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孩子……我的孩子,纪燃音!你为什么要推我?千城他爱的是我,所以娶了我,你之前去大闹婚礼,我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没有多说。现在……现在你竟然这么狠心,非要置我的孩子于死地吗?”阮蕊躺在一堆血泊之中,好在只有十来级阶梯,她滚下来的时候有所防备的抱住了头,所以现在除了下身撕裂般的疼痛之外,她还能忍痛说出想说的话。

    “我……”纪燃音怔怔地看着楼下的人,连伸手拉人的姿势都忘了要收回。

    不,按照现在这个情况,大家都不会觉得她是要“拉”人,而是“推”人的罪魁祸首吧!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阮蕊感受着无比真实的疼痛,撕心裂肺到嗓子都要沙哑,而纪燃音却一直没能回过神,愣在了原地。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她虽然讨厌阮蕊,但是孩子是无辜的啊,她从来没想过孩子会在她手上出事。

    不对,人又不是自己推的,这分明就是她自己没有站稳,失足跌落的,自己是想要去拉她的。

    可是现在这种情况,那些闻讯而来的人,大概没有人会相信自己的话吧?那该怎么办,怎么办才好?

    纪燃音茫然不知所措的收回了手,一下子就抓住了站在自己身侧同样懵了的韩菲菲。

    “天哪!”

    “好多血……她流了好多血……”

    “快快,先打120,快叫救护车!”

    “这不是阮家小姐吗?她刚怀孕吧?这架势,孩子……”

    “什么都别说了,救人要紧。”

    “等不及了,谁先将车子借用下,直接将人送到医院去吧。”

    此时场面已经混乱,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人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也不管面对的是谁,只是凭乎本能的质问着,指责着。

    “是谁推了她?太狠毒了吧?”

    “我看到了,是菲菲旁边的那个女的!”

    “那女的是谁啊?刚才阮蕊说她去大闹婚礼,难不成……”

    “天呐,怎么会有这样恶毒的女人,连孩子都不放过。”

    纪燃音听着四面八方的议论,只觉得气血上涌,喉咙干涩的紧,几次尝试着开口,却反反复复的没能构成一句话。

    “我……”

    “我没有。”

    “不是我……”

    “我没有推她。”

    可是在这种情况下,所有的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纪燃音,我没有想到,短短几年不见,你竟然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一声与周围压低了声音的年轻人格格不入的嗓音响起,纪燃音的视线也跟了过去。

    “雪姨……”纪燃音怔松的看着这个原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场合的中年妇女。

    “纪燃音,你做出这样的事情,我都替你父亲感到痛心!你自己说,你配做纪汉源的女儿吗?!”一声声色俱厉的质问,一张熟悉到不行的脸孔,让纪燃音无言以对。

    “纪汉源……”

    “莫不是那位纪……”

    “原来她就是纪汉源的女儿。”

    “你不配,你不配成为纪汉源的女儿!”

    纪燃音脑子一声闷响,她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一下子演变成这样。

    一个一个的,认识的不认识的,刚才仿佛还一起谈笑风生的,在这一刻,都站在了她的对立面,在不知缘由的情况下,一意孤行的让自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抨击她仿佛已成定局的罪责。

    “够了!”嘈杂中一声厉喝,竟然将众人怔住了,一时之间,原本喧嚣的地方寂静无声。

    纪燃音感觉自己抓着韩菲菲的手被人反握住,然后身前被人一挡,挡去了那些闲言碎语,挡去了那些目光如炬。

    “你们都别忙着闹腾,那个女人是我推的,有什么想说的都冲我来!”韩菲菲护犊子一般将纪燃音护在身后,眼神坦然无惧的面对着众人。

    “菲菲。”纪燃音鼻头一酸,眼睛瞬间氤氲起了水汽,痴痴地看着她的背影。韩菲菲比她高出五厘米,即便是低了一级阶梯,也将她的身形挡的刚刚好。

    “韩菲菲,你疯了不成,我们大家都听到了,阮蕊分明是喊的纪燃音的名字!”

    “对啊韩菲菲,你可不要昏了头,这是犯法的事情,是故意伤人罪!”

    “菲菲,你别犯糊涂!”

    “菲姐威武~”

    “纪燃音,你好意思吗?自己做的事情让菲菲帮你背黑锅!”

