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不是小爷说了可算不得,宗族谱上明明白白的写着呢。”宁小侯爷随手将一个泛黄的册子放到桌上,册子上了些年代 ,边角的地方都被磨得起皮了,在右下角的地方还被火烧过。

    南芝的手有点颤抖,尤其是被火烧过的地方,手掌移动,在快摸到的时候猛的停住,心底泛起一阵酸,这本册子,即使不翻南芝也知晓里面有什么,这是林家的族谱,最前面的一页里记载着她和林宴的名字。

    有眼泪顺着脸颊滑了下来,手终究是覆盖了上去,还是当年的感觉,还是当年的册子,摸着的人却已经变成了大姑娘。

    “侯爷从哪里拿到的?”这本册子南芝记得很清楚,早在林家覆灭的时候就被父亲烧了,她亲眼看见父亲将册子丢进火堆里的,怎么可能又出现在这里。

    “自然是有人觉得死物比活人还重要抢出来的。”说到这,宁小侯爷发出一声冷哼:“没长脑子。”

    南芝摇摇头,她知晓将册子抢出来的人是谁,除了他不会有别人。从心底叹口气,南芝终究是做不到真的当自己不是林家后人,罢了,林家百年威望也不是自己一个小小的人儿就能影响得了的,就如小侯爷说的,都是死物,守着又有何用,还不如让活着的人好好的活着。

    “林盟主真的没有救了吗?”

    宁羽墨将南芝的神情尽收眼底,闻言,坐到对面的椅子上,合拢桃花扇,一脸认真的道:“林盟主身子里面的血都被放干了,若是没有金针,不出三日便会腐化。”

    “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了?”

    宁羽墨点头,脸色有点沉重:“有传闻大盛最后的鬼兵大部分是被林盟主埋葬,南芝姑娘觉得今上是那等大度之人,别人毁了他的心爱之物他还会让别人好过?”

    南芝摇头:“小女子也听闻当年是林盟主毁了鬼兵,但小女子觉得传言并不真的可信,不说其他,就是这鬼兵,向来都是掌握在先祖的手中,林盟主就算是想要毁了鬼兵难不成先祖就坐以待毙?要知道鬼兵的能力只有先祖最清楚。”

    “是不是不重要,重要的是皇陵镇已经待得差不多了,南芝姑娘只有一天的时间,或者是说服,或者是小爷亲自动手。”说到亲自动手,宁小侯爷脸上浮现一抹冷酷:“小爷从来就不怕谁,不过南芝姑娘最好想清楚了,小爷若是动手,情况就不这么美妙了。”

    从宁小侯爷书房出来,南芝心情有点沉重,抬头就看见不远处站着的一抹高大身影,压下心底的波动,到底是缓缓走了过去。

    还未走近,杨霖就迎了出来,脸上带着一抹着急:“妹妹,侯爷可是为难你了?”

    南芝抬头,看着长不了自己几岁,却因为风霜露宿早早成熟的男人,摇了摇头:“回去说吧。”说完率先朝着杨霖的房间而去。

    杨霖被安排在了小院的北边,和宁小侯爷的房间隔着坐假山,虽是偏远了些,不过倒是安静,走在前面带路的杨霖回头看着身后跟着的南芝,好几次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南芝先开了口:“什么事?”

    杨霖停下脚步,一下站到南芝前面,双眼一动不动的盯着南芝,似乎怕自己一眨眼自己的宝贝妹妹就消失一般:“小侯爷是不是让你放弃爹?”

    爹?南芝被杨霖口中说出的称呼震了一下,回过神,就见杨霖眼神里带着一股子像是要毁灭一切的眼神盯着自己,不有的从心底打了一个冷颤。

    似乎是觉察到妹妹的感情,杨霖来回搓着双手不大自然的时不时看南芝一眼:“妹妹,哥哥没有其他意思,就是好几年没有看见咱爹,心里高兴的不成,但是爹爹如今这模样,哥哥又觉得自己是个废物,连这些小事情都做不好,不能救爹的命。” 

    “何苦这般说自己?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当初是你跑回去偷偷取了这般家谱吧!”南芝从袖子里取出泛黄的家族族谱,放到杨霖面前。

    杨霖浑身打了个激灵,双眼眼巴巴的盯着被拿出来的族谱,大手缓缓放了上去,却在快要碰到的时候猛的收了回来,这样来回几次,眼看着双手就要放上了,旁边突然蹿过一个黑色身影,杨霖身形一闪,将妹妹随手推到旁边的屋子里,自己追了出去。

    南芝吓了一跳,再回过神,只见杨霖已经不见了,屋子里点了灯,不是很亮,但能将里面的东西看得一清二楚,在最里面的床上,躺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南芝的心砰砰砰的跳个不停。

    即使没有人告诉她,她也清楚里面躺着的人是谁,可就是这般,她的心才跳得越发的快,像是要从心窝子里跳出去一般。关于那个人,那个家,南芝所有的记忆都停留在孩童时代,那个带着点威严,总是想要将自己养成名门闺秀的男人,他和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同,他没三妻四妾,没数不尽的儿女,他总是板着脸和她说要有女孩子的样子,却从来舍不得真的惩罚她。

    那是南芝知晓的第一个男人模样,一个关于无敌的神话。

    身形缓缓的靠近,他的头发还是当年的模样,小时候的南芝头发老是长不好,在以青丝为美的大盛没少被那些名门们笑话,他有时候也无奈,会在没人的时候拿头皮蹭她的脑袋:“闺女啊,啥时候你这头发才能长得像爹爹的一般浓密!”感叹完又在那为难:“闺女啊,你这样以后爹怎么给你找个如意郎君啊?”

