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wo  赵祎一边走一边想,没想到许慕然也能喝醉——她可从来没见过。

    许慕然穿了条露肩小黑裙,光裸圆润的肩头教遥遥处的彩灯一照,竟然像裹了一层亮粉,闪着柔润的光泽;化了与以往风格殊异的妆容,酒红亮片眼影轻轻缀在眼尾,加上妩媚小红唇,自有一番不同风情。

    许多男人围着她,在她周围蠢蠢欲动,远远看着的周磬只觉得心里火气更盛——她所谓的有事,就是独自在半夜一点多的夜店里喝得烂醉?!

    就算她不喜欢她,想躲着她,她也不应该这么不把自己当回事!

    在那个下午的电话之前,周磬还是很开心的。同事原本只送了她一张古典音乐会VIP座位的票,因为许慕然,她又费了些心思搞到一张连号的。

    像上小学之后第一次春游的孩子一样,她兴冲冲地给她打电话,提前在心里规划好措辞的语句,没想到等来的是有些冷淡的拒绝。

    她也没强求,只故作体贴地说“好,下次再约”,却在切断通话后,在只有她的实验室里,罕见地开了十分钟的小差。

    从对许慕然倾心的那一眼开始,周磬就陷入了一场只有她自己知道的,理智与情感的博弈。

    她是她这不到三十年的人生中,最大的意外。

    周磬从很早之前就开始发觉,自己的性取向和别的女生不一样。在别人都纷纷开始脸红心跳地在课桌底下偷偷牵手,小纸条从教室这头递到那头,中午一起出校门吃饭的时候,她连眉头都没动一下,转脸就把级部第二递给自己的情书扔进了垃圾桶。

    那会大家都年纪小,在一起或分个手造成的影响比相对论还大,级部第二伤心了两个多月,又在别的学校找了个比他高一级的女朋友。跟人闲聊的时候,周磬断断续续听到过几回关于级部第二现任的消息,长得漂亮,个高肤白胸大腿长,还会弹钢琴和演讲,就是学习不太好。

    她没当回事。直到有个周五,她背着书包从教学楼里走出来,听到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哎哎你看那边,我听人说,那就是那谁谁的女朋友!”

    周磬下意识地也看向那边,在那一瞬间,她的心弦轻轻动了一下。

    时隔多年,她已经记不清对方的长相,她只记得那个人穿了条红色的连衣裙,漂亮得像一团跃动的火焰,用燎原之势裹挟着她对“暗恋”最初的认知到来了。

    是,现在回想起来还有些好笑,周磬暗恋过那个姑娘,暗恋过跟自己表白的对象的女朋友。

    只不过这段暗恋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就结束了,非要举出具体数字的话,大概只有三天,因为两个周之后就要举行期中考试,周磬权衡了一下,决定不将精力放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面。

    反正她再怎么暗恋,姑娘也不会跟自己在一起。

    后来周磬随家里出了国,居住在一个民风淳朴而保守的小镇上,高中里的男生们都对她很感兴趣,一个美丽得像瓷娃娃的亚裔女孩,上帝啊,谁会不爱她?

    男孩们的情书以及明里暗里的邀约和表白如雪片一样向她涌来,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成功:瓷娃娃客气而疏离地拒绝了他们。

    他们中不乏佼佼者,可周磬一个都不喜欢——不是讨厌,不是选择恐惧症,就是没感觉。

    没有任何感觉。

    直到她上了大学,误打误撞地选了一门关于LBGT的课程,才恍然大悟自己也是其中一员。

    作为小众群体,她们要走的路实在是太长、太难了。

    而正因为如此——

    周磬将视线投到正举着小玻璃杯傻笑的许慕然身上,她不得不承认许慕然今天很漂亮,确实很漂亮:她不想让她知道得这么早。

    让自己将这个秘密守得再久一点,能久一点是一点。

    周磬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被这个人吸引。在她见过的,符合她择偶标准的人群中,许慕然不算最漂亮的,也不算最聪明的,但她就是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视线向她那边飘,就像一块U型磁铁,她是负极,兜兜转转终于找到自己的正极。

    她拨开人群,走到许慕然身边,一把扣住她的手腕,语气压得有些冷:“就你一个人?”

    许慕然仰起脸看她,乖巧地点点头:“嗯。”

    “你叫什么?”

    “许慕然。”

    “你电话号码是多少?”

    “18300000000,不对,18300000001……”

    闻言,周磬脸更黑:问什么答什么,要是问她家庭地址和支/付/宝密码是不是也该乖乖说了?