    “果然有些人就不能做朋友,养不熟。”

    “菲菲,你过来,这件事与你无关。”

    今天大家都是来参加韩菲菲的生日的,大部分的人跟韩菲菲都算是有点交情,如果始作俑者是纪燃音,他们能够理直气壮义正言辞,但如果是韩菲菲,不管是从个人还是家庭出发,他们都不能随便附和,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你们少他妈在这里给我叽叽歪歪的废话,我说人是我推的就是我推的,像她这种便宜货仗着点家世就耀武扬威,她好意思做出那些事我怎么就不能……”韩菲菲一个踉跄,接下来的话就被震到了咽喉里,这辈子似乎都没有机会再说出来了。

    又是一室寂静,这一次,是在一声清脆的巴掌响之后。

    “燃音……”陆千城不可置信的看着为韩菲菲挡住那一巴掌的女人,转动了一下眼珠,然后又将视线转移到自己还没落下的右手。

    刚才他气急,用了七八分的力道,此时纪燃音的左脸以人眼可见的速度浮肿着,最刺眼的,还是嘴角慢慢开始沁出来的血。

    纪燃音的脑子像是被什么重物敲击了一番那般,左耳的耳鸣由重到轻,她的眼睛都有片刻的失神,好在她的另一只手一直按在扶手上,所以刚才才能死撑着没有跌落。

    一定是太疼了,一定是陆千城打的太狠了……纪燃音歪着脑袋,看着两种液体交错的垂坠在白玉般的楼梯上。

    红色的是她的血,透明的是她的泪。

    为什么一只耳朵觉得太安静,安静到她都能听到血泪触碰到地面的撞击声;而另一只耳朵又觉得太吵了,嗡嗡的像是有千万只蜜蜂在自己耳边飞舞着。

    脸好疼,疼到心里去了,疼到纪燃音眼睛一错不错的凝视着地上的痕迹,身子却不由自主的弯下了腰。

    应该半张脸都肿了吧,纪燃音都觉得浮肿压迫到了鼻翼,让她觉得难以呼吸。

    “陆千城!你******有病啊!”韩菲菲震惊过后将同样呆愣住的陆千城狠狠地往后一推,后者没有防备,扶着扶手,踉跄的后退了好几个阶梯,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音音,你还好吗?”

    “音音,你没事吧?”

    “音音,你别吓我啊!”

    韩菲菲慌乱的跟着蹲下了身子,看着纪燃音呆滞的样子,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仿佛陆千城不是扇了她一巴掌,而是捅了她一刀。

    不过,这一巴掌,跟捅一刀,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等到终于感觉到两个耳朵一样的时候,纪燃音才撑着韩菲菲的手臂站起来,用手臂往嘴角一擦,看不到血也看不到泪。

    她看向陆千城,目光平静如死水,让原本想要上前的陆千城心中一紧,半天没有动作。

    大厅的人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么一个发展方向,一时之间都面面相觑,不敢多说话。

    闹剧终究是别人的闹剧,自己看看就好了,没必要较真。

    纪燃音面色无波,但心里却如同海浪汹涌。

    这个男人,她爱了三年。她曾经以为他们会白头偕老,会地老天荒。她曾经以为只要两情相悦,这世间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挡;她曾经以为他那么爱她,这辈子都不会伤害她离开她;她曾经以为拥有他就拥有的全世界,不料到最后,他却成为了别人的全世界。

    她以为自己放下了,其实并没有,她还记得,她都记得。

    陆千城,在遇到你之前,我以为世间的风景不过如此。鸟儿歌唱不够动人,花儿绽放不够惊艳,冬日阳光不够灼热,雨水落地不够缠绵。

    陆千城,在认识你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以后要怎么过。是平庸,是惊世,是绚丽,是落魄,是风,是雨,都没想过会是你。

    陆千城,在爱上你之前,我的鞋边上会带着泥,我的头发也会忘记洗,我没有想过人生会因为一个人而被点亮。

    陆千城,在放下你之前,我还记得你说过要陪我很久的,可是一转身,你就牵了别人的手,跟别的人举案齐眉了。

    她突然想起来顾浔阳当年跟她说过的一句话。

    他说,不可能的事情,不要去等,不要去问,更不要去回忆。

    纪燃音觉得自己口干舌燥,哪怕是从刚才到现在,她都没怎么说话,她尝试了很久,才晦涩的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姐夫,对不起, 是我错了,我的错。但是表姐真的不是我们推的,是她自己失足掉下去的。”最后那句解释,不是说给陆千城听的,而是她对自己的一个交代,她不会这么平白无故的给自己扣上一顶烂帽子。

    “燃音,我……我不是……不是这个意思。”陆千城失魂落魄的看着她,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那么的温柔,含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在他心里砸出了一个又深又黑的坑。

    这句对不起,应该是自己对她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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