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姐半信半疑走出拍摄场地,在外面的休息区,坐着三个人。

    一个是沐浴露公司的老总,一个是难得见到的郝添慨,另外一个竟然是……许细温。

    “郝总,为什么要换人?”琴姐的脸色难看极了,眼睛瞪圆了却只能压制着,“她并不适合这个广告,范……”

    郝添慨不等她说完,指了指许细温,气定神闲轻描淡写,“换许细温拍。”

    在琴姐尴尬的脸色中,又温声对许细温说,“你去换衣服吧。”

    “好。”许细温站起来,手里拿着双肩包,经过琴姐旁边时,她抿了抿嘴,弯了弯腰,还是礼貌地打招呼,“琴姐好,谢谢你。”

    然后在琴姐目瞪口呆的表情中,昂首挺背走出去。

    许细温,第一次体会到,最接近权利中心或者有话语权的人才有资格说不,才能体会到畅快的感觉:让别人不舒坦的感觉。

    被压制在她心底,封尘落纱的那股争强好胜,像破土而出的嫩苗,虽现在还弱小,可有一天,是要成参天大树的。

    一直到拍摄,郝添慨没有离开,甚至在沐浴露老板的邀请下,进了拍摄场地,看许细温拍摄过程。

    琴姐说得对,许细温并不适合这支广告。

    广告的主题是温馨浪漫,突出特点是芬芳和丝滑,是男模特和女模特的搭配。男模特是广告模特,身高要求不太高,许细温站在跟前,两个人甚至有了身高差。最后解决方案是,需要男模特踩着十几厘米的台子才能正常拍摄。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要两个亲昵地接触。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背后拥抱,和轻吻额头的动作,许细温不是浑身僵硬表情木讷,就是她忍不住伸手去推男模特,中断拍摄。

    可能只是一个小时的拍摄,却用了三个小时完成。

    在结束后,许细温想和男模特说声对不起,那人已经转身,抓住旁边的毛巾狠狠地掷在地上,“她算什么?凭什么让我站在台子上,我合作过的咖位大多了,还是头一次站台子,真是他|妈|的……”

    男模特的经纪人小声劝服,“别嚷嚷,她是郝添慨的人,咱们不能得罪。”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许细温就站在不远处,听着别人百分之百错误的猜测,她竟然完全没有去解释的想法。因为,她找不出来,解释她和郝添慨毫无关系带来的好处,相反,想的是,她和郝添慨的特别关系,是不是会让她走得更轻松呢。

    如果郝添颂是张VIP卡,她为什么不能找张VVIP卡呢。

    琴姐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等男模特走了,她慢慢地走过去,拍着手鼓掌,满声嘲讽,“许细温,我真是低估你了,你竟然真的把郝总搬来。”

    “谢谢你给我上的生动精彩的一堂课,让我认清现状和找到自己的优势。”许细温不想和琴姐过多的言语纠缠,毕竟对她没什么好处,“你说得对,有郝总这个靠山,我为什么还要求你呢。”

    “许细温你少得意,我是你的经纪人,要整你有的是办法,郝总不可能一直罩着你。”

    “琴姐。”在琴姐要离开时,许细温叫住她。

    “又要道歉吗?”琴姐微微仰着下巴,看着她。

    许细温摇头,她一样笑着,只是没有了平时的傻气,而是精明的,眼神是澄清的,像是照过乌云的阳光,“你利用欣荣模特在外接私活、拉|皮|条、抽成,这些事情,不知道领导是不是知道。”

    “你胡说八道。”琴姐瞪大眼睛,声嘶力竭地喊。

    “是不是真的你自己知道,是不是真的我不想知道。”许细温还是慢吞吞的,可话已经不再像以前那么软弱无力,虽然只是一根针的重量,却是带着杀伤力的,“今天想必你也看到,我和郝总的关系……十分特别,你说他会不会相信我的话。”

    琴姐的嘴唇抖着,不可置信地看着许细温,像是不知道小绵羊怎么突然长成了有着奶牙的狼崽子。

    “井水不犯河水。”许细温说,“希望这是琴姐,教给我的第二堂课。”

    打发走琴姐,许细温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她无力地靠着桌子站。

    “你看起来很累。”不知什么时候,郝添慨站在旁边。

    许细温往边上挪移小段距离,她还穿着浴袍,“不累。”

    郝添慨看她防备的表情,笑了笑,“你去换衣服,我送你回去。”

    “谢谢郝总。”绞着浴袍,她又变成那个懦弱的胆小的许细温,混乱地解释着,“我不该去打扰你的,我当时太想得到这份广告,只是太生气琴姐的针对,我……”

    “如果你一次不找我,我会觉得奇怪。”看许细温看他,郝添慨摸着自己的鼻子说,“会让我觉得自己在欣荣只是个摆设。”

    “谢谢郝总。”许细温又说了一遍,连带着称呼。

    许细温肤色偏白,唇红齿白柳眉弯弯,眼睛不算特别大,看人的时候却是专注的明亮的,她又在刚才拍摄时涂了太多的沐浴露和香水,站得近,浓重的香气晕得郝添慨鼻子发痒,心似乎跟着痒起来。他似乎,有点明白,郝添颂为什么会喜欢她了。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郝添慨赶快转开头,“去换衣服,我在外面等你。”

    许细温在换衣间换了衣服,和一个人在走廊里遇到,那个人像是在等她。

    等许细温走近,这人直接问,“一晚上多少钱?”

