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醒了。÷蔡京的时候,他靠着墙,手中捧着一碗黑乎乎的药。

    蔡京一脸的犹豫,这药看上去还是不要喝为妙。今天见大夫李时针给自己把脉的眼神,令他心中发毛。

    见到自己兄弟,蔡京脸上露出笑容,“多亏元度请来高人医治,普通的大夫恐怕也救不得我。”

    “哥哥感觉怎么样?伤口处还要紧吗?”蔡卞可是亲眼看见杀手毫不留情地捅了蔡京。

    蔡京摸着自己的肚子,“没有大碍了,现在身上感觉暖洋洋的,极为舒服。”

    蔡卞对真气的神奇咋舌不已。京城中有名的大夫都对蔡京的病症束手无策,居然被吴龙如此轻易地治好。

    当今天子也有心疾,想必皇宫中有高手替他用内力调理。

    握着蔡卞的手,蔡京过意不去,“元度,连累你了。”

    蔡卞明白蔡京说得,是科举考试。

    “没关系,明年还有机会呢。重要的是我们兄弟平安无事。”蔡卞盯着蔡京的眼睛,真心实意地说道。

    没有过多的言语,蔡京点了点头。

    “哥,我给你煮点稀粥吧。”看了一眼蔡京面前的汤药,蔡卞将碗拿开。

    蔡京大笑:“还是元度了解我,这药真是令人窒息。”

    “那我们早日离京,回福建老家去吧,想必父母亲也想念了。”蔡卞觉着除了王珂放心不下,京城已无事。既然招惹了冯墨,不如早日离开。

    摇了摇头,蔡京道:“我们本次成绩作废,但开榜之时不妨去看看,也好结识一些同学。”他考试之前紧张万分,此时知道了提前离开考场,本届科举已经无望,他看似反倒豁达起来。

    “那道人说,我们兄弟二人今年无望,他日方能榜上提名。”蔡卞忽然提及前几日初到开封府时,他们兄弟碰到的那道人童子。

    蓦然间蔡京脸上的笑容一滞,“原来道长那日单独叫你,是和你预言此事。果真是个有本事的高人。”

    古人信命,此时他相信自己不能科举是命中注定。

    蔡京坐在硬邦邦的床上,抬头望着窗外。他双目之中突然闪出晶光,两行泪涌了出来,“我蔡京自幼自负,胸中的经纬才华不输留侯(张良)。若有一天让我进入那朝堂之上,必有一番作为。谁知——”

    叹了口气,蔡京抹了抹眼角泪痕,蔡卞再看他时,他脸上连一丝湿润的痕迹也看不出来。

    礼部阅卷之处,一名老者目光深邃。手执朱红色的毛笔,正在阅览学生的试卷。他把粘在手上的朱红墨汁放进口中,舌头伸出舔了一下后,摸了摸脸颊。

    阅卷老者,即副主考,会在他中意的试卷上批一个“取”字。批了“取”字的卷子再送给主考官,如果主考官也中意,则会在试卷上批一个“中”字。考生的命运就此被最终决定。

    考生的原始试卷因用黑墨书写,所以称为“墨卷”;而誊录后的卷子,都是用红笔写的,故称为“朱卷”。

    眼下的老者手中的朱红笔虽轻如茅草,对考生来说却是重若千钧,决定了他们的大好仕途。

    老者闭上双眼,“可惜可惜,这位考生文采斐然,并且切中时弊,实在是上好的答卷。可惜可惜,他并未答完。”

    另外一旁阅卷老者,正是监考的主考官。桌上的茶杯被他捧起,掀开盖子放在嘴边喝了一大口,一缕茶香和叹息同时从他口中飘出。

    “这个小家伙我知道。”主考官当即将考场上蔡京蔡卞的事情讲了出来。

    “可惜可惜。”那阅卷老者又叹息了一声。

    主考官忽道:“我提议将这张考卷封存,交予大学士和皇上过目。前些日子,皇上委托我们监考与阅卷时,曾直言,朝中如今缺有真正才干的大臣。如果发现果真有才能却落榜的考生,可以将考卷呈上去,交予陛下亲自定夺。”

    宋朝极为重视文人应试科举,阅卷程序十分严谨繁琐,但考官的主观因素也会在批阅过程中对考生成绩有着一定作用,还有许多落榜生被渎职的阅卷人员误了前程。因此,古代阅卷有专人监督,每份朱卷上至少有6个各环节负责人的签印。誊录考生的姓名、籍贯,标注在墨卷的末尾,以备查验。

    因此,一些责任心强的考官会抽查未考中的“落卷”,主考官也有权力调阅副主考官未“取”的荐卷进行复核。此外,还有一条比较人性化的规定——允许落榜生查卷。

    如果把优秀的卷子评差了,责任人是要被朝廷治罪的。

    阅卷老者沉默不语。

    “你有什么忧虑?”主考官问道。

    沉吟了一会,老者才慢悠悠地道:“如今科举事务由司马光与王安石负责,你说这考卷呈上去,有什么结果?”

    主考官,“这话什么意思?”

