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学院的马车车厢里,沉闷阴郁的空气笼罩着每个人。№>

    一半的学生在林地边见到了贝卡.戴尔蒙乌青的尸体,他的嘴边满是血沫,呕吐物,浑身散发着难闻的臭味;另一半幸运的学生回到马车边时,尸体已经被布裹成一团,单独放在一辆马车中。

    一到学院大门,学生们便被疏散回到自己的房间。艾雪则由几位修女送到校内医生的诊所进行进一步的治疗。

    尼洛回到房间,两眼睁开躺在床上,肚子空空如也却感受不到饥饿。

    贝卡的死状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他在此前从未见过比人的脑袋更大的阿曼米巴,但他今天见到了一只两人高的,虽然最后自己烧死了它,但他回想起来依然感到害怕:如果诺蓝没有听见艾雪的叫声,如果自己没有遇到过龙……

    那么艾雪也会成为那么一具冰冷的尸体,甚至自己和诺蓝也有可能迎来同样的结局。

    这让尼洛不寒而栗。

    他抽出自己腰间的短剑扔到桌上,艾尼诺被吓了一跳,蹦到了窗边。

    尼洛想到礼堂里学院长说的话,战斗课上齐格弗里德说的话。他忽然觉得自己太天真了,不光是他自己,诺蓝、艾雪、卡尔文、贝卡,所有的学生都以为自己的任务就是玩玩羽毛,快乐地抓几只小虫子。

    他们好像已经忘记了自己还要对付雪狼,林中女妖这些东西。

    今天只是一只阿曼米巴。

    当面对任务单上的怪物时,如果依然怀着游玩的心,一定会有更多的学生死去。

    尼洛的目光落到自己的短剑上:一把没开刃的剑,连阿曼米巴的那层薄膜都没法穿透。

    他感到焦躁不已。

    必须尽快变强。

    不然,他就会在某一天送了性命,或者是眼睁睁看着其他人送命。

    ——

    第二天是休息日,尼洛清早便去敲响了卡尔文的门,把睡眼惺忪的他强行拉出门,两个人一起去找到了正在抽木桩的诺蓝。

    当三人一起走进医生的房间时,艾雪正在和一个男人激烈地争论着什么。

    “我承认他们的祈祷对病人的治疗实际上毫无帮助,但是这不等于医生们做的其他事都是错的!”艾雪坐在床上,她的脸涨得红红的,尼洛从没见过她这样生气的样子,诺蓝也没。

    那个男人留着一头银灰色长发,随随便便的扎成一束,下巴和嘴边的胡子刮得极不仔细,就像春天的杂草,手上拿着本书斜靠在书柜上。

    “噢,小姐,他们只能治好那些放着不管也会好起来的病。而且有时候放着不管就会好起来的病,经他们的脏手一碰,就会变成无法治愈的绝症。他们就是自以为在救人的刽子手,而刽子手好歹还不会向你收钱。”

    “你怎么能叫管他们的手叫脏手!?他们在救病人!比谁都想救自己的病人!”艾雪看起来更加生气了。

    “他们想做什么改变不了他们实际上在做的事,你还太年轻,你还不明白,有时候,美好的愿望不一定会有美好的结果,看着好像在做坏事的人,不一定就真是在害人。”

    男人向门的方向看了一眼。

    “不过有关心自己的朋友,一定是件挺美好的事。”

    艾雪才注意到门边的三人,她手足无措地看着他们。

    卡尔文向站在书柜前的男人行礼,问道:“您就是医生吗?我们想知道艾雪小姐是否可以外出行走……”

    医生模样的男人坐到桌边,整个人以一种仿佛被抽掉骨头的姿势,瘫在他那舒服的长靠背椅上,摆摆手说:“是。你们刚才看到她有多精神了,去吧去吧,傍晚之前回来,再做一次检查。”

    四个人一起离开医生的诊所,迈向通往学院外的道路,尼洛问:“你们在讨论什么?我看到你好像很生气。”

    艾雪回答:“生气?不不,我只是……在和他争论,他是我叔叔,很久以前就被从罗贝尔家族除名了。”

    诺蓝好奇的问:“除名?为什么?顺便一提你叔叔很帅。”

    卡尔文笑着说:“这一定是家族特色,我打赌你们全家都是美丽的小姐的英俊的先生们。”

    艾雪回忆着回答道:“那时候我还只有四岁,弗雷叔叔经常来我们家看我和哥哥,每次来都会带上整整一罐蜂蜜蓝莓,我最喜欢吃的东西,他还会把哥哥举起来在院子里跑,我们都很喜欢他。”

    “他那时候就是一个医生了,是一个很受病人们爱戴的医生,但是后来,他说教会只是在榨干病人们的钱,根本治不好他们。再后来有人说他在夜晚掘墓——把别人的尸体挖出来,偷走被绞死的犯人,有人说他给患者注射病血,是一个邪恶的医生,是魔鸟的手下……

    他自己对这些被指摘的事供认不讳,但是坚决不反省。我的父母……花了很多钱将他从教会手上偷偷买了回来,但从那以后,他就被赶出了家族,我不知道他在哪,没想到他现在竟然在学院里。”

    诺蓝问:“你觉得……他是个坏人吗?会去害病人的那种?”

