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舞女涌上来,给一行人扣上花环,面对女人的盛情,一直神色冷峻的夜展堂也含笑着接受。※>

    特别是那个穿着火红的裹胸,长着一头海藻般浓密黑发的舞女,在为夜展堂带上花环的同时,手指不经意的划过他脸上,指尖蔻丹的味道其实并不是多么芬芳,但却恰到好处展示了女人特有的妩媚气息。

    在花环掩盖下,夜展堂扣住那个舞女的一只手,轻轻地在她掌心挠了一下,充满了意味。

    那个舞女显然很懂得把握男人的心,给了他一个,便从侧面退了下去。

    夜展堂的目光顺着舞女离开的身影,落到远处夹杂在人群中的灰色影子身上。

    为了不引人注目,白淼依旧戴着面纱,掩饰住自己迥然不同的面容,但面对一个献上花环的舞女,一边窘迫的向后退去,头一边却几乎低到地上去了,哪里有半点前几天杀意重重的凌厉?

    他不自觉的轻笑,真是个可怕可恨又可爱的女人。

    马西尼萨也注意到了白淼,见她在如此炎热的时候都裹的严严实实,不由得低声询问道:“那是谁?“

    “一个半路上买来的奴隶。“夜展堂漫不经心的说道。

    “哦。“马西尼萨摊开手:“她不热吗?“

    “或许吧,那是个奇怪的人。“

    看那身形,应该是个女人。马西尼萨向身边的侍从吩咐了几句,回过头来看夜展堂时,脸上已经挂上年轻人特有的狡黠笑容。

    晚上的宴会,奢靡程度和罗马城内是不能相提并论的,但是非洲大陆物产丰富,民风彪悍,所以他们得到的款待亦是十分隆重而丰盛

    他随意的靠着,将目光从舞动的女人身上转向盖亚。

    努米底亚垂垂老去的国王,打着酒嗝笑道:“真是为难啊,因为今年在马群里爆发了瘟疫,所以努米底亚可供驱遣的战马比前几年少了很多。“

    夜展堂脸色酡红,身边坐的是白天和他眉目传情的美女。

    他亲了一口那个肤色像蜜糖一样的女人:“我们在和迦太基骑兵的作战中吃过大亏,所以“

    接着,向盖亚倾近身体,压低声音说:“所以在我们刚刚取得伊比利亚北部的时候,在迦太基手里缴获了一批产自西努米底亚的战马,就在那里建立了许多普通的庄园用于培育,数量虽然不多,但足以填补缺口。“

    盖亚怔了一怔,白花花的眉毛和胡子随即颤抖起来,看起来憨态可掬,慈祥无比:“我的子民这几年总是在替迦太基对罗马作战,很多战士都因为阵亡不能回到家乡和妻儿团聚,作为他们的领导者,我实在是很惭愧。“

    夜展堂心里升起一丝鄙夷为了民众,这实在是个好借口,如果拒绝了他,那么罗马发动的这次战争就变成非正义的了。

    其实他并不在乎什么正义之战的赞誉,他只要看着帝国在他的手下一天一天的扩张,繁荣,为死在迦太基汉尼拔手下的父亲和叔父报仇。

    而眼前这个伪善的君主,打着避战的旗号,实际却大肆向迦太基提供雇佣兵,以此来搜刮财富否则享誉欧洲和非洲两个大陆的骑兵之国怎么还至今蜷缩在非洲北部小小的一隅。

    并且据他所知,东努米底亚民众所承受的赋税,远远高于罗马甚至地中海周边任何一个国家,这迫使努米底亚每年成千上万的普通民众沦为奴隶。

    在这样下去,让和迦太基交好的西努米底亚来完成统一,对罗马而言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只有快速的统一东西努米底亚,战火才不会让平民再受到伤害。“夜展堂坐直身体,略略提高声音,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眼角的余光瞟向下首的马西尼萨。

    只见马西夜尼沉下眼帘,褐色的眼眸飞快的闪过一丝怨愤,丝毫不理会身畔舞女的,握着金杯的手慢慢收紧,暗红的酒汁轻轻地颤动,仿佛有什么就要喷薄而出。

    “呵呵呵,元帅目光长远,罗马院当年对元帅出任执政官的提名,果然是没错的。“盖亚的眼光移向大厅中间姿态的舞女。

    夜展堂微微不悦,当年他竞争执政官势在必得,却因为因为资历太过浅薄被反对派攻击而落败,这对于他的政治生涯来讲,一直都是无法弥补的遗憾。

    不过当他的手穿过那个女人黑色的卷发,湛蓝如海水的眼睛又带上了温和而迷人的笑意,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呢喃:“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蜜纱,元帅。“美女眼光一转,一边倒在他膝盖上,几近的身躯上缠绕的翡翠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像某种蛊惑人心的节奏。