    老者右手一伸,将朱红的阅卷毛笔搁下。“不可说不可说。”

    主考官嗤笑一声,“你不说我也知道,司马光与王安石素来不和,你无非是怕两个负责人意见冲突。”

    早年的时候,司马光与王安石同僚,私交甚好。只是后来王安石主张变法,史称“改革派”,而司马光则是“保守派”的代表,两人关系也越来越差。司马光甚至对皇帝说,“臣与王安石不能同殿”。

    主考官抿着嘴唇,“他们二位都是学富五车的大学士,岂会因为政见不一,就打压人才么?你太小觑他们了。”

    阅卷老者摇着头:“人啊,官越做越大。最后连自己的面目都分不清了。朝中大臣难道真有水火不容的?只是人都提防着谁,最后连父子兄弟都反目成仇了。”

    主考官轻笑,“听你一席话,连我都想告老还乡了。”

    老者看了主考官少许后,他面色阴晴不定:“我去年已经递交了请辞的折子,皇上也批准了。人老了,这朝堂也不想待了。”

    主考官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这事我怎么一点也没听说。”

    老者摇头,端起一杯茶水慢慢喝着。主考官默然不语。

    过了好一阵子,主考官道:“这卷子还是呈上去吧,考卷都是专人誊录,又密封过了。我等只是依照旨意行事。”

    老者点了点头:“国家是他们这些年轻人的,我们这些老骨头就不掺和了。”

    蔡卞的试卷很快便被阅卷组交到了上面。

    王安石拿着那一封“墨卷”,一封“朱卷”,神色如常,平淡道:“文字不错,观点过于保守,还是呈给皇上过目吧。”

    司马光沉声道:“这考生虽仰慕古人忠义仁礼,却又大肆批判古人的祭祀风俗,实在离经叛道。若是让此人为官,怕是连祖宗的面目也忘记了。况且他连试卷也未完成,我不同意此人通过。”

    神宗接过试卷沉默,轻叹一声,没有急着下定论,而是向两人道:“两位卿家,如今录取工作如何?”

    王安石从怀中拿出名单,递给神宗。

    “这是目前科目通过的考生名单。还有骑射等科目,考生会陆续参加考试,不过只是名单的名次会发生变化。名单上的考生这一次会全部录取,成为我朝栋梁,替陛下分忧。”

    神宗点头,只是神色有些忧虑:“诸位考官和考生辛苦了,只是这人数还是太少,我大宋若多几位两位爱卿这样的忠臣,何愁辽国西夏?”

    耳边听着皇帝的话语。司马光当即跪下道:“臣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看司马光弯腰叩头的样子,神宗叹了口气,抬手道:“此非朝堂,爱卿不必如此拘礼。”

    神宗招手,李宪走上前听候吩咐。神宗道:“传令,让礼部给阅卷的考官每人赐御笔一支,各位考官既然替朕选拔人才,当执御笔,如朕亲至。”

    御笔是无比的荣耀,和尚方宝剑同类,是不轻易赏赐之物。例如包拯就被赐予龙头铡虎头铡,狗头铡三铡。虎头铡为知法犯法的皇亲国戚准备,是其中是最不锋利的一个。一般一刀下去人不会立即死去,目的是让犯人慢慢死去。虎头铡为犯法的文武大臣准备,比龙头铡要锋利一点。狗头铡为犯法的黎民百姓准备的,是最锋利的。

    “那位考生如何安置?”司马光作为负责人,必须为每个考生安排结果。

    神宗铺开考卷,尤其是“墨卷”,沉吟良久,“好字!而且这考生的一些观点和朕不谋而合。朕要亲自见他。至于他的考卷,法不可废,暂且论作不合格。”

    “陛下英明。”王安石,司马光同声应道。

    “还有一事,上个月我安排王爱卿和陈升之掌三司条例署。检详官苏澈上书给朕直言弊病,朕今日与爱卿共商此事。”神宗合上蔡卞的答卷,朝司马光,王安石问变法事宜。

    司马光看了一旁的王安石一眼,他与王安石政见不合,却也不急回答。

    王安石道:“臣多次言,变风俗,立法度,今之所急也。”司马光见神宗看着自己,不慌不忙道:“王参政说要立法度,难道我朝至今没有法度可依吗?”

    “虽有法,却是古人之法,不合今日。必定要废其以立新法。”王安石道。

    司马光冷哼一声:“改变祖宗的法度?老祖宗的智慧难道比不得王参政?臣认为变法乃违逆天命的举动,陛下听臣一句。妄改祖宗法度必遭祸患。前些月,全国各地多旱涝天灾,是为神明之怒,陛下三思。”

    神宗听了,不由深思。

    “天地的祸福自有它的变化规律,与人事无关,何足道哉?祖宗的法度只适用于祖宗他们的时代,如今大宋的形势变了,前有辽国,后有西夏,不是祖宗的强势之时,法规也应随之而变化,不可因循守旧。臣主张变法就不怕他人的议论,如果有灾难我愿意一人承担责任。”王安石跪了下来,只将脑门嗑得鲜血直流。

    神宗大惊:“爱卿不可,朕一向支持变法。只是变法之事多有牵制,朕今日只是与你们商议国事,不可再跪。”

    一旁的司马光听得神宗所言,眼神愈加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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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宋史?王安石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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