光,抬头看向陈墨,不由嘴角扯出一道微笑:“小墨来了,师傅在楼上,你自己上去吧。”

    “好,徐大哥,你先忙,一会我在下来。”

    陈墨口中的徐大哥,大名徐泽,是叶伯的徒弟,也是唯一的徒弟。两人相处四五年了,彼此颇为熟络,徐泽比陈墨大十多岁,对陈墨很是照顾。

    陈墨走在楼梯上,听见下面隐约有徐泽的声音传来;“看...落款...明微......是……很少……”不由摇头一笑,徐大哥还是老样子,又在帮自己“扬名”呢。

    陈墨上至二层,眼前豁然开朗,相比之楼下大了近一倍的空间,墙上也是挂有不同类型的字画,但质量可不是楼下的作品可比拟的。其中不乏现代书法名家的作品,有叶伯自己的作品,当然也有几副陈墨自己的字画,最为重要的是其中还有几副古代名家的字画,价值不菲。

    这些字画都是叶伯自己收藏的,少有对外出售。陈墨每次看到这里,心中都有些小欣喜,毕竟这是对自己书**底的认可。墙前不远处也支着柜台,不多,只有四个,造型古朴,每个柜子正前面分别用“笔、墨、纸、砚”的篆体雕刻其上。

    原来二楼才是觅宝轩真正的精华所在,这里只经营文房四宝,并不对普通游客开放,只对叶伯的好友,熟客,和被人引荐过来的客人开放。因为叶伯所经营的文房四宝,质量皆是上乘,价格公道,在建康的书画圈子里小有名气,经过二十多年的积累,也有自己的稳定客源。

    一扇屏风阻挡了陈墨的视线,陈墨知道,叶伯一定就在屏风的后面,不是在练字就是在看书品茶。

    原来,这屏风将楼上分割成两块区域,后面是书写和待客的地方。

    这屏风也是叶伯最宝贝的东西之一,最主要的还是屏风上的字,叶伯现在年近七十,这字是在他十年前书法造诣最巅峰时期所书,临的书圣王羲之行书作品《兰亭序》,三百多字书在纸上,排版工整,文而不化、质而不野、不激不厉、温文尔雅。深得书圣笔意,又带有几分自己的意境,绝对是行书中精品之作。

    只见最左侧落款;东晋·王羲之·兰亭集序·辛巳年·叶正奇·临,下加“叶正奇印”字用隶书。

    只是在细看之下,印的左侧,有轻微修补过得痕迹,给这幅作品带来了一丝遗憾。虽然是遗憾,但每次陈墨看见这里,都不由抿嘴一笑,似是想起来了什么。

    陈墨越过屏风,便看见一身白衣唐装老者,头发银白背对着自己在书桌上写着什么,面前挂着一副字,想必又是从哪里得到精品在临摹呢。

    陈墨知道叶老喜字,每得到一副好字,必定细细观摩,临摹一番,尤善行书,隶、草两书也有一番成就。

    陈墨并未出声打打扰,走近一看,吃了一惊,这不是自己去年“写”的《清和帖》吗!

    本以为被售出了,钱都打进了自己的卡里,没想到是叶伯自己留了下来。陈墨压下心底的震惊,看着叶伯书写。

    只见叶正奇神情认真,下笔苍劲有力,不疾不徐,写的潇洒飘逸,与自己写的也有七分相似。

    陈墨看叶伯还得一会才能临完这幅字,便将画筒立在墙角,推开了旁边的门走了进去。这是叶伯临时休息的屋子,摆设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副桌椅和占了一整面墙壁的书柜。

    陈墨打开书柜,只见各种书籍放满了书架,大多都是各朝史记文献,再就是古字画鉴赏一类的书籍。

    找到宋史的那一栏,陈墨将手中的书插回了空隙里。

    陈墨知道叶伯有写完字喝茶的习惯,便退出房间,轻轻合上房门。走近茶桌,将水壶打上水坐在电磁炉上。回到叶伯身边,此时叶正奇也临完最后两字“……侍右”

    但叶正奇手上拿着的笔并未放下,眼睛盯着自己刚刚完成得字细细校验。陈墨看叶伯还在沉寂字中,也并未打扰,安静的站在叶正奇身侧。

    “小墨,有几分。”叶正奇突然出声,到给站在身后陈墨吓了一跳,还以为叶伯没发现自己来呢。

    随后陈墨马上反应过来答道:“七分。”

    “三分在哪?”叶正奇又问。

    陈墨思索了一下说:“少了几分俊迈之气,多了几成稳重。”

    “呵呵”叶正奇不由一乐,带动了脸上的皱纹,愈发慈祥,将手中的笔放在笔山上“你小子,总是能给人惊喜,短短几年,字写得越来越好,眼光也没落下,尤其临摹一道,简直以假乱真。”

    说着叶正奇脸色逐渐严肃看着陈墨说道:“小墨,你现在也是小有名气,有没有想过以自己的本名进入书法界?”