    “好听的名字,和你很配。“夜展堂摩挲着她光洁的肩膀,随即说道:“跟我回罗马。“

    蜜纱伏在他怀里,并不能说话,只是伸了个懒腰,随即用手抚着他的下巴的胡茬,才柔媚的说:“那以后每一个早上,蜜纱来为元帅整理。“

    那晚宴会结束后的第二天,他见过努米底亚的众臣,不断地游说盖亚。

    可惜那个顽固又懦弱的老头子,年纪渐长,不愿再涉足战事,宁愿得罪罗马也不愿再介入他们和迦太基的争端。

    也许是时候扶植另一个了

    他步下台阶,清晨的微光让有些慵懒的精神都振奋起来。格奈已经等候在那里,他啜了一口甜酒,说道:“我们后天就出发,回罗马。”

    正当侍从准备离开去传达命令式,夜展堂又问道:“那个女人呢?”

    “她这几天都在房间里,没有出来过,也吃得很少。”格奈回答:“医生按元帅的命令每天都去为她治疗,可是”

    “可是每次都让医生把药放下,她自己处理。”

    “是的。”格奈接着说:“她来历不明,身份诡异。元帅真的打算把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她吗?”

    “那么你的属下有能力,潜入努米底亚的王宫而神不知鬼不觉吗?”

    夜展堂撕下一块面包,塞进嘴里,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他没有说,那就是除了觉得她身手了得之外,上次看到她对那条白色石头那么重视,肯定是某种信物。

    对一件信物能够如此执着的人,绝不是一个轻易背弃承诺的人。

    “叫她来见我。”夜展堂吃完最后一块面包,说道。

    “这个”格奈的嘴角略略抽搐了一下。

    “她又把谁的手或脖子掰断了?”夜展堂蓦地转过头。

    “不,不是”格奈满头大汗:“我刚才去看过,看见她又在呃,冥想这种时候,通常是叫不醒的。”

    夜展堂的嘴唇勾了起来:“那么,我就亲自去叫醒她。”

    她那天窘迫的神态格外有趣,马西尼萨以为她是自己半路买来的床伴,便自作聪明的叫侍女送来几套希腊风格的长裙。

    不知道那个女人穿上地中海沿岸的服饰是怎样的风情?

    当夜展堂一把推开门,径直进入,室内有些昏暗,沉静的女子盘腿坐在毯子上,双目紧闭,两只手搭在膝盖上。

    而那几件衣服,被随意的放在一边,根本就没有展开过的样子。

    但她似乎很喜欢带一些珠宝,上次把她从海里打捞起来,耳朵上带的那对碧绿宝石耳环少了一只,但左手食指上,还带着一枚金光灿灿的红琥珀戒指,手腕上还有一个绿汪汪的手镯。

    这些珠宝,似乎来自东方,光彩夺目,价值连城,可带在她身上,细细一看却说不出的俗艳和不协调。

    只有在一些未开化的游牧部落,人们才会选择这种盘膝坐的姿态,在罗马人眼中,这种坐姿是极为野蛮和不文雅的,可是这个女人,闭着眼沉思的样子,却没来由的觉得圣洁?

    夜展堂咳了一下,压下那些奇怪的想法。

    这时白淼却已经睁开了眼,抬头望向他,因为是对着阳光的缘故,他竟然看到她鼻尖和额头有一层细密的汗珠,像是在那里狂奔了一阵才回来似的。

    “你是来还我的剑吗?”她声音平静,不像是刚刚剧烈的奔跑过。

    “你在做什么?”

    “的确不关我的事,可是希望你不要忘记对我承诺。”夜展堂将手上的剑丢到她面前。

    “听说你吃得很少,也很少出房间,这样并不利于你的恢复。如果你想取回你的武器,可以直接来告诉我或是我的部下都可以,不必做这样无声的抗争,很无聊。”

    她埋下头,像是在思考什么似的,这时夜展堂居然看见她露出来的一段脖子上,居然还挂着一条金链子!

