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任他跟着,到了影印店,看着电脑屏幕上传送资料的进度条终于走完,我轻呼了一口气,暗叹着,总算是了了心头的一件事。一回头,自然便看到了还傻傻立在我身后的廖佳磊,大概因为全程我并没有刻意要避开他,他看着我的眼中充满疑惑。

    冷静了这一会儿,我的脾气也消了些,也意识到自己没有立场再别扭,我随手拿过一旁桌子上的一套纸笔,低头写了段话,伸手递给他。他神情还是有些呆愣,犹疑地看着我,动作缓慢地将纸接过,低头看了起来。纸上的文字也不多,没过多久他便将视线移开了信纸,转而眼中仍带着疑惑地盯着我。

    大概能猜出他目光中的含义,我没有急着解释,而是拍了拍一旁的凳子,示意他坐下慢慢谈。廖佳磊没有立刻照做,眉间闪过一丝踌躇,但最后还是屈身,坐在了我对面。我本拿起笔就要开始写字,一见他这样,不由多想了想,转而在纸上写道:“我记得你好像是这个季度急诊的住院总,今晚要值班是吗?”

    他看过只皱着眉摇了摇头,没有直接回答,只抬手拿过笔写道:“不用管,你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我见状撇了撇嘴,想到再纠结也是浪费时间,挑挑眉便又下笔写道:“具体要让你做什么事我也不确定,只是想你近期帮我拖住唐生,让他留在医院,我有一些想做的事,他在场可能不太好办。”

    廖佳磊看过立马就拿过笔开始写着,只是不知道想到什么,还没写几个字,就突然停了笔,似乎是斟酌了一下,随后竟将前文一笔划掉,转而写道:“如果是关于韩芊的医疗纠纷的,抱歉,我不能帮你。”

    没想到他一下便猜到了这里,我不由咬了咬唇,突觉事情有些难办,想了想,还是晓之以情地写道:“相信你刚刚也看到了我做了什么,现在事关我妈接受实验我都托付给了其他人,没有亲自过去。所以你也应该明白,我的决心,你不帮我,只不过是让我达成目标的过程更麻烦一点,对结果没有任何影响。作为朋友,我希望你好好考虑。”

    写完我转了转本子递到他眼前,一抬头看去,却发现他早已变了一副思考了模样。心知这样的事没有着急的必要,我随手玩着笔,没有打扰他。大约过了五六分钟的样子,他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伸手拿过我手里的笔,低头在纸上刷刷地写了起来。

    没有等他将字写完,我凑过脑袋跟着看了起来。

    “我可以帮你,但你必须先跟我说清楚几件事。

    关于你母亲接受的实验的事,为什么你先才把相关资料传过去,而为什么一定要现在传?难道之前唐生回国的时候,没有把事情办好吗?”

    看他又要再写,我想了想,伸手拿过笔,在旁边先回答道:“当时我妈的确已经进了实验室了,只是后续手续一直是以唐生的名义在办,只是现在这个状况对我来说存在一个潜在的威胁,为了不影响后面的事,所以得及时完成交接。这个不是重点,你不用管。”

    廖佳磊看完眉头猛地皱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拿过笔写道:“你就没想过,你母亲的事,为什么能够以唐生的名义着手办理?”

    我看言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抬手就写道:“他在国外又一处房产,可以以这个为抵押,申请实....”

    一句完整的还没有写完,他却突然夺了我的笔,在纸上急匆匆地写道:“我不是问你他为什么能做到,而是问他为什么能替你做到,如果我没有记错,这种程度的实验,一般只有直系亲属才有资格做担保。”

    我摇了摇头,下意识写道:“他将房产转移到了我妈名下,实验是我妈以自己的名义申请的。”写完我突然听见耳旁传来一声轻笑,这才将注意力转到耳朵,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耳鸣已经停止了。

    意识到刚才那声笑是来自于廖佳磊的,我转过头,有些疑惑的看向他,没能从他莫名严肃的脸上看出什么,我转而看向他写在纸上的文字:“如果是不存在担保人的个人实验,那不管是以你还是以他的名义又对实验有什么关系呢?威胁又是怎么存在的呢?”

    我看言顿时想反驳,下一刻却终于也反应过来,的确,如果实验真的是以周女士个人的名义进行的,先不说能不能审核通过,只是这样的情况,在后期,我或者唐生担任的,不过就是个实验资助者的角色,怎么会影响实验进程呢?

