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东市后,费了一番周折,才找到杜晓生。

    见到他的时候,是在医院的康复中心。老爷子看上去身体很虚弱,头发花白,面色惨淡。

    陪床的保姆虽然让我们见一见杜晓生,却再三警告说,不让我们多说话。

    好在常胜利心眼活,偷偷的递给保姆一张大额钞票,不然我们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见到杜晓生的。

    老爷子很不满意几个陌生人见他,脸上板着,问我们找他干什么。

    常胜利微微一笑,“老爷子,别误会啊,我代表贾家楼村的老人们给你带给好,祝您老人家身体健康,吃嘛嘛香!”

    “贾家楼村?”杜晓生不禁动容。

    “对呀,俺们可都是贾家楼村土生土长的,我是常家的小子,这位是贾家的……”常胜利又开始嘚吧嘚的说起没完。

    杜晓生让保姆扶起来,勉强坐在床沿,跟我俩一一握手,孟初一识趣的躲到一旁。

    “贾家楼村啊,那可是我第二故乡呢。”杜晓生由衷的说道。

    当问及找他何事,常胜利暗自朝杜晓生使了个隐晦的眼色,老头当即领悟,遣保姆下楼去买水果招呼客人。

    等保姆离开,病房中只剩下我们四个人,杜晓生淡笑道:“你们这回总该说什么事了吧。”

    我开门见山便把小桃花山所遇的一切简单说了一遍,只是在提到冯桂芝名字的时候,杜晓生情不自禁的浑身一颤,他动容了。

    “桂芝呀……”

    一言难尽,老头昏黄的眼睛已经湿润。尘封多年的情感毫无掩饰的流露出来。

    “我这一辈子……最不能原谅的就是这个,我真的太对不起桂芝了……”

    两行清泪流下,老人轻轻抽泣。

    我和常胜利连忙劝杜晓生要想开些,这还在医院呢,万一情绪不稳定,出点什么事,我们可罪过不小。

    好长一会儿,杜晓生的情绪稳定下来,我们这才把那张照片取出,让他看。

    老头戴上老花镜,对着照片瞄了很久,突然手开始剧烈的抖动,照片不小心掉在地上。我看他要蹲下来拾照片,赶紧提前把照片捡起来。

    “是不是她?”我有意问了一句。

    “是她,没错的,就是桂芝……”

    老头此后下定决心,非要出院陪着我们回小桃花山,这我们可担待不起。

    常胜利倒是眼前一亮,问及冯桂芝的家人。

    “桂芝在东市还真有家人!”

    老头的一句话终于让我们松了一口气。

    杜晓生在得知冯桂芝死在小桃花山后,心里已经懊悔不已,他觉得自己辜负了冯桂芝。后来他联系上冯桂芝的小妹冯桂兰,并资助她考上大学。

    再以后,杜晓生成家立业,那边冯桂兰也有了工作和男朋友,他便渐渐的疏远。

    只是,他始终不忘了冯家,包括冯桂芝的父母离世,他也都有参加。

    现如今,虽然几年未见冯桂兰,他却留着冯桂兰的联系方式。

    这犹如拨开云雾见青天,让我们眼前一亮。

    老人刚刚把地址写给我们,他的儿子便带着保姆怒气冲冲的冲进来,不问青红皂白,就撵我们走。

    杜晓生才替我们说一句话,那个儿子反驳道:“医生再三叮嘱我,不要让你见任何人,你现在需要绝对休息!你们几个……赶紧离开这里,不然我对你们不客气了!”

    这位儿子比杜晓生混的好,四十几岁在区政府当领导,我们无意去招惹他,只能跟老人挥手告别!

    找到冯桂兰的时候,天色渐暗。

    她虽然是冯桂芝的小妹,实际年龄也有六十几岁,倒是身体挺好。

    退休之后,热衷于参加街道的各项活动,与其姐类似,是个外向的人。

    我们见到她时,还没互相介绍,便已经从她的长相里看到冯桂芝的影子,尤其微微一笑,更加与照片中的神似。

    说明来意,冯桂兰先是一怔,后来眼睛湿润了。

    她请我们去她家做客,我们礼貌的回绝,只是希望她能陪着我们去一趟小桃花山,了却姐姐的心事。

    作为冯桂芝的亲人,让冯桂兰给她带路,是可以把她带走的。

    冯桂兰犹豫一下,最终答应下来。

    这天晚上,我们回到常胜利家的别墅,当然,为了避免打扰夫妻二人小别胜新婚,我和孟初一仍然住三楼。

    不过,即便如此,仍然断断续续听到来自二楼主卧嘹亮的声音。

    撩拨我的心弦,让我辗转难眠。

    隔壁的孟初一则是不停的敲墙壁,让我陪她微信聊天。

    太累了,折腾一天,我抓着手机不知不觉间便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我们在说好的位置等来冯桂兰,她女儿开车,然后我们一行离开东市,直奔小桃花山。

