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逐惠已猜到花想容一些来意,见她凝着倩容,眸波量着酒樽,不敬前辈,也不呡一嘴,想必心中有事,有急事。v到画符教定有大事已生。

    路逐惠一时心中不解,便想问问,道“容姑娘为何事堪忧,难道世上还有画符教办不到的事?”

    姑娘惊讶,却笑道“路少说笑了,听师傅常说路少实难一见,更难一求,小女子今日非但见了路少,还能喝到路少的酒,还有幸遇见缺前辈和木前辈二位高人,高兴还来不及。”

    路逐惠笑道“容姑娘,贵教的几位师傅可是说路逐惠见利必图,色赌必沾?说实话,姑娘不必担心,在下即不图财,也不图色,只需你喝酒,这么好的酒,你只需放心地喝。”

    花想容笑道“路少又再说笑,师傅对路少满是钦佩之情,只是无缘得见,她老人家还嘱托小女子,若是见到路少,务必诚心邀请,来我们画符教坐坐,也好就近一睹路少风采。”

    路逐惠笑道“姑娘天生婉容,却面藏急色,说的又句句虚话,叫在下如何帮你呢?”

    姑娘心中已九分惊讶,只见路逐惠从不好好打量她一眼,只是十分儒雅地给两位前辈慢慢斟着酒,如何就能轻描淡写看穿了她心思?花想容一时心虚,言语竟吞吐了起来:“路…少,哪里看出我着急?”

    路逐惠笑道“容姑娘的确瞒得好,只是姑娘的眼睛不藏东西。”

    花想容十分惊讶,当即就想对一面镜子,看他说的是真是假。想到出山前师傅临行叮嘱,才故意相瞒,没想到瞒不过路逐惠那双洞穿所有的眼。

    出山前,妙龄天婆再三嘱咐得意高徒花想容:“画符教的事万不可外人知道,只许路逐惠知道,务必请他鼎力相助,就算他图你美貌和身体,他要就给,绝不犹豫”。

    花想容心怀忐忑来到万竹林,找到幽篁居,可第一眼见到路逐惠,却并不是师傅临行嘱咐时那样忐忑不安,反倒因为他的温柔气质而放心不少。当即说道“路少觉得我眼睛里有什么?”

    路逐惠眼也不抬,又笑道“难怪姑娘一来就送在下好礼,贵教的几位师傅可是说路逐惠收了礼就会帮忙?”

    姑娘面容稍微一愣,暗道:路逐惠果非听说的那般不是,在面前的路逐惠儒雅神秘,如他般丰神俊朗,竟也在女儿家面前眉目羞涩,再看他从不打量女家姿容,也必非图貌色之人。于是终于肯放下悬心,道“路少真是让人大感意外。”

    路逐惠笑道“在下若想收礼办事,当然得先知道姑娘所托何事。”

    花想容心中一冷,暗道:想不到刚对路逐惠有所改观,他言下之意还是收礼做事,既然如此又何苦兜这大弯子,此人年纪轻轻,就已这般狡猾,实非善流。

    趁着缺木二人也在,倒不如把话说出来,就看他如何应对,于是道“家师的确要托路少帮忙事。”说罢,从花边袖里夹出一道书信递上。

    路逐惠不忙接信,用嘴唇呡了一点酒,慢慢置下玉樽,方伸手去拿信拆阅。书信行文刚刚入眼,已成一团慢慢握在掌心,眨眼不到的功夫,摊掌时已化做一把粉尘,在他的手心飘飘吹落。

    花想容一见,心下暗许钦佩,难怪这般年纪竟已名隆江湖,有这等多江湖能士为之仰慕,光凭这手化力,足以能呼龍唤凤。想到路逐惠与她区区女子卖弄心计,兜大弯子,她又在想这路逐惠顶多也不过是个骚客,不足为奇。

    花想容于是无心再坐,酒也不愿再多呡一嘴,当下道“路少既已看信,想必师傅在书面上已说道清楚,还望路少鼎力相助,来日方长,日后许多事还要劳烦路少,小女子告辞!”

    花想容就要离去,路逐惠刚道一些客套之辞,但听林中有脚风跃进。他笑道“看来我幽篁居又来新人,先来二位老宝贝,后来容姑娘,这次不知又是哪些位,来得善与不善!”

    木棉郎道“这江湖上难道还有路少惹不起之人?”

