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这心真不是一般的大,还想给对方一根烟抽,你怎么想的?”林枫对着监控室的老李头说道,此时以哭笑不得的把头扭向一旁,生怕自己的表情给顶头上司左队长看到,不过这动作显得却有些多余。

    “办案呢,认真点,想什么呢!”左大队长对林枫呵斥道。

    左少先,霖州市公安局刑警三中队队长,今年五十六岁,任职二十多年以来破获不少起棘手的案件,曾评为霖州市十大先进感动人物之一,立过无数功勋,此刻正在霖州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的监控室,看着一段收发室墙外的监控录像,眉心越发的有点疼起来。

    这也是他的老毛病了,每当遇到一些棘手的案子,他的眉心总会隐隐的疼痛,办过的案子也不少,可这起案子打报告都不知道怎么写怎,怎么写?总不能写停尸间的尸体凌晨诈尸,一男一女从太平间跑了不成,那可就有乐子了,媒体怎么忽悠过去先不说,政委和局长不批死他!

    “那玩意喘不喘气我怎么知道,看人家围个床单就出来了,我这大半夜的听戏呢,那东西站我旁边不走了,我以为是晚上出来喘口气的病号,寻思给人家根烟抽抽,唠唠什么的。”

    老李头神情明显有些紧张,手指上夹着一根烟哆哆嗦嗦的,看着林枫幸灾乐祸的表情又不好发作,自己哭丧着脸,继而又看着左队长说道。

    “谁知道是这脏东西,活着么大的岁数都埋土半截的人了,头一次碰到这事,我家老伴儿都劝我在换份工作了,要不是眼不前工作不好找,我早走了!这怎么就诈尸了呢,领导您看看晚上是不是安排个带班的警察?万一在跑出一个半个的,我这小命在丢了撒!”

    此时的左队长坐在监控台前,反反复复的看着门卫这一段录像,希望从这段录像中能看出什么破绽,视频中,一男子和一个女子相继的从医院大门走出,身上都围着白色床单,出了大门后向左拐,直至消失在监控中。

    左队长没有说话,眉头紧锁,右手抬向眉心慢慢的揉捏了起来。

    林枫将左队长的动作看在眼里,知道他的老毛病又犯了,看着他那因岁月流逝而慢慢苍老的面孔,心里也着急了起来。

    自小在孤儿院长大的林枫,高中毕业后,由于经济原因没有选择上大学,在邮局找了一份差事,以送邮件为生,在一次涉及到毒品邮件的案件中,积极配合当地公安部门的情况下,刑警三中队顺利的破获一起贩毒案件,左队在得知林枫当时的状况后,主动在局内给林枫申请了一个协警职务,从那时起就把他一直带在自己的身边。

    “左队长,我觉得应该是犯罪团伙跨省贩卖尸体,最近两年这样的案子也不少,要不我和队里的同事们下午去附近调取下各门市、路口的视频监控,有消息了第一时间通知您,您先休息休息吧。”

    在林枫而言,这世上哪有鬼神之说,现在的人为了钱什么事都做,这两年他也渐渐的看透了这个社会的阴暗面,不定又是哪个犯罪团伙在装神弄鬼。

    也不知道从何时起,民间流行起配阴婚的说辞,很多不法分子纷纷对这种高额的利润所驱使,以各种渠道求购尸体,收不到的就偷,去各大医院的太平间拉尸体,卖给民间所需求的个人,大部分买家都是一些外省的,也有一些当地的有钱人讲究风水什么的,林枫很反感这种犯罪行为,即便是死人,也不能成为商品啊!对死者的家属也是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先这样吧,我们先走了,晚上会安排值班的同事来收发室,到时候就麻烦你了。”可能是听了林枫的话,左队长不在皱眉,转身起来对老李头说道。

    “那好那好,晚上我等你们来,到时候我再备点酒菜。”老李头如释重负,诚恳的对左队说道。心想着,这回晚上就不害怕了。这疑神疑鬼的事还是尽快弄清楚了好,要不以后还真不敢在这打更了。

