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是服了软苦劝周西西莫要冲动,萧子凡却依旧保持跟她对着干的态度毫不松口:“首先,这村里除了鄙人外没人有财力和余家竞争。其次,便是他们有点钱,你那什么小道消息的谁信呢。最后,我劝你你还是老实点,要是摊上余生兄弟是个心狠手辣的角儿,今晚就找个地方把你给埋了,看你还有命说话。”

    萧子凡越说越严重,直把周西西吓得背脊发凉。

    心地善良的余生也给吓得不轻,忙为自己辩解:“天地良心,我可不是这样的人啊。”

    萧子凡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我这不提醒西西别老那么口无遮拦的嘛。”

    教训姐姐还装好人,周西西心里面是一百个不服,生着闷气背过身去。

    余生笑着赔礼道:“西西对不住,这回是我爹亲自出山去做,他跟外人不亲近,我也没法拉上你。不过你放心,到时候给你的礼金肯定少不了。”

    萧子凡问他:“那这算你自个儿赚的还是你爹赚的?”

    余生乐呵得很:“我才一回去跟我爹道出你们的主意,他老人家马上就大手一挥跟我说:‘你小子有本事啊,行了,读书去吧。’你们两个可真是我的福星。子凡,咱们明天便到春秋堂报到去。”

    “明天就走,也太快了吧?”

    “我跟你说,不抓紧些万一被旁的人抢了学位,哭都来不及。快收拾收拾,明早我们一早起程。”

    萧子凡扭头看向周西西的背影,多少有些顾虑和犹豫。

    不料周西西却转身过来乐道:“谢天谢地,你这个大灾星可算要走了。”

    “是我谢天谢地好不好,总算可以离你这晦气的女人远远的了。”萧子凡讨了个没趣,生气地进屋收拾行李去了,头都不回一下。

    他的背影瞧着有些摇晃,步履也有些不稳,很快地拐个弯进了里屋,消失在周西西的视线里。

    她记得他毕竟有病在身,嘱咐余生道:“他病着呢,你仔细看好他。别让他自己一个人爬高的地方,出门也最好陪着他。对了,有空提醒他多打打拳。”

    余生听得差点没笑出声来:“那还不如给他讨个媳妇呢。”

    周西西顺口也乐道:“那也是个好主意。不过这般身子,想来要嫁他的人也是挺不容易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周西西自觉已经仁至义尽,看着夜色已浓,是时候回家去了。

    周大山对她今天的表现很满意,又教育了一通仁义礼信的大道理,这才放她回房休息。

    夜里迷迷糊糊的老是梦着那个月下练拳的白衣男子。他的身材是那般匀称,他的姿势又是那般柔韧,仿佛能够搅动满地的月光,携着片片细叶朝她席卷而来。一叶障目,不见月夜,待得叶落月明,竟是又被他那张光洁的脸庞蔽住月光,高挺的鼻梁离她很近很近,鼻尖上带着晶莹的水珠,向着鼻翼两侧悠然滑落。

    不知为何在梦里感觉不到对这张脸的厌恶,也不知为何自己的身体僵硬地钉在原地。茫然不知所措,心跳速度倍加,竟还怀揣着几分妄念,她多么希望能够伸出手指触碰到他厚实的肌肤,甚至能够整个身子都陷入他宽广的胸膛,被他有力的双臂紧紧拥住。她揣摩着,那里应该会枕着很温暖,很舒适……

    梦醒过来后总要忘掉大半,只是心里头余着不明的失落。

    刚才梦里,想要干什么来着?

    被着刺眼的阳光一照,更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只是记得路过萧子凡那几间空荡荡的破平房时隐隐约约的失落,还有几分好奇,这么有钱一人,干嘛自虐得住得这般寒碜?

    周大山瞧见女儿挂在脸上明明白白的无精打采,有意交代她去办样事:“西西,这是今天刚收的芋头,你带些到县上学堂给子凡送去。”

    “不是吧爹,你都走几天了你怎么还老惦记着他呢?”

    “人家都向爹提亲来着爹怎能不惦记着呀?”

    “好吧好吧。”周西西敷衍地答道,竖起耳朵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和谐的字符,脸色大骇:“提亲?他跟你提谁的亲?”

    “你啊,爹的乖女儿!”

    周西西此刻的内心是咆哮状的,那家伙到底想做什么!

    “萧子凡挺好的,爹觉得挺适合你的。他心善,又有些积蓄,至少你嫁过去不会吃苦。”

    “所以您老就答应了?你怎么又不跟我说说?”

