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宝寻声望去,浑身一震。

    薄俭在周婶的搀扶下,另有司机帮着打伞,往这边走来。

    当这些人走到心宝面前时,她能够清楚的看到司机的面无表情,周婶眼睛里的责怪,以及薄俭那满眼的憎恶和愤恨。

    “把代小姐扶起来。”

    薄俭沉声对周婶道。

    周婶忙应了一声,待薄俭一个人站好后,走到代梦惠身边,小心翼翼的扶起了她,关切的问,“代小姐,你没事?”

    代梦惠病弱的靠在她的身上,木木的摇了摇头。

    “叔叔……”

    这一幕落在心宝的眼里格外的刺痛,但是正因为他是阿初的叔叔,所以,她必须尊敬。

    薄俭一拄手杖,溅起了无数的雨水,他声音沉冷的像是冰块一样,“如果我没及时赶到,你要拿寒初的孩子怎么样?狠心害死他吗?”

    心宝捏紧了拳,“叔叔,你是怎么知道的?”

    薄俭没有回答她,只是皱眉瞪着她。

    心宝下意识的看向了代梦惠,只见她虽然脸白虚弱,但是仍强撑着恨意,如纸般的唇勾起,似是在嘲笑着她。

    答案似乎昭然若揭了。

    心宝低低的笑了笑,仰起眸时,看着薄俭的目光沁了一抹寒凉,“叔叔,你现在就笃定她腹中的孩子是阿初的骨肉,未免太早了一些。”

    “雷小姐,”代梦惠轻轻开口,“我知道你一直怀疑,那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如何,若这不是薄寒初的孩子,我彻底消失在你们的生活里,再不打扰你们,如果是的话……”她抚摸着自己的小腹,“请你和薄寒初离婚,给我们一家三口腾地方,叔叔……”

    她看着薄俭的模样是我见犹怜,“这样可以么?我不能让我的孩子无名无份……”

    心宝一惊,还没等她说话,薄俭就已经沉声道,“可以。”

    这两个字像是闷锤一样敲击在心宝的心上,她眼前一黑,脚下也是一踉跄。

    赵小威连忙扶住她,“心宝……”

    薄俭淡淡的看了赵小威一眼,冷冷一笑,“雷心宝,你不必怪寒初和别人有了孩子,你自己又干净到哪儿?”

    赵小威一听急了,“这位叔叔,我和心宝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我们只是朋友。”

    “朋友?呵……”薄俭不屑的笑,对周婶吩咐道,“扶代小姐上车。”

    “是。”周婶柔声说,“代小姐,这边走。”

    代梦惠走到薄俭身边时,低声恳切的说了句,“谢谢叔叔。”

    “嗯,你放心,有我在,必不让你受委屈。”

    这话虽是对着代梦惠说,但视线却不轻不重的落在心宝身上。

    心宝觉得她全身的力气好像一下子被抽空。

    周婶快要上车前回头问了一句,“薄老,先送代小姐回医院吗?”

    “不,”薄俭严酷的声音了陡然灌了一猛子寒峭,“去水木春城,把医生也叫去。”

    心宝闻言一怒,“叔叔!”

    “怎么?你还要反抗我不成?叫上寒初,你们俩都给我回来!”薄俭的语气有着狂暴的怒气。

    说完,他不再去看心宝的表情,转身在司机的扶着下也回到了车上。

    心宝看着那辆奥迪Q7缓缓离开在雨幕中,她很想放声嘶喊,把满腹的压抑都喊出去,但是却生生的忍住,唇瓣都被她咬出了血。

    “心宝……”

    赵小威见她这样震惊心痛,他以为心宝那么爱她的丈夫,一定生活的很幸福,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

    她不开心,很不开心。

    那打算埋藏在内心的对她的喜欢,因为她的悲伤痛苦又快要破土而出。

    “我没事,”她的声音轻的像一片羽毛,“小威,我要先回家了。”

    小威刚想说“要不要我陪你”,又连忙的抑制住。

    他有什么立场陪她回家去面对那样的风雨呢?

    那一刻,眼睁睁的看她瘦弱的背影越来越远,他连帮她打伞的勇气都没有,忽然很痛恨自己的无力。

    ……

    当心宝回到家的时候,薄俭早已经带着代梦惠坐在客厅里。

    而代梦惠身上穿着的,竟然是她的衣服。

    心宝心头一沉,没有说什么。

    王姨不知道代梦惠和心宝之间的事,衣服是她帮忙找的,心里还为大小姐开心。

    姑爷这位叔叔脾气古怪,自从大小姐他们小两口结婚后,一直很不认同她,甚至不承认她是薄家的媳妇儿,如今能主动登上门,或许是一个缓和关系的契机。

    所以,等薄俭一说要让她去给代梦惠找衣服时,她连忙就去了,还挑选了大小姐没穿过的一条新裙子。

    她以为代梦惠是薄老的什么远方亲戚。

    这时,王姨见心宝回来,也是一身的雨水,忙催促道,“大小姐,你这感冒没好几天,怎么又淋雨了,快去换件衣服。”

    “嗯。”

