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这里也是一片森林,虽不及幽黯森林树木的繁茂与青翠,但一眼望去倒也有广袤无垠、郁郁葱葱之景,让人心旷神怡。

    此时,一处颇为隐蔽的山坡上,隐隐间有着几个人影攒动着,而伴着一丝丝久远的记忆被打开,这些人的轮廓也是渐渐清晰了起来。

    山坡上共是七人,六男一女,或坐或立。居中的两个像是夫妻,而其余的都是护卫打扮,一袭火红的胄甲罩在身上,身后的鲜红披风更是在微风中轻轻拂动,光是看这些护卫的衣着就不难猜到,这些人的来历必定不凡。

    此刻,一名护卫静静地匍匐在远处的坡顶,透过一头火红的发丝,看清了他那双紧张瞪圆的眼眸,显然,他是在替众人谨慎的防范着什么,从他那惊魂不定的神色不难猜测,这对方的实力也必定到了一种足以将这一众人等抹杀的地步。

    再看下方的几人,一位面如冠玉、英气十足的男子正在静坐冥想,然而,一袭满是斑斑血迹的破烂紫红袍服,却证实了他此刻生死攸关的处境。

    那位妇人却是一个背影,单手撑地,另一只手紧紧的环抱着小腹,像是奔波了许久,此刻正自不顾身份,艰难的坐在草地上歇脚,饶是如此,那份端庄、雍容的贵族气质都是半点未失。

    “各位武士,待会追兵若来,尔等千万要护我夫人周全,我火燚今生无缘相报,只得在此谢过!”

    这时,一直静坐不语的男子终于开口说话,言语间自是带有一股帝王气息,像是与生俱来。

    “族长何出此言,真是折煞我等!此番贼子犯上作乱,我等只恨不能亲生诛杀此獠,以报族长之恩德,若敌来袭,尽管让主母先走。”

    四位护卫闻言登时跪地,双目微湿,语气掷地有声。

    “夫君,都怪臣妾不好,连累…”

    看着忠心耿耿的四位护法,那位贵妇玉手一握,轻轻说道,那动人的声线,犹如珠落玉盘,不禁让听者心生怜惜之情,然而还不待其把话说完,却被远处突然传来的那道惊恐之声所打断。

    “啊!叛贼来了,族长大人快走啊!”

    这时只见先前那位替众人放哨,满身是血的红袍武士,冲着身后的六人满脸惊惧的喊到,然而还不待其转身,一股无可名状的诡异火焰便瞬间将此人燃成了虚无。

    “火炘!”

    看到一条鲜活的生命转瞬便被烧成灰烬,众人心中无不一紧,异口同声的喊了出来。

    “哈哈哈哈,还想逃么?我尊贵的族长大人。”

    一声刺耳的怪笑后,一位身披赤红胄甲的中年男子便是凭空出现在了眼前,与此同时一股可怖的炽热温度便悄然蔓延,仿佛要将这方圆十里都要变成火海一般。

    “贼子欺人太甚!”

    这时,又是一声洪亮的声音响起,但见人群中那位身披赤紫色袍服,头顶一尊束发紫金冠的男子登时喝到。

    看其容貌倒颇有帝王之相,一副尊贵的气质不禁让人心生折服之感,只是此刻嘴角的一丝血迹却令得他看起来有些落魄和虚弱,这赫然便是那些护卫口中的族长——火燚。

    “交出圣火决,我非但可以饶你不死,而且还能赐你一世荣华!”

    先前身披胄甲的那人又是一步踏出,恐怖的高温再次席卷,咄咄逼人的神情,大有一种一言不合便要大开杀戒的架势。

    “哼!真是痴人说梦!我自问素日里待你不薄,万没想到今日趁我夫人分娩,你竟会行此逆天之举,本王真是养虎为患啊!”

    火燚悲痛的说道,言语间满是一股悔不当初之感。

    “哼!逆天之举么?我只知道成王败寇,族长大人,既然你敬酒不吃,那我就只好逆了你这破天!”

    洪亮的声音犹如滚滚闷雷响彻天地,更像是一声来自九幽之下的嘶吼,摄人心魄。

    呼!

    恐怖的高温瞬间爆发,这时的天地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尊巨大的火炉,空间都在这一刻变得扭曲起来,如同水波荡漾,隐隐间竟有着一丝崩塌之感,端的是焚天灭地、气焰滔天。

    “夫人快走!”

    这时火燚长身而起,一声厉喝,眼神中已是有着浓郁的忌惮之色浮现。

    这时,那位长相颇为美艳的中年贵妇在几个武士的护卫下走了过来。看其体态大腹便便,无疑已是身怀六甲,但此时纵然强敌当前,其雍容华贵的气质却是丝毫不失。

    “夫君,臣妾怎能舍你而去,今日即便身首异处,妾也定要与君共赴黄泉……”

    贵妇欲当争辩,但奈何那面色凝重的男子大手一挥,将话打断。

    “为我王族留后,如我不测,我火燚之子,定要让他为父报仇!走!”

    斩钉截铁的语气丝毫不留商量的余地,已是让人无可辩驳。

    “哈哈哈哈,真是好一对亡命鸳鸯,听的我都有点感动了呢。”

    那人猖狂的大笑,笑声中已经满是残忍与狰狞。

    几滴断肠之泪簌簌落下,贵妇痴情的凝视着自己的郎君,仿佛这一眼便是永恒。

    “带她快走!”