    陈墨看见叶伯一脸严肃,认真想了想答道:“叶伯,我也不知道,没细想过,感觉这样也挺好的。”

    “嗯,小墨,希望你不要怪我,当初给你起了个别号进入这个圈子……”陈墨听见叶伯这么说吓了一跳。

    心想我感激您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您,刚想开口,就见叶伯向自己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要插嘴。陈墨也就没在言语,静待叶伯的下文。

    “当初我为你取“明微”二字,就是看你心思缜密,见之明微,你从小悟性就强,对细节的把控令人吃惊。我就知道你书法的造诣将来不会在我之下,将来登上最顶层也不无可能,现在我越来越坚信这个想法了。”

    叶正奇毕竟年纪大了,站着写了一幅字,又说了一会话,感觉体力有些不支,便走到茶桌边的木椅上坐了下来,并招呼陈墨也过来坐。陈墨依言坐在了叶正奇对面。

    叶正奇看陈墨坐下又继续说道:“自古便有“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文人相轻”的说法,不是不无道理的,现在也是,或者比之以往更甚,你还年轻,今年十八?”

    “嗯,叶伯您记得不错。”陈墨回答道。

    “嗯,看来我还没老糊涂,你的作品总是让我忽略你的年龄,笔法变化多端,却又显得老练,有时候我都想,到底咱俩谁大谁小呢。”陈墨听闻,只能尴尬一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叶正奇看陈墨这尴尬样,也不在打趣,“不让你过早的出现在公众视野里,是为了保护你,你的书画成就与你的年龄反差较大。这会让别人攻击你,嫉妒心的力量是很强大的,尖酸刻薄的评判,虽不会让你掉块肉,但也会影响你的心境。现在多好,现在建康市的书法圈子里,对你的作品多褒奖,少贬评,许多人都向我打听你呢。”

    听到这里陈墨也并不奇怪,毕竟书有“明微”二字的作品只有觅宝轩有的见。

    “我自然不会透漏,找个理由便搪塞过去了,前几天,我去书法协会发现他们给你起了个雅号。”说到这叶正奇满脸笑意的看着陈墨,陈墨被看得有些奇怪,很是不解。

    “字鬼!”

    “字鬼?”陈墨不太了解。

    “对,字鬼。古有诗鬼李贺,现有字鬼陈墨。也是一段佳话啊。”叶正奇有些感慨。

    叶正奇看陈墨不太理解其中含义,解释道:“主要因为你笔法多变,两幅作品不观落款,不似一人所书。其次,你太过神秘,迟不露面,似为鬼。”

    陈墨这么一听,倒是有些了解了。

    “虽有诙谐之意,更多的还是对你作品的认可。”叶正奇认真的嘱咐道。陈墨点头称是。

    “嗯,小墨,我想和你说的也就这些了,你怎么想。”

    叶正奇很认真的征求陈墨意见,虽然自己是一番好心,但也有阻人文名的嫌疑,他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孩子,一直都拿陈墨当自己的晚辈看待,不希望两人之间有什么芥蒂。

    “叶伯,其实您不和我说这些,我也能理解您。”

    陈墨说着话,看见之前的水开了,话不停,手上却动了起来,只见陈墨泡茶手法娴熟,温杯、洗茶……过程行云流水,看来已经不是第一次干了。

    “从07年初,至今快五年了,期间您对我的帮助很多,也教会了我很多知识,我一直视您为老师,是我的亲人。”

    说道这里陈墨顿了一下,想到自己刚刚认识叶伯的时候,叶伯给了他很多的帮助。

    陈墨又继续说道:“这么多年,我了解您的为人,您也应该知道我的性格。虽然我不太爱说话,但谁对我好,我还是分得清的。”

    陈墨说完这段话茶也泡好了,斟进茶杯,双手捧向叶正奇道:“老师,您喝茶。”

    叶正奇双手接过茶,注视着陈墨的双眼,眼睛黑白分明,纯净而又深邃,神情认真,知道陈墨说的都是心里话,心里很欣慰。捧起茶品了一口,感觉今天的茶,味道格外好……

    经过这一番对话,两人之间关系又亲近了一些,到最后叶正奇也没有让陈墨称其为师,而是继续让陈墨称呼自己叶伯。因为叶正奇知道自己在书法方面没教过陈墨什么,而且自己知道“明微”在这个圈子里,已经不仅仅是小有名气那么简单了。谁能想到,陈墨仅几年时间,就达到了别人几十年或一辈子都没有达到的高度。他至今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陈墨的时候,看见陈墨写的字,自己内心是多惊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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