    许细温没听明白这人什么意思,“什么?”

    “一晚上两千二,这个价格不算低了。”男人把口袋里准备好的电话号码,塞在许细温手里,“你电话号码我已经记下,开好房间叫你过来。”

    “我不去。”许细温把纸条还回去,“我和欣荣的郝总有……”

    “多个选择多条路。”男人执着地塞回来,甚至握住许细温的手,紧紧地抓住,“第一次?次数多了就习惯。”

    郝添慨开着的车子是黑色的路虎,个头很大,和他偏儒雅的气质不太符合的车型。许细温等着郝添慨倒车出停车位,停在面前,她仍旧站着发愣。

    “认识这车?”等许细温上车,郝添慨问她。

    许细温摇头,“不认识。”

    “这是阿颂的车,我的车送去维修,急着用就开了他的车。”郝添慨停了会儿,又说,“阿颂总说最喜欢这个车款式,他总是有很多莫名其妙的执着,可他尝试得又太少,遇到一种就当成最后一种来坚持。”

    “频频。”许细温突然说,“我叫孙频频吧。”

    “什么?”郝添慨觉得许细温没有理解他话的深层含义,略微的心塞。

    许细温指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店招牌,一家孙大娘烧饼和一家卖空调的专卖店,“频频,一台空调可以根据温度变频,我为什么不行呢?”

    “……”郝添慨哑口无言,看到许细温攥在手里的白色纸,他问,“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一种选择。”许细温笑了笑,把纸条放进口袋里。

    一种很多人选择的路,她明知道是错的,所以不想轻易尝试的路,可又舍不得放弃的路。

    郝添慨开车送许细温回的是欣荣,没到公司门口,就看到围了不少人。

    身为公司的老板的郝添慨,都有点意外,“在做什么?”

    车子开近,才看清楚被围着的人,坐在车里的是郝添颂和裴绣绣。裴绣绣的头扎在郝添颂怀里面,瑟缩着肩膀发抖,平时漂亮的发型完全凌乱,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

    四周站了一圈的记者,正举着相机手机,噼里啪啦地对着两个人拍摄。

    “郝先生,请问你和裴小姐正在交往吗?”

    “打算结婚吗?”

    “准备去哪里办婚礼、度蜜月?”

    “孩子准备要几个?”

    “什么时候回国继承公司,是在集团公司的哪一个子公司呢?会和两位哥哥不和吗?”

    郝添慨不急着下车,他甚至摸着下巴,笑意满满地看着眉毛已经打结,两颊紧绷的郝添颂,“让他小子头疼的时候,真的不多。”

    那里实在太热闹,许细温不可能不去看。

    郝添颂推开车门,长腿迈下来,挤过人群绕过车头,打开另一扇车门,相配的裴绣绣从车里下来,紧贴着郝添颂。郝添颂牵着她的手,为她挡开人群,不闪躲镜头,留给别人的是义无反顾的淡定背影。

    以前,他也曾这样牵着许细温的手,穿过人山人海,把议论纷纷甩在身后。只是,那时候,她不知道他走得这么坚定和帅气。

    不知道是不是她注视的目光太过炙热,还是什么,已经走上台阶的郝添颂突然回过头。隔着距离和闪烁的闪光灯,他还是目光精准地看着车子的方向,他长身玉立俊朗非凡,眼神复杂地望着,可也只是看看。

    郝添慨手伸出去,挥了挥。

    郝添颂似乎是哼笑了一声,满脸鄙夷,重新握住裴绣绣的手,这才再没有回头。

    “哟,醋坛子发挥想象力了。”郝添慨摊手,玩笑着说。

    “他问过,我的近况吗?”许细温说话还是慢腾腾的,等了几秒钟,她自己回答,“没有吧,他帮我只是因为前女友现在过得,让他很不光彩。”

    许细温笑着说,“今天,我第一次狐假虎威借了你的威风,我承认自己很难过。可是在我最难过的时候,他牵着别人的手,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郝添慨还没从许细温的话里醒过神来,电话就叫,不用看署名,“不是走了吗?”

    “许细温为什么和你在一起?你怎么开我的车?”电话接通,郝添颂就连连追问,听声音就知道他心情不怎么好。

    “阿颂,我知道你为什么喜欢她了。”郝添慨没头没脑地说。

    “……”郝添颂静了很久,再开口声音冷得让人发抖,“你什么意思?”

    “我要开始,喜欢她了。”郝添慨愉悦地说,“刚才她告诉我,你彻底成为过去式了。”

    “窝草。”郝添颂不管旁边的人是怎么目瞪口呆,他破口大骂,“郝添慨你敢动她,我弄死你。”

    郝添慨无所谓地应,“你刚才在众目睽睽下,牵了裴小姐的手。”郝添颂刚说一个字,郝添慨就麻利地挂掉电话,并且关机。

    有什么,让火药桶的郝添颂,有话说不出来、有理无处讲,更好玩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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