    心宝低声应了一句。想对亲人一般的王姨露出个笑脸,却发现很困难。

    她没有和坐在沙发上一身冷厉的薄俭、还有始终垂着眸安安静静的代梦惠说一句话,要往楼上走。

    谁知,还没等她迈上台阶,就听薄俭冷笑道,“礼仪都被狗吃了。”

    心宝的脚步一滞。

    闭了闭眼。

    是的,她应该给薄俭奉上一杯热茶的。

    但是,对于领着一个或许怀了她丈夫孩子的女人上门,狠狠的打她的脸、恶心她的长辈,她真的无法真心诚意去为他奉上一杯茶。

    但是,他是阿初的叔叔……是将阿初从孤儿院里领出来的叔叔……

    指甲立刻扎进了手心。

    缓缓转过身,她强迫着自己冷静,“王姨,端上来一杯热茶,要上好龙井。”

    王姨赶快应了一声,又向薄俭赔笑,“薄老,我们大小姐一心惦念着您,这茶啊,也是淘来的好东西,只给您留着呢。”

    谁知,薄俭并不给面子的哼了一声。

    王姨尴尬的瞅了瞅心宝,在心宝的示意中去了厨房。

    客厅里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

    周婶守在代梦惠身边,开口打破了沉寂,“代小姐,要不要给你拿个毯子过来?刚刚淋了雨,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生病。”

    代梦惠摇摇头,很温婉可人,“不麻烦了。”

    “哪里会麻烦,你得护着肚子里的孩子啊,不要把自己当外人。”周婶看也不看心宝,只是在厨房门口朝王姨喊了一声,“王姐,我去客房里拿毯子,代小姐淋了雨,冷了。”

    王姨正好也沏好了茶走出来,忙道,“我去我去,哪里还劳烦你折腾了。”

    她把茶放在心宝手里,偷偷的朝薄俭那边使了使眼色,然后乐呵呵的上了楼去拿毯子。

    心宝端着那杯热茶,冒着热气的茶水,却让她觉得茶杯冰的扎手。

    她全身也是湿透。

    她是薄寒初名正言顺的妻子。

    但是丈夫的叔叔、连同叔叔的保姆都没有把她当回事。

    而从小照顾她的阿姨,还在忙前忙后的为她张罗着,讨好着丈夫的亲人。

    她很想笑,掩饰住那眸中的苦涩。

    但恐怕唇角扯出来的弧度会不小心泄露了她心里的伤痛哀凉。

    遂作罢。

    稳稳的端着精致的茶杯,走到薄俭的面前,她声音虽低,但是也强撑了恭敬。

    “叔叔,喝茶。”

    薄俭没有去接。

    甚至没有去瞅她一眼。

    心宝始终保持着微微弯着身子,双手举杯的姿势。

    代梦惠凉凉的往她这边睇了一眼,眼里的笑又冷又讽。

    过了差不多五六分钟,心宝的胳膊坚持不住的微微颤抖。

    王姨也拿着毯子回来亲自给代梦惠披上,当她在旁边站了一会儿,才恍然发现情况的不对劲儿。

    眼瞅着自己家大小姐的额头都沁了汗意,她心疼,牵强笑着提醒薄俭,“薄老,大小姐给您敬茶呢。”

    薄俭闻言,这才慢慢的看了心宝一眼,可伸出去的不是手,而是拄杖,轻轻一挥,那茶杯就掉在了地上。

    心宝今天穿了一双白色凉鞋,茶水都溅落到她的脚上。

    “大小姐!”王姨惊呼一声,要奔过来看。

    谁知,有人比她更快。

    心宝低着头,看着她心爱的男人蹲在她的身边,两只手抬起她的脚仔细的查看,心里的酸涩委屈一下子溢了出来。

    一滴眼泪,猝不及防的跌落下来,掉在他的手背上。

    薄寒初的手一颤。

    那滴眼泪,好像是最强性的硫酸灼伤了他的手,也灼伤了他的心。

    他缓缓站起来,握住了心宝的手,紧紧的,看向自己的叔叔,目光微深,“叔叔。”

    代梦惠见到薄寒初,忙从沙发上站起来,两只手抓着毯子的边缘,低着头,咬着唇,可怜楚楚。

    “代小姐,你坐下。”薄俭沉声道。

    周婶也在一旁扶着代梦惠的肩膀,让她坐在沙发上,轻声抚慰,“代小姐,你不用害怕,薄老会为你做主的。”

    代梦惠摇摇头,还是选择站在一旁。

    周婶怜惜的看着她,怕她撑不住,站在她身边扶住她。

    “你回来的正好,再不回来,你的第一个孩子就要没了。”

    薄俭声音极冷。

    薄寒初一听,就回头紧张的看着心宝,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怎么回事?”

    这样的他,让心宝几欲落泪。

    转过头,忍住。

    “你看她做什么?我说的是代小姐,如果不是我刚好赶到,雷大小姐就要对代小姐和她腹中你的孩子下狠手了!”

    薄俭把拄杖重重的敲在地上。

    薄寒初捏着心宝的手猛地一紧。

    心宝清楚的感觉到,那只握着她的手一点一点的变得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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