    “那我就代表值班的同事谢谢您了。”左队长说罢,领着林枫离开了监控室。

    “左队,咱们回局里?”这时的林枫刚打着那辆局里的公车,一款95年局内采购买的破捷达,之所以破,单不说那一团团黑黑的尾气,油门踩到底也只能跑到130迈,如若碰到个开车逃逸的犯罪分子那铁定是追不上的,可就2000年时华夏国的国情,这已算不错。

    车窗内吹来淡淡的海风,左队长闭上眼睛并没有及时回答林枫的话,他静静的坐着,慢慢的思考,半晌对林枫说道。

    “不回局里了,去幸福路52号,我领你去见一个人。”

    “好的,左队。”林枫不知道左队长要领自己去见什么人,他跟着左队长两年的时间内,学会了很多,虽然有时候也挺能皮的,年轻人嘛,但是知道什么时候不该听的不听,不该问的不问。

    “林枫,等这个案子结了,我就准备申请退休了。”左队依旧闭着眼睛淡淡的说道。

    “左队怎么了,咱们三中队没你可不行啊,全局大案要案一般都由您来负责,你退休了,谁能担起这个担子!”林枫一边开车一边说道,此时的他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然后又说道。

    “左队,你不干了,我干下去也没什么劲儿啊,你要是退,那我也辞职不干了,没您在我也没什么意思。”

    “林枫,你今年21岁了吧?”左队睁开眼睛淡淡的问道,此时并没有因为他那句辞职不干而呵斥他,左队心里清楚,协警工作繁忙,工资还低,像他这种没有背景的孩子在全局300多号协警中转正几乎是不可能的。

    “恩,21岁,19岁那年跟的您,算算日子三年整了。”林枫用余光看着左队长,心想着可能要被训斥了,他知道他这叫不求上进。

    车窗外的车流渐渐的稀疏了起来,左队长认真的看了看正在开车的林枫,貌似要好好把他印在脑海里,在林枫的表情已经快要变得别别扭扭的时候,左队闭上眼睛,又沉思了起来。

    林枫不知道左队长今天怎么了,貌似有些不舍,还有其他看不出的情绪掺杂在里面,他跟着左队长三年整,早已经把左队长当成自己的父亲,言行举止极为恭敬,除了在孤儿院对自己好的刘奶奶之外,剩下的就是左队长了,听到了他想退休的想法,林枫心里不是滋味,好像就要失去了什么,那种说不出的寂寞感又回来了,回到了他那个送邮件为生的日子。

    车就这么开着,车内静静地,林枫很压抑,想对左队长说些什么,确始终没有说出口,其实他也明白,三中队的案子实在是太多了,太复杂了,左队长辛苦了这么多年,是时候该好好地休息了。

    林枫心里想,要不继续去送邮件吧,赚的钱要比现在的工资多个两三倍,现在每个月600的工资不够干什么的,对他来讲,这份公安的工作虽然很是光鲜亮丽,可再光鲜又对自己有什么用?

    能当饭吃,每次办案积极冲在前面,有两次还差点丢了性命,可功劳最终还不是落在刑警队总队长的身上,自己连个奖金都摸不到。

    其实这些也不算什么,协警没有执法权,持枪权,办案中的各种尴尬事情也是不少,找一些案子有关的材料时,时常会被人问道警官证这个问题,就像一个假警察一样去和群众解释,想想还是算了,披着这身皮,对的起自己的良心,脱下这身皮,也图个自在。

    幸福路是市政新开发的街区,两年前正式落成,整个街区主要以休闲养生的产业为主,比如文玩字画、花鸟鱼虫、中医保健、酒楼茶馆或者私人会所这类的行业。

    当然也有比较另类的行当,就比如现在林枫和左队所站在53号写字楼前,所面对的那个店铺。

    千年事务所,午后的阳光照射在木质牌匾的几个大字上,字体很朴素却又显得有些沉重,门前有俩个石狮子,左面的那只踩着一个球,右面那只的则踩着一个小狮子,再往狮子后面看去,俩张落地窗,此时被窗帘所阻挡,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林枫对这个事务所第一反应就是有点俗,就好比是一个中二的少年辍学所开的事务所,所经营范围无非就是上房修瓦片,进屋通厕所之类的服务,家庭服务队,为什么这样的工作把门面弄得这么体面?