    不知道是不是隔了几天工夫,得到应有的滋润,田可馨说什么都要跟我们同行。

    我反正见多不怪,照例孟初一开车,我坐副驾座,然后把后排拱手相让。于是,一路上,他俩若即若离,缠缠绵绵,就差当着我和孟初一的面在车上亲热。

    过程说起来容易,其实真正做起来并不轻松。

    我们到了村里,首先找到村长孙长军,让他安排一批年轻力壮的年轻人。另外,冯桂兰那边还要去秀河镇棺材铺选棺木等等,移灵迁坟同样要讲规矩。

    一个是对逝者的尊重,一个也是沿袭千年的风俗习惯。

    一切准备妥当,就半晌了。我们这才带着人上山。

    按照张老太太的说法,没费多大力气便找到冯桂芝的坟,冯桂兰和女儿穿着孝衣跪在那里哭丧。

    村民们则是搭建灵棚,上贡,放鞭炮,破坟。

    大白天的破坟,也有讲究,是不能让逝者暴晒的,必须在上面搭建遮阴的东西。

    不光民间如此,即便国家正规的考古,也有类似的程序。

    很快挖到皑皑白骨,我的胸前突然嗡嗡的震动,归元镜反常的表现让我非常吃惊,种种迹象表面,冯桂芝的魂魄似乎不太情愿移灵,她显然不高兴。

    只剩下骨头也要规整成人形,摆放在棺材里面。看着一段段的白骨被一一放进去,我的心里却不是滋味。

    因为在这一刻,我想到了小蝶。

    我最不希望的便是小蝶的肉身有一天也变成这样,她美丽的容颜永远消逝。

    小蝶太年轻,还没有享受到生活的快乐和幸福。

    我情不自禁的眼角噙满泪花,却又不想让别人看到。

    移灵的过程倒是顺利,除了归元镜给出提示,惊动冯桂芝,好在一切正常。可是,在封棺之后,村里年轻人抬棺的时候,麻烦来了。

    因为冯桂芝的坟在半山腰,迁坟的话只能靠年轻人抬棺下山,所以,有此考虑选择棺木的时候,特意选了重量较轻的棺材。

    于是,上山的时候,没费多大力气。

    然而众人抬棺下山的时候,便不一样了。

    总共十六人的棺材丧架子,嘿咻嘿咻,这些人愣是一下没把棺材抬起来。

    管事的一看情知不妙,嗷嗷的叫唤。

    “都没吃早饭是吧,要是传出去,咱们贾家楼村丢人可丢大发了,老少爷们儿,都把吃奶的劲给我用上了,谁偷懒耍滑谁特么是孙子!”

    那管事的直接跳到棺材前段的丧架子上站着,扯嗓子喊号。

    “老少爷们儿!”

    “嗨!”抬棺的一众齐声响应。

    “搭号用力吗?”

    “嗨!”

    “用力用全吧?”

    “嗨!”

    “十拿九稳吧?”

    “嗨!”

    “用力掌腰吧?”

    “嗨!”

    “慢抬不动吧?”

    “嗨!”

    “板凳离位吧?”

    “嗨……”

    在管事的吆喝下,棺材终于抬起来了,只见十六个人,全都憋住了力气,满脸憋得通红,丧架子嘎吱嘎吱的响,就连手腕粗细的绳子也被勒的紧紧的。

    他们这不是抬几百斤的棺材啊,这简直重逾千斤!

    按照正常的情况,十六个人抬棺,即便两千斤的棺木也费不了多大力气。然而这次却遇到大麻烦。

    我心说要坏事,实在不行就不先抬了。可还没等我叫停他们,出事了!

    抬棺的才走出几步远,这边管事的还喊着脚下生根啊,突然,他们一阵晃动,全都站立不稳,歪倒在地。

    “轰”

    棺材重重的砸在地上。

    管事无奈的望着我,意思是你看我们都尽力了。我连忙摆摆手,让他们停下来。

    这种反常举动,是非常可怕的,如果硬抬,说不定就要伤人!

    在我和常胜利商量之后,我们决定暂时先把棺材放在这里,问题解决之前,是绝不能再动棺材。

    对此,冯桂兰那边倒无异议。

    就这么的,迁坟起灵半途而废,所有人等一律下山。然后,准备丰盛的午饭,大家该吃的吃,该喝的喝。

    冯桂兰母女俩对今天所遇的怪事吓得不轻,虽说是自己的亲人,可如此邪性的事显然很难接受。

    她们担心的问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常胜利安慰道:“冯姨,其实你们也不用太担心什么,你姐姐那边还有未了之事,她当然不情愿了……”

    冯桂兰一惊,“我姐姐有什么未了的事?”

    “我看归根结底怨念都在杜晓生的身上,他当初背信弃义,抛弃了你姐姐,一个人返城,你姐姐才落得这一步……如果想让你姐姐安心的离开,只能再去求杜晓生了!”

    我跟着说道:“对,最好你出面说服杜晓生,他只要答应过来,什么事都迎刃而解。”

    根结就是杜晓生的身上,我们当初请不动杜晓生,才退而求其次让冯桂兰前来,可惜,冯桂兰用处不大,姐姐怨念都在杜晓生,她不肯离开。

    沟通完毕,不用我们多费口舌,冯桂兰母女便开车返回东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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