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不急不缓地过着,长笙除去每日练武的时间,便都待在卧房之中,看看书,或是发发呆。

    路克雷再怎么急着想要获得更多权利,也不可能每天都忙着拉拢人心、排除异己。蒋筝如今没事就去将他盯着,连他吃饭睡觉拉/屎洗澡的时间规律都摸出来了,有用的信息自然也越来越少。

    慢慢的,蒋筝对路克雷的监视也就稍微松懈了一些,闲时,她开始四处游荡,试图找到之前那个矮人少年,只可惜自那日后,她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少年。

    冥络这几日都很刻苦,塔斐勒有时间了也会去为他指点一二。

    年幼的弟弟被她推上遥远的战场,无心争权的二哥被她扯入一场本不用参与的是非。

    长笙心中多少有些愧疚,一时不知如何面对他们。

    冥络离开塔兰的那天,长笙独自一人坐在无人的后花园中。

    本该在监视某人的蒋筝不知何时又跟在了她的身后,见她愣愣出神,便上前清了清嗓,道:“我听塔斐勒夸冥络学东西快。”

    长笙点了点头,道:“他和我一样,从小到大,学东西一直很快,不过他就是爱偷懒,不肯用功。”

    “他和你一样?”蒋筝靠着一旁假山,抱臂笑道:“你这是在变相自夸?”

    “是事实。”长笙理了理裙摆,抱膝道:“虽然我和冥络对母后都没什么印象了,但是我们都知道,她不止是一个王后,还是我们帝国人人敬仰的战士,远东的战场上令魔族闻风丧胆的希尔达将军!我们是她的子女,天生就是战士。”

    这种“我的父母很厉害,所以我也很厉害”的论述本是十分幼稚,但从长笙口中说出,又偏偏让人无法反驳。

    蒋筝还记得远东战场上那个披甲持刃斩杀四方的长笙,要不是亲眼见过,又怎能和眼前与她抱膝谈天的小姑娘联系在一起?

    “好吧,姑且信了。不过我有点好奇,希尔达王后那么厉害……”蒋筝说着,伸手指了指长笙的胸,下一秒又比了一个心,笑道:“国王陛下是如何撩动她心中小鹿的?”

    “她之所以会成为我们的母后,是因为她在马背上将自己输给了父王。”

    “输?”

    长笙点了点头,笑道:“父王和我们提起过,他与母后彼此倾心,有一日赌了一场骑射,事先说好输的人答应赢的人一件事。当时父王用玩笑的语气说,他要是赢了,就要母后嫁给他。”

    “那一场骑射到最后是母后输了,但父王说,母后是帝国最强的战士,无论是刀剑拳脚还是骑射,他都远远比不上母后,那一场,是母后故意输给他的。”

    “欲迎还拒啊,都是套路。”蒋筝说罢,还感慨了一句:“嘴上说着不要,其实身体诚实的很。”

    长笙忍不住瞥了蒋筝一眼,道:“你说话真不中听。”

    “小妹妹,我可是鬼,开口都是鬼话连篇,想要中听,那也太为难了。”蒋筝自嘲着,心情有些小微妙地哼起了歌。

    不久前,她还吹着空调,坐在电脑前与一些自认机智的傻子夸夸其谈,收钱收得十分舒心。而如今,身旁却只剩一个身体十六岁灵魂十九岁,年轻耿直到骗与不骗都没什么区别的小公主。

    人生与鬼生的落差,往往就是那么不可思议。

    不过有一点还是不错,就是不用再提心吊胆地四处躲藏,各种换号了。

    塔兰城中,吹响了送行的号角,他们年轻的王子已骑上战马,随着那支国王钦点的护卫队离开帝都。

    蒋筝飘至屋顶远望了一会儿,又回到长笙身旁:“你的宝贝弟弟就要走了,不去和他叨叨几句?”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

    “下次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最快也得等到十六岁的成人礼才有机会回来吧?不知道说什么,说……”蒋筝话音未落,长笙便已起身朝着出城的方向跑去,她不禁摇了摇头,笑着说完了刚才没有说完的话:“说句保重也好啊。”