    “和我进去吧,注意言谈举止。”左队一边说着一边伸出双手帮着林枫整理起着装来,他双手往下拉了拉林枫的衣襟,往外拍了怕林枫的双肩,神情尤为的认真,就像父亲面对即将要外出求学的孩子,临行前对着孩子做出那些不舍的动作。

    “左队长,您这是?”林枫不解的问道。

    左队长帮林枫整理完着装以后,看着林枫身后的那辆破捷达说道:“我快要退休了,本来去年就打算这么做,可政委想在让我干一年,我就答应了下来,今天带你来这块主要有两件事,一个是寻求帮助,这个案子本身就不是什么正常的案子,你来刑警队之前,有什么特殊的案子我都会上这里来,算算都合作是十多年了,和这的老板算是老朋友了。”

    “第二个就是把你介绍给这里的老板,以后你就在这干活吧,你继续留在公安也没什么大的发展,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你还年轻,虽然这些都是我自作主张,可你要知道,这是为了你好,我早就把你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说着从上衣头里掏出一盒中华,抽出两根烟,递给林峰一根,林枫推脱不要,左队皱眉道:“给你烟你抽就是了,老爷们哪有不抽烟的。别人给你烟,你就要给别人面子,要懂礼数。”

    林枫觉得有些不适应,从小烟酒不沾,但看到左队有些微怒的表情后,便硬着头皮恭敬的接过,凑近左队长以打着的火机,把烟引燃抽了起来。

    左队对林枫的表现还算是满意,点了点头,点燃自己那根烟,把打火机放在烟盒里,揣进了林枫的左衣兜,继续说道:“这不就对了,一会进屋了和老板好好打招呼,一定要谦虚客气,拿出十二分的恭敬,这份工作很适合胆大心细,为人善良又有责任心的你。以后认真的在这干活,老板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勤快点,不懂的就多问问。”

    林枫心里想,家庭服务队的活有什么好做的,天天上门服务还要看房东的脸色,还不如送邮件呢。

    左队长怎么看不出林枫的心思,他太了解林枫了,每次办案都冲在最前面,正式刑警都不如他,这可不是夸林枫,好多案子都是林枫自己找到的线索,甚至带着警队破案,有两次和歹徒搏斗,差点丢了性命,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冲着同事们还咧嘴笑。

    霖州公安局第一号疯子,这个称号是刑警队队员先喊出来的,他们看着林疯,有人说他傻,有人说他做作,可左队知道,林枫就是这样的人,后来局里就传开了都这么叫。只可惜身份问题无法解决,每每想到这里,左队的心里就有些心酸。

    马上就要退休的他,让林枫来这个事务所工作,这个决定他反复的想了无数次,刚才在车上闭目养神的时候也是在考虑这个问题,到底合不合适,是不是害了林枫,当车已经停靠在这个店铺前的时候,那一刻,他才下定决心,男孩子怎么也要闯闯才能成为男人,林枫在公安再出色也就是个协警,在刑警队危险,莫不如在这工作,薪水高一些对自己也算是个交代。

    虽然说左队长今天的这个决定受到了这的老板左右,可左队觉就这样也挺好,但是如果他能提前知道林枫以后会经历的那些事情,不知道他还会不会把林枫送到这里。

    有些人,有些事,命中早就已经做出了安排,而这种安排,就像林枫再次踏进千年事务所那道门槛一样,一生又一生的等待,一世又一世的轮回,一次又一次的被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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