    路逐惠笑道“四人一箱,共十七人,今天这礼接连不断,但这大礼实在不轻。”

    缺四门道“老弟,哪里有人,为何不见?”木棉郎也想一问,同缺四门望了望四周,除了竹子,就没有别的人,但路逐惠既然说有人,那就错不了。

    不到一会功夫,真如路逐惠所料,从竹林上首斜掠一批人。这些人果然分四个一起抬箱,施展着四平八稳的轻功脚法,如履平地,四个箱一并列在地上。那首领用手一抬,仆从四箱并开。

    首领颔首笑道“路少,这是家主安排,还望路少笑纳。”

    缺四门和木棉郎原先冷脸相对,想必以为又是哪路土贼擅闯幽篁居,见来人抬上大礼,这才展颜。木棉郎嘿嘿一笑,要过去瞧,奈何手刚触到箱边,已听‘啪啪啪啪’四声疾响,是守箱的四名精汉突然使鞭朝他搧动,逼得木棉郎做了四个翻身连跳。

    可跳转之间,木棉郎仍然眼明手快,似十分轻松地一把拿住四鞭,紧紧不放。他嘿嘿一笑,戏谑道“怎么,不给看呐?万一你们送毒虫毒蝎什么的,岂不是害了路少?我一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路逐惠笑道“敢问阁下是哪路高人,何故要以大礼相送?”

    首领笑道“一点薄礼,望路少喜欢,家主说她定会拜访路少,只是事物繁忙,推迟了一些。?家主还说,若是路少不喜欢,明天再送其它礼物来,直到路少喜欢。?可惜在下今天送不出礼,回去要受家主一顿严惩,还望路少莫推辞。”

    路逐惠笑道“朋友,路逐惠不才。还请代我向贵主道声感激,路逐惠何德何能,怎敢妄自收下如此重礼。”

    首领道“既然路少不喜欢,那在下只好当面伏罪,以谢家主恩德。”首领这就抽刀朝左,要断臂自罚,路逐惠已用两片竹叶飞到,一片阻刀,一片卸力,弯刀应声落地。

    首领心生一片赞叹,多俊的一手,难怪神女再三叮嘱,务必亲眼见到路少验礼,叫他亲自收下。他说道“路少既不收礼,为何还要阻我?”

    路逐惠道“阁下如此忠于贵主,左臂真落在我这的话,万万可要不得,路逐惠只怕自己担待不起。”

    缺四门冷道“朋友,你不说明来路也就罢,送个礼何苦用鲜血和性命以咄咄逼人,我兄弟不吃这套,回去请你们家主自己来吧。”

    首领道“路少既不收礼,又阻我谢罪家主,莫非是瞧人不起?”

    路逐惠笑道“那依阁下所见,该如何是好?”

    首领道“在下听闻路少身手卓绝,想讨要几招,希望以此能与路少交个朋友。”说罢,不容路逐惠再多说句话,他右腿一跺,那把弯刀又从地上跳起,把到他手里,不到眨眼功夫,刀又从他手里一脱,拐射飞到。

    路逐惠卸下微笑,以静待动,但见他腿脚不动分毫,要明眼人一瞧才认得,他脚下已然飘飘悬起,离地面才有一寸。一看刀光闪到,路逐惠也不慌不忙,只是身子轻悄一移,白刀经他面前“嗡”地一声偏过,虽只是差了毫厘,可那首领并不以为自己的刀法差人毫厘,实是差了太远。

    那首领心中不甘,弯刀连连数十变,偏偏每一刀还差路逐惠一个毫厘,再想寸进,让路逐惠留一点痕,放一点血,却还碰不到路逐惠一缕衣巾。即便那位首领的刀再不得寸进,可他的每一刀也找不出一点瑕疵,皆使得刀意生风,狠辣刁钻,劈扫如电。

    反观路逐惠,只这么悬地一寸,身不侧脚不抬,双手如闲庭漫步地放在背后,身子正如幽灵一般挪移,仿佛世间再高明的道行也难以看透,更难以捕捉。

    “嗡”地一声,那首领弯刀已再几度疾转,刀越来越快,飞快,不断再快,路逐惠竟招招先料,拿捏正好,使每一刀离自己衣裳的距离只有筷条厚度那么短。

    路逐惠施展的身法视为金华剑宗的高上绝学——收气降龍步,真正运展起来赛同神仙出没,缺四门和木棉郎至今也无法目睹路少全力施展,更别说那不明来历的首领,光凭这路刀法,实在不够。三人目测这等高绝的身法,只三分清楚,仍七分糊涂。

    那首领不禁叹道“路少是我承认古今往来第一人,这等轻功恐怕古往今来也无出其右。”

