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什么?”

    苏倾柔软的声线伴随咖啡杯碰撞杯碟的声响响起,打断了顾岩的思虑。顾岩朝服务员点头致谢,敛去心底里那一丢丢的酸涩,以微笑做掩饰。

    “就是觉得这里的装修很特别。”

    “那你知不知道关于它的故事?”苏倾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大腿压二腿,指尖沿着杯沿轻轻摩挲,眼里带着顾岩看不懂的情绪。

    “恩?”顾岩一时没反应过来,微烫的咖啡在舌尖打了个转才慢慢滑进喉腔,“什么故事呢?”

    苏倾没有立刻回答,指尖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打在杯沿,嘴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

    “这间咖啡屋是两个男生一起开的。他们的父母是世交,彼此间的关系很好。两位母亲在怀孕时就约定,如果下一代是一男一女,就对亲家,可结果却是两个男生。早一个月出生的男生个性张扬,另一个男生和他相反,性格沉稳、淡然、低调。就是这样两个人,居然在日后的想处里成为了最好的朋友。”

    讲到这里,苏倾停了下来,暖黄色的灯光落进她眼里,如同一片细碎的星辰,引人沦陷。

    顾岩有片刻的失神,但很快反应过来,垂眸搅动银勺,浅浅的笑:“因为性格正好互补,所以才能做最好的朋友吧!”

    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和易经里讲求的阴阳调和是一个道理。在交往的过程中,共通点固然重要,但彼此互补,就能使半圆成为一个整圆。

    “没错。”苏倾嘴角的弧度扩大了些,顾岩总能说到她心里去。

    顾岩再次迷失在她的笑容里,该死,她有天居然会因为一个女人而不能自已!就当她疯了,或者发神经!

    “不好奇他们后来的发展吗?”苏倾猫似的眯了眯眼睛,那语气,听在顾岩耳朵里就像是一种致命蛊惑。

    “什么发展?”顾岩不受控制的问出这句话,脑袋很空,空的只剩下苏倾,还有她未讲完的故事。

    “他们在一起了。”苏倾言简意赅,停下来观察顾岩的反应。

    预料之中,顾岩愣住。

    在一起了?!

    “怎么,吓到了?”

    顾岩摇头,笑容很不自然,她搞不懂苏倾和她说这些的用意。单纯只是在讲咖啡屋的来历吗?那她的表情未免太奇怪了一点!

    既然想不通,那就不想了。顾岩预感苏倾的故事还没完,便问她:“然后呢,应该不会那么顺利吧?”

    苏倾点头:“当然,家里人对他们的期望都很高,自然没办法接受同性间的感情。于是给他们安排各种相亲,限制他们的出行。性格张扬的男生甚至为此和家里闹翻,还割了腕。另一个男生不想两个家庭因为他们的关系而毁掉,也厌倦了长久以来看不到头的抗争,于是接受了家里的安排,相亲结婚。”

    顾岩皱眉,不管不顾的打断了苏倾:“他那么做不怕伤了那个为他割腕的男生么?而且明明心里装着别人,还要去结婚,对结婚对象不公平。”想到新闻报道里同/妻的境遇,让她没办法认同男生的做法。

    “你别急。”苏倾放下咖啡杯,换了个坐姿,倾身靠到桌上,瞬间拉近了和顾岩的距离。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特别想摸顾岩的脑袋。她现在看起来,很像竖起全身刺的小刺猬。

    顾岩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轻咳了声掩饰尴尬,不动声色的往后挪了点。方才苏倾突然靠近,铺天盖地而来的熟悉香水味让她觉得呼吸困难,周围的温度似乎都在变高。

    苏倾并不在意顾岩的闪躲,继续说:“相亲那天,性格张扬的男生做好了闹场的准备,但没想到,另一个男生的相亲对象居然是Les,还带了女朋友过来。四个人同桌交谈,大吐苦水,最后达成共识,帮彼此对付双方家里人。这样所有的困难就都解决了,也让他们有了喘口气的时间,好好商量之后的对策。就这样瞒天过海的过了大半年,原本应该什么事都没有,但其中一个女生患了病,很严重,几乎是命悬一线。男生瞒不下去了,就说了实话。生死面前,任何问题都变得无关紧要,对方父母没有责怪男生,反倒是默许了女生们的感情。这件事男生的父母自然也知道了,经过了这么久,甚至近距离的感受了生死,父母们也就想开了。男生们害怕他们的感情给年迈的父母带来非议,没敢太张扬,只是在这里盘下了废车场,改造成咖啡厅。有空就回去看看父母,生活的很平静和幸福。”

    很圆满的结局,一切心酸苦楚和抗争,最终总算迎来了胜利。但顾岩并没有松一口气的感觉,眉头紧紧的拧在一起:“那个女生呢?后来好了吗?”