    这女人清高的外表下居然有一颗那样贪财的心!

    她并没有分辨什么,只是用袖子细细的擦拭剑锋:“你已经决定要动手了吗?”

    “是的。因为谈判破裂了,而且”夜展堂瞟了一眼那几件衣服:“你这身灰不溜秋的袍子太显眼了,为什么不穿马西尼萨王子送来的衣服?”

    这些衣服,即使在喜爱奢华的罗马人看来,都似乎有些暴露了,更何况那个个性保守的女人。

    她平板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真是如同一条死鱼无趣。可是她越是做出这副样子,夜展堂就越想去激怒她。

    停了半天,她才缓缓开口:“我不喜欢。”

    “可是你拒绝了王子的盛情,令我脸上也没有光彩。”

    她反问道:“你脸上有没有光彩好像和我没有关系吧?”

    “他们都以为你是我买来的女奴。”

    “”

    夜展堂耸肩:“但是我的品味怎么会这样差?”说罢有意无意扫了一眼她平板的胸前。

    她却出乎意料的没有发怒,喃喃道:“我明明是扮作男人的被看出来了?”

    男人?夜展堂哑然失笑,她这样的身材,哪里像是男人这种强壮的生物?

    在汉土时,她将头发挽起,穿一身男装,也是个唇红齿白的翩翩少年,但是之前显然没有注意到,西方男人很少有如此娇小的身材。

    这样叫欲盖弥彰?白淼脸色稍微缓和下来,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夜展堂看出了她在想什么,收起刚才轻松的口气:“你确定你的伤势已经没有问题?”

    虽然这个女人很特别,但并不代表他允许她被对方活捉。

    白淼没有说话,圈起两根手指,弹了弹光亮的剑锋,铮然作响,像阿尔卑斯山顶的积雪,寒彻入骨。

    她抱着剑,就像抱着自己的亲密无间的伙伴。

    当她一声不响的起身来到庭院,随手在虚空中划了两下,银色的剑身在朝阳下发出慑人的光彩,如同一只吐着信子,蓄势待发的毒蛇。

    她回身一刺,动作轻盈,在西方大陆,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灵巧的身姿。

    软剑迎面扑了过来,夜展堂在她手上吃过亏,所以早有准备,举起右手,青铜护腕恰到好处的挡在面前。

    两兵相交,撞出一丝火花,在耀目的阳光下一闪即逝。

    很久没有人可以硬生生的接下她一剑了,如果将来他愿意和她过上几招,也未必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白淼眼中流露出一丝赞叹,这个身为一军统帅男人果然不是徒有虚名。

    软剑遇阻,剑身回弹,她早已熟知这样的力度,所以手腕一抖,避过返身折来的剑尖。

    身形微侧只见瞥见庭院中一颗杏树,白色的花,花蕊半露,含羞带怯的开着,心中不由喜欢。

    足下轻点,飞身跃起,剑身轻挽,已削下一支来,拿在手上,小小得意的扬着:“我要削人的头,就如同摘下这支花一般简单。”

    在阳光下,单薄的五官使她有些飘忽,似乎随时都要融化。黑发黑眸的她显然不属于这片大陆任何一个种族。

    冷冽与柔美,丝毫不显得突兀他也笑了,为这个有趣的伙伴。

    身边的侍从看她身轻如燕,已经呆了,不由“啊”了一声,白淼收回剑,浅笑:“谢谢你这些天的照顾,格奈。”

    她,她她她,居然笑了,那个叫格奈的小伙子完全傻掉了,一时间有些呐呐:“你你知道我的名字?!”

    “嗯。”她点头:“我听别人说的。”

    她不笑的时候,清冷如雪,一旦莞尔,便如春暖花开。

    见惯了轮廓深邃的女子,格奈不知这样的一张脸庞算不算美丽,只是觉得淡然得令人舒心。

    似乎并不是个坏人。一想到前几天还试图处死她,他不由歉然。虽然自己也曾杀敌无数,但实际并不是个嗜血的人。

    望了望她的房间,又看向外面的小花园,他一般都是在台阶下面的庭院和监视的侍卫说两句话,而她竟然听到了。

    “看样子你的伤,是好得差不多了。”一直在一边面无表情的夜展堂说道。

    白淼按了按伤口:“是的。什么时候动手?”

    “要先出海。你继续留在王城,到时我再派人通知你。”夜展堂准备转身离去,又回过头来,看着她:“你确定没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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