    她不容分说地将许慕然从吧椅上拽起来,无视了周围人们的怪异目光和口哨声,将她一路带到清静的走廊里。

    周围保安注意到了这一情况,立马上报给队长。保安队长听完下属的汇报,想了想:“没什么事。一个两个看着都是正经人,掀不出什么风浪来。”

    许慕然被她近乎强硬地拖着走,只是有些脚步虚浮,乖乖地在后边跟着,偶尔嘟囔几句含糊不清地话,其他的也没说什么。

    明明有她肖想了许久的软玉温香在怀,周磬的心情却一点不激动,甚至说有些低落——她想,她大概把她逼得太紧了,她害怕了。

    周磬将许慕然的肩膀抵在墙上,强迫她目光与自己平行,试图从那混沌中间看出点清醒来,却失败了。

    许慕然实在是……醉到了一定境界。

    周磬看着她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放弃了从她口中寻觅一个答案的想法。她低头按了会手机,尔后干脆利落地关机,将手机放进裤袋,将许慕然打横抱了起来,从酒吧离开了。

    周声正跟人勾肩搭背地互灌,突然感觉手机非常浮夸地响了起来,这是给周磬设置的专属铃声,为了让他不再因为睡过头或者其他的什么原因错过她的消息,从而导致她又跟父母告状——这是从他初中时开始的习惯,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他随手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十秒钟后,周声的惨叫响彻包厢:“我屮艸芔茻!我姐居然不来接我,就这么残忍地把我抛弃了!”

    .

    虽说还没完全入秋,晚上的天还是有点冷。

    周磬从后视镜看了一眼正在后座安静睡着的许慕然,伸手将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些,就穿这么点,太容易着凉了。

    深夜的海城很静,静得连红绿灯也乐得清闲,周磬就着一路绿灯,通畅无阻地将许慕然安全送到了家。

    她扶着她上楼,就着微弱的楼道声控灯的灯光从许慕然的小手包里摸出钥匙,开门,进门,锁门,一气呵成。

    许慕然家和上次来的时候一样,没什么变化,非要说的话,就是乱了……

    周磬看着餐桌椅椅背上搭着的大衣衬衣T恤牛仔裤,默默将刚才的想法补完:就是稍微的乱了那么……一点点。

    对,只有……一点点。

    周磬将许慕然放到沙发上,又走到她卧室门口站定,深吸一口气,默数几下心跳后,推开了她的房门。

    许慕然的卧室……跟她预想中的风格不太一样。

    她以为一个微信昵称会叫慕慕私房喵的年轻小姑娘的卧室,起码会带点可爱的元素,像Hello Kitty或者Lolita那种的,可她的卧室,没有。

    居然是一种……

    周磬费劲地想了想这个她平常不太会用到的词,对,性/冷/淡风。

    墙壁被刷成浅灰色,靠墙摆了原木色的衣柜和一张铺着蓝白床单的单人矮床,床头放了靠窗的位置放了一张原木色书桌,书桌旁立着一个杂物架,这就是屋里的全部摆设。

    周磬视线掠过书桌上的几盆多肉,这才感觉出来点年轻的气息。

    她走到客厅,将窝在沙发上的许慕然搬到卧室去,把她在床上放平,盖上被子。

    大概是因为酒精的作用,许慕然脸颊上带着隐隐的酡红,见状,周磬又仔仔细细地将她的被角掖了掖,实在是怕她感冒。没有室友,自己一个人住,生活习惯又不规律,病了也只能自己一个人扛。

    瞧她睡得安稳,周磬去客厅倒了杯水放在她床边,正打算先行离开,余光突然注意到,许慕然正在呢喃些什么。

    醒了?有什么话想对她说?

    周磬重新在床边坐下,因为她声音小,她得将脸凑得极近才行——

    “你说什么?”

    没有回应,只有嘴型。

    她无法,只好凑得再近一点。

    嘴角忽然被湿润的触感一带而过,周磬愣了足足十几秒才反应过来。

    许慕然在她的唇角上咬了一口。

    那是个没什么经验的亲吻……周磬想,如果那能被称之为亲吻的话。

    直接,莽撞,无章法,没头没脑,却意外地让人心动。

    许慕然亲完之后就直接迷迷糊糊地翻身睡了过去,丝毫不管被亲者的心理建设——周磬咬牙切齿地盯着她,最终还是算了。

    她看着她的睡颜,低低地笑了笑:这次你欺负我,不清醒,我只好大人不记小人过。

    等到下次……

    周磬说什么?

    她在她家楼下?

    她“哦”了一声:“那我给你送下去?”

    周磬没吭声,过了两秒,许慕然“敏锐”地察觉到哪里不对,立马改口:“那周老师你要不要上来坐一坐?”

    对方沉吟一下:“你会不会不方便?”

    “不会不会,周老师你在楼下等等啊,我马上就下去!”

    她连忙穿上外套下了楼。

    周磬就站在小区的电动大门旁抬头看天,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见许慕然来了,满脸倦容地冲她点点头:“晚上好。”

    “晚上好。”许慕然将外套的领口向上拉了拉,努力压住内心不能见光的小雀跃:“这边风大,去我家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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