    想到这儿我终于感到不对劲,想也没想地便开口盯着对面的廖佳磊说道:“那你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妈的实验的进行,还有其他情况?”

    廖佳磊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还动笔在纸上写着,写了一半才突然定住,一脸惊诧地抬头看向我,语气更是惊讶地说道:“你,你耳朵好了?什么时候的事?刚刚吗?还是早就好了,只是一直瞒着我?”

    没心思跟他纠结在这件事上,我看了一眼他写在纸上的字,不耐烦地开口有些大声说道:“还可能是什么,你倒是说啊!”

    他被我吼得愣了愣,看着我眼睑扑闪了好几次,又回看了一眼那张纸,才叹了口气地说道:“我是说,如果不是用你母亲的名义申请的,又一直是唐生着手在经办,那说明担保人就是他啊!”

    我闻言疑惑地皱起了眉头,下意识地就不解地问道:“可是,这怎么可能啊?唐生跟周女士并不是直系亲属啊!”

    他听言脸色也沉了沉,盯着我说道:“这就要问你了,在这全过程中,你有提交关于你和唐生关系的资料吗?”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随后肯定地摇了摇头,说道:“就是没有啊,所以担保人更不可能是他了啊!他....”

    廖佳磊的眉头又紧皱了起来,伸手扶住我的肩,制止了我再说下去,语气严肃地说道:“担保人是他,否则在你托他人办交接的情况下,不可能到了传资料这步还没有人发现并通知你什么。而且,你们俩,肯定也不是没有关系,知道吗?”

    这下倒轮到我发愣了,喃喃着,心中慢慢已经有了猜测,顿时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再费力回想着第一次住院时关于送周女士去实验室的经过,满脑子便已充满了不可思议。

    我和唐生,很有可能,已经是夫妻关系了。

    长吸了一口冷气,我双眼无神地盯着前方,手撑着桌沿慢慢起身,神情恍惚得厉害。如果我和他已经是夫妻的关系,那么我母亲的实验对我来说更是不存在认识威胁,可唐生并没有向我透露这些,而是一反常态地突然不再反对我出国自己解决,甚至连交接的事情,都提前帮我打理好了。这,说明什么?

    我不敢再往深处想下去,一心只考虑着要立刻跑去问他,顿时不管也不顾地就向外面走去。途中廖佳磊似乎有什么话要跟我说,一直跟在旁边叽叽喳喳个不停,我的耳鸣这时又断断续续地发作了起来,加上注意力涣散,愣是一句也没有听懂。到门口的时候,影印店老板见我没付钱就要走的架势,急匆匆的走过来要钱。我随手一指,就把这件事推到了跟在身后的廖佳磊身上,因心绪起伏,呼吸稍有些不稳地出了门。

    影印店正门对着的事,两条宽大公路交叉的十字路口,由于地处市中心,为了减缓高峰期交通的压力,四个出口都建起了可供行人通过的天桥。在这样的条件下,地面的公路在一般情况下,是没有行人通过的。我走出的时候,迎面出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越过道路旁的交通防护栏,径直地对着我的方向走了过来。

    夜幕的城市虽然灯红酒绿,但模糊的光线,并不能帮助开车行路的司机,更好地看清路面,意外,就在我眼前,在我还沉醉于心中的恍惚时,发生了。

    我右手边岔道,大概是为了抢绿灯,疾速地开出了一辆私家轿车。车在开到离那个流浪汉不到两米的时候,司机才猛然反应过来,车瞬间向着它的左方转圜了过去。刚好这时,另一边的信号灯变换,左方早已蓄势待发的车辆接二连三地起步,发现了眼前的情况,又接连地刹车。

    只是这样的补救,在先前那辆突然变道那辆车,车速还未降低的状况下,实在杯水车薪一时间,道路上各种的碰撞声,刹车声,喇叭声强烈得堪比我耳中的喧嚣。当一切渐渐归于平静,一声又一声的唉呼这才传入耳中,这时面前的道路,已是一片狼藉。

    还在愣神中,身旁一个身影飞奔而过,随即便看见了廖佳磊飞速的跨过了护栏,满心焦急地奔着车祸的中心,奔着一个个或"shen yin"着或者奄奄一息着的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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