    木棉郎心中早已恨透那无名小贼,就他那点刀法,也配路少这般给脸,已让他三十多招,竟还不知足。?于是暗骂道“路少已让三十六刀,他还不收手,我平日和缺德老鬼还没这等运气,这土贼好不要脸。”

    缺四门见他刀法奇特,似非中原一脉,心里琢磨起来:他的弯刀似曾哪里见过,且刀功擅长取人下盘,明明在攻腹以上,自他手上一运一转,竟不知怎样变法,直取对手下盘,亏是路老弟应对这等瞬息万变的刀招,换作他人定遭截腰断脚。

    花想容道“缺前辈,这人刀法奇怪,晚辈从未听闻,您能否也让晚辈也长长见识?”

    缺四门道“老夫也正奇怪,江湖上哪时出了这门刀法和这门宗派。”

    花想容道“莫非连路少也招惹不起?”

    木棉郎冷她一眼,道“哼哼。路少招惹不起的人?你个丫头懂个甚。”

    花想容暗想:我与木前辈也只初次见面,他说话口气何故这般生硬?莫非他对路逐惠的维护,当真如此无微不至,别人说路逐惠一丁点的不是,他便不行了么?

    这时,缺四门道“路少不过是有意承让,否则那小厮这点功夫,岂能够瞧。”

    花想容又想到路逐惠与他兜弯子,自以为此人不同他师父金公,金公为人磊落,德盖江湖,而路逐惠怎能相比,眼下又虚情假意,德行实在差太远。于是有意道“路少收他礼不就省事,何故如此?”

    缺四门看她容色不满,不解地道“姑娘这话…”

    花想容接道“小女子这话怎么了?缺前不敢说是辈怕路少听见?”

    缺四门道“容姑娘,倘若你运气好,自有机会与路少来往,他为人怎样,你日后便知。”

    而花想容以为,画符教虽无盛名,可她还不屑与路逐惠这种外合里差之人来往。?暗道:听缺前辈这一说,倒是给足路逐惠的脸,还运气好才能与他往来,姑娘我还不如运气差点的好。

    那首领使完一路刀法,自知碰不到路少分毫,于是收功,呵呵笑道“路少好技艺,我自创的这套刀法能败在你之下,也算收获不菲。”

    路逐惠笑道“老兄刀法即精又奇,虚以取上,实是取下,手上领刀的本事变幻无常,实令在下不敢盲目进招,只好一味挪移,为何就说败我之下?”

    首领笑道“我岂能不知路少有意承让,奈何我刀法不济,倒辜负了路少一片好心,仍不知进退。我的刀看似差了路少毫厘,实是差了路少九霄以外,若是再不知好歹,恐怕江湖上的朋友听说了,日后会寻我问罪了。”

    路逐惠笑道“多谢老兄大肚,那在下就不推让了。老兄自创的这套刀法奇妙无双,请恕在下孤陋寡闻,能否告知什么刀法?”

    首领笑道“本来不足挂齿,既是路少瞧得起,我说便是。这套刀法我给取名为中西刀法。”

    路少笑道“老兄这套刀法以中为本,用西为妙,融合中原武学和西大食技法,叫中西刀法过于平庸,何不取个上乘好名?”

    那首领笑道“嗨!惭愧惭愧,只怪我才轻学浅,不然就依路少所见,助我取个上乘好名?”

    路逐惠笑道“西气旺金,中气旺土,老兄以为叫金土刀法如何?”

    那首领含笑思量,点头道“金土刀法,嗯…好,这名字好啊,就叫金土刀法,听起来厚实,阔气。多谢路少赐名,告辞了。”

    路逐惠呼道“老兄请留步。”

    那首领转身道“不知路少还有何吩咐?”

    路逐惠笑道“既然老兄奉家主之命来赠好礼,路逐惠岂是不识抬举之人,之前失礼之处请莫见怪。”

    首领大喜道“这么说路少已准备笑纳薄礼?”

    花想容听得之前两人一番客套,对路逐惠再次改观,又以为自己误会了路公子,心中曾起片片涟漪,婉容倩倩。现如今听他这番话,再次大感失望,便决定离去,再不会与路逐惠这种外合里差之人交道。

    果然,路逐惠拱手道“老兄可否开箱与我一看?”