    空气安静下来,像是停止流动般,令人窒息。

    苏倾退离开小圆桌,环抱双臂靠在椅背上,做出防御性的姿势,声音却是淡的听不出分毫波动。

    “生活不是电视剧,也不是小说,所以女主没有主角光环。”

    言下之意,女生还是没能敌过病魔。

    顾岩呼吸一滞,不是因为女生的结局,而是因为苏倾眼里堆聚的哀恸。原本的星辰,此刻破碎成一片,灼痛了她。

    苏倾为什么会······

    “Carina,来了也不说一声。”一个低沉的男声在身后响起,打断了顾岩的思虑。她下意识的往后看去。

    那个朝她们走来的男人一身休闲的打扮,高挺的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左侧耳朵戴了耳钉,内敛又张扬。

    “我可不想看你和Jason秀恩爱。”苏倾神色已经恢复如常,微勾的唇角满是揶揄。

    “我冤枉。”男人夸张的摊了下手,暧昧的瞟向顾岩,“难得见你带朋友过来。”他朝顾岩伸出手,“大明星你好,我是林续,你可以叫我Viol。”

    “你好,顾岩。”顾岩礼貌的伸手与他回握,大致可以猜到他就是咖啡屋的老板之一。

    “Viol,你怎么还是改不掉老毛病。”苏倾脸色有些冷,视线落在他握着顾岩的手上,“还不放开?”

    “oK。”林续被她弄得心底发毛,赶紧举起双手以示自己没有其他心思。他有爱人,沾花惹草这种败类才干的事,他才不屑,“很久没见你了,这段时间在忙什么?”林续自然的拉开凳子坐下,没注意到苏倾结冰的眸子。

    “拍新戏。”苏倾言简意赅的丢出三个字,不咸不淡。

    林续这下明白过来了,这女人还真是小心眼。也对,她当年可比现在小心眼多了。这么一来,什么话都卡壳了,林续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几眼,摸摸鼻子,识趣的打算离开,起身的时候正好看到Jason。没等他朝Jason招手,Jason就率先开了口。

    “Carina,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一会儿了。”苏倾按按太阳穴,对两人时光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打破有些不满。不过说来确实很久没见他们了,就当是叙旧。只是每次见面,总是抑制不住的想起往事。她也不知道今晚怎么就抽了风,选在了这里,还大老远的把顾岩叫来。深夜,果然是让人软弱的时间。

    顾岩寻到声源,那个叫Jason的男人穿着正装,右耳朵戴了耳钉,应该和林续的是一对。所以他是咖啡屋的另一个老板,苏倾口中较沉稳的男人。不算很难猜!

    Jason也在同时看到了顾岩:“没想到你居然带了朋友。”

    除了人民警察Hassan,他还真没见过苏倾带人过来,尤其还是女人。

    眸光闪烁了下,Jason朝顾岩点点头:“你好,我是Jason。”

    “你好,顾岩。”顾岩回以浅笑,心下赞许。还真是绅士的男人,不像林续,抓着她的手不放,可惜了喜欢男人。想到这儿,顾岩转头去看苏倾,发现她也在看自己,没有来由的一阵慌乱,背脊渗出虚汗。

    她没记错的话,苏倾刚才有警告林续,她是在不满林续的举动,还是······这样不切实际的猜测让顾岩的心里乱的就跟缠了团杂乱的线似的,理不出头绪。

    “Carina,你这是······”Jason坐到林续身侧,自然的搭上他的肩,暧昧的问苏倾。

    “不是。”苏倾毫不犹豫的否认,居然有点怕Jason说出什么荒唐的话来。

    “好吧,你啊,这么多年了,也该走出来了。”Jason与林续对视一眼,摇头叹息。

    林续看向顾岩,发现那人好像在自顾自的纠结什么,架起二郎腿,姿态慵懒的问她:“顾岩,在想什么呢?两个大帅哥加一个国民女神坐在你面前你都能出神。”

    顾岩猛然回神,有一瞬的窘迫,没等她回答,苏倾抢了话:“Jason,管管你的人,总是招惹小姑娘可不是什么好事。”

    Jason在林续腰间掐了把,以眼神警告。林续立刻乖的跟小猫似的,苏倾满意的轻酌一口咖啡,顺手将散落的碎发拨到耳后。

    只是如此简单的动作,又一次成功的引得顾岩失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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