    艾雪的眼神变得迷茫起来:“我不知道,也许他说得对,我还什么也不懂。”

    尼洛说:“不知道就挺好的,说明你会去思考,而不是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艾雪笑了起来,露出两瓣她的小白牙:“谢谢你,尼洛。”

    尼洛也笑了,阳光照在他们身上,两个人的轮廓都染上了温和的金色。

    诺蓝在后面小声地对卡尔文说:“天……他们刚才有说什么值得笑得满面阳光的笑话吗?”

    卡尔文同样小声地回答道:“没,我想他们可能看着对方就会想笑。”

    玛吉欧镇一如尼洛他们上次路过时一般安详,尼洛带着其他人在街头巷尾间穿行,四个人闲聊着,每个人都刻意避开提起昨天发生的事。

    “你还没告诉我们打算来做什么。”卡尔文疑惑地问道。

    “马上就到了,我记得就在这附近……”尼洛沿着街边迅速地向前走去,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突然他表情转为惊喜,朝其他人摆手:“这儿!找到了!”

    三人一同望过去。

    诺蓝一字一顿地念道:“大约翰铁匠铺?”

    “对,我必须弄把剑,”尼洛回答道,“真正的剑。”

    卡尔文点点头:“我也需要一把。”

    尼洛走进铁匠铺,一位身材壮硕的人背对着他们,正在打铁。

    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长剑,盾,匕首,刺剑,还有马蹄铁,最显眼的地方挂着一把反射着银光的短剑,剑柄镶着红宝石,旁边挂着配套的小圆盾。

    打铁的人将钳子和锤子放在工具架上,在已经看不出原来是什么颜色的围腰上擦擦手转过身:

    “一群小屁孩来这干什么?”

    诺蓝不服气地回答道:“我们不是小屁孩,我们是魔法师。”

    打铁的人长着一脸乱糟糟的红色大胡子,胡子上编了两根滑稽的小辫子,他不耐烦地应道:“我知道,魔法师,但也是小屁孩,这附近除了会魔法的还有什么小屁孩会来铁匠铺?告诉我,你们要什么。”

    尼洛回答:“大概60-80公分长的短剑,主要用于刺击,但两面剑刃需要用于斩击,重量半公斤……”

    “等等,等等,年轻人,半公斤的钢剑你只能用来刺,别指望它砍人,砍点树枝还行。”大胡子男人吹着自己的胡子,连连摇头,他从墙上拿起一把短剑丢给尼洛:“试试这把。”

    尼洛握住剑柄,仔细地观察剑身,摇摇头:“不,太薄了。”

    艾雪问:“请问,有没有更轻点的材料呢?”

    大胡子听见白白嫩嫩的漂亮小姑娘说话,火气压下三分回答说:“有,黑曜石的,再轻一半都能做,但剑身会非常脆弱,一把双手持的钢剑两三剑就能轻松砍断一把黑曜石短刀。”

    尼洛继续补充道:“不能太脆,剑身的强度……要保证足以刺进石头。”

    大胡子突然大吼一声,吓了四个人一跳,他生气地拿起一个盾,把尼洛一行人顶出门外,四个人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倒在街上:“滚回你们的学院!我不会卖剑给蠢才!只有龙牙才能做出那样的剑!”

    卡尔文被压在最下面,惨叫了一声,当诺蓝站起身不慎踩到他时,又惨叫了一声。

    这时,豪爽又浑厚的笑声响起,一个胡子上扎着三根小辫子的人大笑着向卡尔文伸出手:“哈,哈,哈!可怜的小魔法师们,那家伙打的剑连我的马蹄铁都砍不断!你能要是买了他的剑,不出两天就会因为被用来切牛排断在盘子里。”

    两根小辫子的大胡子挺着肚子叉腰高声喊道:“闭嘴,小约翰!我打过的铁,比你见过的铁都多!”

    三根小辫子的大胡子挺着肚子同样叉腰高声喊道:“但如果你不知道你的客人需要什么,就算把世界上所有的铁都打成剑,也卖不出东西!”

    两个同样长着大胡子的人在街边吹胡子瞪眼睛,你一言我一句的争吵着。

    最后两个人同时凑到尼洛身边,异口同声地说:

    “让我来打造你的剑!”

    今天是一个重要的日子:

    是我余生中最年轻的一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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