    路逐惠心意突然,那首领顿时眸珠溜转,一阵思量,暗自喜道:指不定刚与他比武,都说不打不相识,料那路逐惠已有笑纳之心。首领这就亲自启箱,笑道“路少请过目。”

    路逐惠依言,慢慢走来,挨个地瞧,箱子质料木香扑鼻,里头精珠雅物,古典年香,不计其数。可路逐惠只提一个陈浆玉瓶,在手上轻轻抛掷几下,听得琼浆玉液的美妙之声。他说道“初次交道,贵主出手如此阔气,实令在下受宠若惊。不如这样,这瓶甘香在下就不客气了,若有机会,定登门拜谢贵主。”

    原以为路逐惠收下重礼,没想到他为人不贪不厌。那首领心中直叫可惜,倘若能让路逐惠收礼,回去岂非大功一件,能得神女的赏赐,不论自己武功还是珠宝财物,一切都提升不少。

    首领叹道“路少,你…就拿一瓶果酒?”

    路逐惠笑道“我看这玉瓶之中,其液泣香袭人,就拿它了,这样老兄回去也有个交代,即便贵主惩罚,必也从轻发落。”

    路逐惠提了坛酒,往箱里陈放,接着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我这有些陈年好酒,想借花献佛,回赠贵主一坛,望他品尝。”

    首领不知如何是好,支支吾吾要去阻止,连忙道“路少…这…万万不可…!”

    路逐惠道“贵主若是罚老兄一臂,不妨先让他来找我。”

    那首领心道:这路逐惠果然不凡,这番话传回家主耳朵,自会饶我一臂,他非但不欠人情,我反到欠他似的,又赔上家主登门造访,确是个人才。于是首领揖道“那便替家主谢过路少,在下身后事杂,后会有期。”

    路逐惠笑道“恕在下不能远送。”

    罢了,十六精汉拖起四个大箱,脚力一跃,掠去竹林以外。

    木棉郎瞧着路少手里玉甁,好奇路少如此收礼,便问道“路少,这是什么宝贝?”

    路逐惠笑道“听说西大食人擅造甘红,其人爱饮,咱们三人也来尝尝如何?”

    缺四门道“老弟,这有嘛好喝,还不如接着咱们的话,喝着咱们的酒。”

    路逐惠笑道“老哥说的也是。”

    缺四门一时想起件事,道“老弟,你方才说西大食人?”

    路逐惠到“老哥怎么?何故失色?”

    缺四门道“数月前大漠摸金,遇上一队盛毛高鼻的人,刀功和刚才那位‘金土刀法’有五分相近,在边塞杀了几十口活人,莫非他们是西大食人?”

    路逐惠失色道“边塞?可知他们何故杀人,莫非哥舒将军又要打仗?”

    缺四门道“他们遮容避貌,身手不俗,我来找你一为此事,二来…”

    路逐惠笑笑,道“二来你俩要分个输赢,那些人打哪来,来做什么,可是如此?”

    木棉郎笑道“路少,你说的没错,正是如此。”

    路逐惠略加沉思,道“那我书信一封,请江湖行道上的朋友帮忙查探,此事不凡,一查到底。”

    三人便跟上路逐惠进幽篁居,木棉郎动作勤快,小跑上前笔墨伺候,他道“嘿嘿。还是咱路少不凡,小小一封信,能办诺大一桩事,我家小女最是钦佩你这样的能人。”

    花想容适才以为路逐惠收礼,想不到他只拿瓶酒,看法又度改观,暗道:他路逐惠竟是个什么样的男人,莫非真误会了他?

    已见路逐惠笔走龙蛇一行文,掌心一伸,信鸽极自觉地飞落在上,将纸字捎上,放了出去。

    路逐惠道“容姑娘,画符教的事有些蹊跷,在下得禀明师尊,姑娘若不嫌弃,可在我幽篁居等上几日。”

    她倩倩地道“我…在路少这…方便么?”

    路逐惠笑道“在下即刻动身,但愿能助你们画符教。”

    她拿出那份礼,支吾着道“路少,那…这…?”

    路逐惠笑笑,道“多谢好意,可惜在下不懂品鉴,三位告辞!”说罢,并不见他任何动作,身已从地而起,仿似天地间只有他一人才能这般纵横。

    木棉郎望着路逐惠的去向,脸上灿烂笑意仍不见歇,缺四门岂会不知这棉花郎遐想什么,总想恶心他一阵。于是冷他一眼,道“哼哼。笑话。”

    木棉郎反倒乐开了花似的,嘿嘿一笑,一字一字说道“羡慕,哦不,嫉妒,肯定是嫉妒,呵呵,呵呵,气死你的感觉真不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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