    周西西胸前小鹿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也搞不清楚是出于愤怒还是期待。

    “我现在不跟你说着嘛。”周大山边说便把篮子塞到周西西手里,“爹还没答应呢。上次怀远是爹看走眼了,这次爹可要好好看看。西西,你也正好替爹好好看看。”

    这,这不就是让女儿去相亲嘛,周西西感觉半张脸皮火辣辣的。不过一想到萧子凡那种拽拽的模样就又觉得他不怀好意,指不定又想变着法儿怎么整蛊自己。此行凶险万分,需得格外警惕。

    周大山变戏法似地叫女儿绷紧的脸蛋上乐开了花,那是一小包沉甸甸的银子,往她兜里一揣:“县里好吃的不少,你可别给爹省着。”

    天啊,摊上这么好的爹就是不嫁了也无所谓呀!

    她午后从家里出发,到达永安县城已经快黄昏时分。要搁在村里这个时辰多半老乡都已呆在家中,外头只剩冷冷清清一片。县城则迥然不同,集市上仍旧热热闹闹人来人往,好吃的都还没收呢。

    周西西赶了大半天路饿得慌,巴不得赶紧平息肚子的抗议,拔腿就往各个小吃摊上凑去。只不多时,什么炸春卷蒸面饼已然满满一包在手,新鲜出炉香气喷喷,真是格外诱人。

    反正城里没人认识,反正本宝宝也就是个乡下丫头,什么形象都不要啦,当街就大口嚼饼吃将起来,炸得蓬松干脆的外皮碰着牙齿发出嘎巴嘎巴的声音,实在悦耳而惬意。

    她左手提篮右手抓吃,空着荷包系在腰间无隙防护,嘴里喀拉响过时,腰间只觉一松,再定睛一看,那小贼就已抓了自个儿的荷包奔出好几步了!

    wC,那是姐姐要用来买吃的钱!

    周西西拼命撒腿追着,塞满大春卷的嘴里含糊不清地叫着,人群听不明白她在叫什么,只见个小姑娘窜来窜去慌忙躲开,整个市集乱成一团。

    跑了好些时候周西西可算把嘴里的东西咽下腹中,腿下却也无力,只好抚着膝盖气喘吁吁地指着前方叫道:“救……救命啊,抓小偷啊!”

    她这么喊的确喊来些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却没见谁真上去帮上一把,反倒越集越密,几乎要把她的视线都要遮挡起来。

    眼见那小偷就要淹没在人群当中,忽然就摔了个狗吃屎,手里抓着的荷包掉出老远。他还准备挣扎着起来去捡,一柄带血的菜刀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落在那小偷的食指与中指中间。他那趴在地上的身躯已然笼罩在巨大的阴影里,来人是个肥头大耳挽起袖子的壮女子,满脸凶狠地朝偷儿一吼,直震得满街人耳朵发聋:“敢在老娘地盘上抢东西?不想活了?”

    那小偷被吓得浑身发抖,气都不敢出一句便逃开了去。

    壮女子哼哼地把菜刀拔起拿在手里,又顺手帮周西西捡回了荷包,递回她手上:“给,下次注意点,这里贼人多着咧。”

    她边说着话边用刀往周围划了一圈,吓得围观的路人甲们纷纷退散。

    周西西还没答谢呢,几个屠夫状的汉子凑过来着急冲那女子叫道:“包姐,你怎地又出来动刀了?”

    原来那女子名叫包三娘,她家是杀猪的,为人豪爽而仗义,也算是县城里的话题人物。

    那几个汉子又催道:“哎呀当家的叫你快回去,宋县令和蔡县丞家的猪都还没给人送过去呢。”

    周西西这才想着要有些什么物质性的答谢才好,忙往荷包里要掏几两银子表示心意。包三娘按住她的手:“银子,免了。下次遇上贼人再来找我,我家就在后边的九曲巷里头。回见!”

    周西西暗地里给包三娘点了一百八十个赞,真真是个侠客风范的大好人!

    闹腾了一阵天色也渐晚下来,来到春秋堂时正好逢着午课结束,堂里陆续有学生出来,周西西正准备上前托人找找萧子凡呢,后背上被人猛拍了拍,捂着肩膀回头看来原是个妙龄女子,浓妆厚抹花枝招展,深描的眉毛加上猩红的嘴唇,外罩一身同样妖艳的直领带绒的大红梅花纹纱袍,简直跟要准备上台唱戏似地。再配上四十五度斜着眼角看人的标志性动作,可不就是她的表妹宋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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