    在蒋筝的想象中,女主追出征的人儿大多应该抓着裙子边哭边喊,或一路迎风奔跑最后气喘吁吁地与其四目相望,眼中含泪。

    但她看见的,却是一个身手灵活的十六岁少女,又上房又翻墙,各种躲障碍各种抄近路,最终快速而又精准地追上目标的一场“跑酷表演”。

    她自高处跃下,在两侧送行人群的注视下叫停了这支即将远去的队伍。

    “姐!”冥络看见长笙到来,立即从马上跃下,跑到长笙身旁,开心得不行,朝一旁送行的塔斐勒看了一眼,道:“二哥说你最近忙,我以为你不来送我了!”

    长笙喘了喘气,伸手揉了揉冥络的头发,道:“莫科多和塔兰不一样,那边战事多,少不了要吃苦,你是男孩子,要坚强一些,别哭鼻子让人笑话,知道吗?”

    “姐你放心,我知道的。”

    “照顾好自己,姐等你回来。”长笙说着,伸手将他转了个向,轻轻向前推了推,道:“快去吧,都在等你呢。”

    “嗯!”冥络点点头,拖拖拉拉地磨蹭了几步,咬咬牙快步上前,翻上马背,回头对长笙喊道:“姐,我回来行成人礼的那天,你可不能再像去年那样送我一个草蚂蚱了!”

    长笙挥了挥手,应道:“想太远!等你回来再说!”

    “好!”

    望着冥络渐行渐远的背影,长笙心中多了一丝欣慰。

    如果这次来不及阻止魔神复生,至少,弟弟去了那边,比留在塔兰要安全许多。

    两人走在回去的路上,蒋筝跟在一旁打趣道:“喂,弟弟过生日,做姐姐的就送一个草蚱蜢,未免也太小气了吧?我有点好奇,你都送过他什么生日礼物?”

    “十四岁的时候,是一只草蚱蜢,十五岁的时候,送了他一只石兔子。”长笙低声说着,声音极小,似在喃喃自语,往来的人群皆无人在意:“他成人礼那年,是一把匕首,十七岁那年,是一把刀……后来,都在远东折了。”

    说着,她垂下眼睫,似又想起那噩梦般的一场祸乱。

    “那你这辈子可得送把结实点儿的。”蒋筝一句胡扯将这气氛打乱,弄得长笙一时间哭笑不得。

    蒋筝伸了个懒腰,百无聊赖地朝四周环视了一圈,忽见两个有些眼熟的身影消失在远处拐角,连忙招呼了长笙一声,自己先一步追了上去。

    长笙拨开人群,一路追着蒋筝跑至一个巷口,只见她指着两个贵族少年,情绪有些激动:“帮我问问他们,前几天追打的那个矮人是谁!”

    蒋筝不是容易激动的人,但在这个世界,任何一个能感知到她存在的人都弥足珍贵,因为只有这些人才能让她感觉到自己是真的存在,而不只是一个被世界孤立了的魂魄,游离在世界之外。

    长笙快步上前拦住两人询问了一番,蒋筝在一旁,眼神从最初的期待渐渐变作无奈。

    那两个少年并没有认出长笙的身份,见是一个漂亮姑娘,便也十分配合询问。

    他们都是维罗弗学院的学生,维罗弗是艾诺塔最好的学院,每年都不乏望子成龙的大人拼钱又拼关系,想方设法将自家子女往里送,自己的儿女进入维罗弗学院,也渐渐成为了贵族之间彼此炫耀的资本。

    而他们那日追打的矮人,也是学院的学生之一。

    在得知长笙在打听那个矮人后,两人皆是一脸不屑一顾的神色。

    “那个矮人啊,从乡下来的,不知道他家里人托了多少层关系,塞了多少年口粮钱才被塞进我们学院的,脾气臭的很。”

    “可不是吗?还是个小偷,偷别人东西被逮了个正着,学院就把他开除了。谁知道现在人在哪儿,反正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塔兰是混不下去了,滚回老家了吧?”