    话音刚落,门口就冲进来一个少年郎,青涩的脸上一脸的不高兴:“爹爹,妹妹才不稀罕如意郎君呢,如意郎君能有宴儿对妹妹好吗?”

    男人被逗得哈哈大笑:“是是是,宴儿说的是,这天下间谁还能有宴儿对妹妹好,爹爹的闺女啊,谁都不嫁,谁都不找,就在家里给宴儿养。”

    ……

    记忆如洪水般涌来,化成泪滴一滴一滴的顺着脸颊往下滚,滚到躺到床上的男人脸上,再缓缓滑落枕头,却再无人安慰。

    南芝猛的一下趴到床上,紧紧的抱着床上的男人,一声“爹爹”落地,人已经哭得不能自已。

    杨霖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自己的妹妹爬在床边,哭得撕心裂肺。

    他走上前,在南芝身边站住,伸出手,搭在南芝的肩上:“爹爹要是知道不会想看见你这么难过的。”

    南芝哭得越发的难过。

    杨霖心底像是压着一块石板,怎么也挪不动挪不开,眼前哭着的人是他的宝贝妹妹,床上躺着的是他的父亲,这些都是他生命中最在意的人,如今却一个个的被伤害成这个模样,手缓缓的抬了起来,上面布满茧子,天下五大高手榜首又如何,还不是连自己爱的人都没有办法保护。

    似乎是感受到杨霖内心的绝望和无助,南芝缓缓抬起头,就看见杨霖盯着自己的手,像是这双手得罪了他一般要将双手剁去一般,南芝一惊,猛的站起来,双手紧紧的抓着杨霖的手:“哥,你要做什么?”

    南芝这一声哥本是下意识喊出口的,才一出口就连自己都被惊吓到了,原本以为早就已经忘记了,早就已经不会再开口了,却在下意识间就一下喊了出来。

    杨霖显然比较开心,听到南芝的称呼,激动的紧紧抓住南芝的手:“妹妹,你终于愿意喊哥哥了。”说完猛的一下将南芝拥到怀里:“妹妹,你知不知道你的这声哥,哥哥已经等了很多年了,原本以为这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再听到你叫我一声哥了……”说道后面都语无伦次了。

    南芝原本还手足无措,自己的身份自己做过的事无不告诉南芝自己,自己是林家最大的败笔最大的耻辱,可就在刚刚,南芝突然就释然了,是啊,林家人有林家人自己的傲骨,她苟且偷生这么多年,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能看看自己的亲人,有朝一日能留着这一丝丝的血脉,证明林家真的在这世上存在过。

    好一会,杨霖才不好意的松开南芝,有点不大好意思却满满高兴的道:“妹妹,你终于愿意叫哥哥了。”

    南芝抬头:“哥,是我想多了。”

    杨霖摇头,安慰南芝:“妹妹,那些都没有关系,只要我们还活着就对得起爹当年的苦心,就对得起我们颠沛流离多年。”

    南芝点头,回头看向床上的人:“爹……爹……爹这是没有办法了吗?”

    杨霖沉重的摇摇头:“落音谷的人已经来过了,爹爹已经死了很多年,并且也是没有成熟的鬼兵,即使没有这脑门上的金针,最多再是一个月,爹爹也只要全身腐烂。”说道腐烂,杨霖的语气尤其的犹豫。

    南芝一愣,灵动的双目有点呆滞,好一会才回过神,眼泪却大滴大滴的滚了下来。

    杨霖心中一紧,猛的将南芝抱在怀里,轻声道:“妹妹莫怕,有哥哥在,哥哥会护着你,谁都不能欺负了你去。”

    南芝就这么任由杨霖抱着,后来的很多年,每每想起这一晚,南芝总是能笑着流泪,这一晚,她知晓了曾经最爱她的两个男人,一个只能永远的离去,剩下一个,却是她这一生的保护伞。

    从林洪房间里出来,南芝和杨霖的情绪都有点低沉,都明白,自己的父亲是真的逝去了,可又谁都接受不了。

    杨霖想要缓和下氛围,轻声道:“听闻妹妹在郡主手下做事,事情可还是顺利?”

    听闻自己做的事,南芝难得露出一抹弧度,自信中带着满满的满足:“郡主待人和善,只要把事情做好了,谁都吃不了亏。”

    虽是没有直接说明,但也算是对云锦昔这样的主子比较满意了,对于云锦昔,杨霖自然也是满意的,不然也不会任由自己唯一的妹妹在外面抛头露面。

    杨霖不是没有想过,将自己的妹妹如一般的大家闺秀一般养在闺中,但就如同云锦昔说的,南芝和任何一个女子都不一样,她能在花枝楼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又能在离开花枝楼后再不提起林家,就说明她早已经不是能养在闺中的菟丝花了。

    就像现在,虽是有难过,但杨霖从自己妹妹的脸上,更多的是自信和希望,那种说到自己骄傲的东西双眼一亮的样子就如同他小时候每每学会了新的剑法总要和她炫耀一番一般,那种来自内心深处对自己所做之事的信仰是谁都不能取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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