    火燚神色一凛,对着四位护卫厉声喝到。

    “哼!想走?今日我若得不到圣火决,别说你的女人,我要让你全族的女人都世世为娼!”

    来人见到此景,顿时勃然大怒,双手飞速结印。

    轰!

    不消片刻,一轮煌煌之威的大日便在其身前成形…

    “主母快走!”

    四名护卫也是眼力非凡,见到这轮耀眼的大日成形,都是身形一动扶着那位贵妇便向远处急退而去。

    “哼!”

    一声冷哼,火燚腾身而起,伟岸的身影仿佛是要遮挡了太阳,旋即嘴中缓缓吐出了几个字,“圣火决,身化炎焰,焚天灭地!”

    轰~嗤!

    惊天的一声巨响,仿佛是地陷天崩,遮天蔽日的焰火熊熊燃烧,不消片刻,这片空间便是化为一片废墟,先前还是一片碧绿的美景,下一瞬间就只剩下遍地的焦黑。

    而一声暴戾的嘶吼也是随之传荡开来,“啊!圣火决!你竟然至死也不成全于我!本尊誓要毁了你的火族!啊!”

    不甘的声音夹杂在炽热的气浪中传播的很远…

    百里外的一座安静的山洞中,一位美妇神色痛苦的躺在石台之上,玉手紧紧托着膨胀的小腹,视其情形马上便要临产。

    然而,门口的几位武士都是远远回避一副颓然,只是偶尔望向山洞时却又流露出一抹担忧之色。

    哇,哇哇!

    突然,一声婴儿的啼哭打破了空气的凝重,小小的声音哭的是那样的用力与悲伤,洞口守护的武士登时一喜,对着洞口遥遥一跪道:“恭迎少主临世!”

    武士们原本沉着的心情在这一刻像是找到了一丝慰藉,然而快乐却是何其之短暂。

    片刻后,孩子的哭声渐渐停息,美妇缓缓走出洞口,怀中一个白净的小家伙正好奇的探着他的小脑袋,好像对这陌生的天地充满了幻想,但又像是在揣度这里哪个会是他的父亲。

    “今日贼子犯上作乱,我虽有心杀贼,但奈何无力回天,此刻我夫君已然独赴黄泉,我也无意苟活于世,尔等追随族长多年皆为良实,我不忍你们就此枉送了性命,诸君各自珍重便就此别过吧。”

    美妇眉峨微蹙,言语凄切,让人心生不忍。

    “主母何出此言,我等发过重愿誓死追随,若能战死疆场,则死而无憾矣。”

    几个武士的声音掷地有声,旋即又道:“只是少主年幼,主母又如何肯弃他而去啊。”

    美妇闻言,眼中已是雾气四溢,她又何尝不知还有怀中刚刚诞下的孩儿,玉手缓缓抚摸着小孩细细的发丝,片刻后神色一沉似是下定决心道:“此地已属幽黯森林范围,离我火族相去甚远,谅他不会发现我等踪迹,然而我若就此离去,全族之人恐怕会因我受难…”

    众人一听亦觉有理,顿时不知如何是好,面面相觑,神色复杂。

    “主母若是执意如此,我等也不再劝阻,只求和您一起杀将回去,纵然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看着这一张张去意已决的坚毅脸庞,美妇竟不忍拒绝,遂挥泪连秋云,一行人毅然往来路奔去,只留下一人照看啼哭的幼儿,以期为火族正统留存香火…

    这世间倒也真巧,夏末秋来,十多年的光阴如同白驹过隙,那时的慕天机倒还不显苍老。

    也是遭遇追杀,慕天机和慕尊被兽群所逼,一路逃至幽黯森林的深处,怎料那兽群依旧紧随不舍,接连数日的亡命奔逃,二人已是气力不济,终于在一处断崖走投无路,心中大失过望,急火攻心双双仰面昏倒在地。

    苏醒已是三天后的事了,慕天机和慕尊都是有些奇怪,这深山之中莫说被人搭救,就算是死后万年的白骨也决计不会被人找到啊,然而,此刻安详的躺在洞穴之中,却又是那般真切。

    哇…哇!

    突然一声婴儿的啼哭,洞口应声走进一个身披赤红胄甲的中年人,正是那位照看少主的护卫,此刻只见他一只臂膀斜斜的吊着,显然已是彻底的废掉了,衣襟上的血迹也较之前更为浓重了几分,见二人苏醒便走了过来。

    之后过了十数日的时间,慕天机的魂力方才恢复了八成之多。临别前,那护卫不知出于何故,竟将一切告知,“我为族长手下仅存的护卫,每每忆及死去的兄弟都是如坐针毡,或许那是他们在九泉之下召唤我吧,二位宅心仁厚,少主年幼便劳烦二位照顾可好?”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朋友大可放心,我慕天机必当悉心照料。”慕天机缓缓道。

    回忆讲到此处,慕天机长叹一声,眼神中似是有些许泪光闪烁,“之后之事,便是我等在他的护持下出了幽黯森林…这些年我也一直在打探火族之事,但奈何爷爷我能力低微,至今一无所获…”

    呼!

    慕天机才缓缓舒了一口长气,似是心中的那口郁气被吐出,整个人也顿时轻松了许多,但或许慕思往后的路会走得很艰难吧。

    良久,祖孙二人都闭口不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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