    长笙多问了几句,没问出什么结果,便同蒋筝一起回了家。

    一路上,蒋筝都比较安静,似乎在沉思着什么,回家后,便坐在床边发起了呆。

    长笙想了许久,还是决定上前安慰一下:“你别担心,你看,一开始,你认为除我以外,没有任何人能发现你的存在,可现在有了第二个,这就代表,肯定还有第三个,第四个,甚至更多特殊的存在。”

    “再说了,我答应会陪你找复生之术,就一定不会食言。”她说着,坐到了蒋筝身旁,双腿垂在窗外,看天上的星星。

    蒋筝笑了笑,伸了伸胳膊,靠在窗框上,随口说笑道:“哎呀,就怕你把自己的麻烦解决了,就无所谓我的死活了。”

    “不会的。”长笙语气坚定,“相信我,总有一天,所有人都会看见你,而我要牵着你的手,告诉他们,你是我最最最重要的朋友!”

    蒋筝愣了片刻,回神后满心欢喜,却假做淡定:“听起来好像不错。”

    “到时,你就住我这里,当我的门客,怎么样?”

    有个地方能白吃白住一辈子,还不用再担惊受怕,不管从那个角度来看,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我自是不敢驳了公主殿下的面子,所以,这种时候,我是不是该说……”蒋筝话到此处,忽然停顿。

    她忽然抬眼看向长笙,随手撩了一下耳边的头发,目光耐人寻味:“我愿意?”

    长笙若有所思地盯了蒋筝几秒,笑着从窗上翻回了房中,走到酒桌边倒了一杯酒,转身背靠着墙,对蒋筝举杯道:“你也可以拒绝。”

    蒋筝没有回话,只抬眼望向窗外,眼中是欣喜的笑意。

    ***

    在蒋筝的帮助下,长笙对路克雷手头势力了若指掌。

    哪些人完全效忠于他,哪些人只是收过小恩小惠,随时有可能见风使舵,都逃不过蒋筝的眼睛。

    长笙并不希望在扳倒路克雷这件事上耗费太多时间,三年后科瓦特要塞之上那盘旋的黑龙与不灭的大火始终是道阴影,在她心中挥之不去。

    她花费了不少心思去为塔斐勒拢聚人心,抓紧一切机会去打击、削弱路克雷的党羽势力。

    但这些并不能动摇路克雷的根基,这感觉就像遇到一个无底洞,不知究竟要投入多少的时间与精力。

    长笙着急,蒋筝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比谁都希望这个路克雷赶紧倒台,不然前往沃多找不死树的事只会被一拖再拖。

    此时此刻,她坐在路克雷卧室的顶梁上掰着腿、哼着歌,心里却早把路克雷从头到脚骂了个遍。

    她感觉自己这两个多月在这个男人身上花的时间平均下来,至少每天八小时,日子长了,竟都有些习惯这种类似上班的规律了。

    路克雷的家就好比她上班的公司,路克雷的书房与卧房就好比她的办公室,那些贿赂大臣的账本与名册的摆放位置也早被她记得一清二楚,她甚至觉得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与路克雷相关,她却不知道的秘密,就算路克雷的亲妈从地里爬出来了,都不敢和她比谁更了解路克雷。

    不过那是一个错觉。

    路克雷从书房走回卧室后坐在酒桌边喝了点儿酒,手头势力连连受挫,支持塔斐勒的人越来越多,他的心情自是一天不如一天,喝完酒后便一头倒上了床。

    蒋筝没什么耐心看他睡觉,正想着今天提早“下班”,便见路克雷又咬牙坐了起来,托着下巴沉思了好一会儿,起身走到一盆不显眼的花面前,深吸了一口气。

    蒋筝隐隐感觉不对劲,连忙靠近,只见那盆花上渐渐出现黑紫色的暗光,似烟雾缭绕。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敬爱的路克雷殿下,你主动联系我,是找到我要的东西了吗?”

    那声音不似人声,雌雄难辨,嘶哑阴沉,而又十分压抑,让人不寒而栗。

    “我探听到了你想要的消息,但我的势力在一点点被削弱,你答应过会对我有所援助,现在是你表现诚意的时候了。”

    “你要我怎么表现?”

    “你……”路克雷的话未开口,那声音便将他打断。

    “嘘,有人在听……”

    “什么人!”路克雷瞬间起身,眼中满是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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