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邓诗晨告诉我,当年她爸亲自操刀,手术相当顺利,他也因此坐稳了市一医心外科科长的位置。

    此事被当做了经典案例。

    后来继承父愿的她有幸翻阅换心手术的记录,才得知了外人所不知的细节。

    她笃定我不会和顾行止在一起,就如知道真相后的我笃定自己不会和诸临路有结果一样。

    未满十八岁,他不需要以命抵命,诸父也深谙“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简单直接地解决了问题。

    一个鲜活的生命就此画上了句点,我不知道当时的季爸爸和季妈妈花了多大的气力才接受这样的安排,只于我,该恨他的。

    可奈何命运开了个大玩笑,让我不偏不倚地遇到他。

    我不禁在想,大学时的那一撞会否也是一种因果轮回?

    季北辰在同学录上写,希望我能积极快乐地面对每一天。可天知道,这对于我——失去他的我而言,有多难!

    于是,诸临路出现了,带着明媚的笑容站在我面前,带我一步一步走出苦痛的深渊。

    他对朋友很仗义,对我,关照更甚。

    忘不了初入大学茫然不知所措时,是他整日殷勤地带着我转悠解闷;忘不了在我阴郁的时候,是他用最真诚的交往为我的生活注入新鲜色彩;忘不了在我每一次取得进步时,是他用最由衷的祝贺使我的喜悦加倍;忘不了那些个孤立无援的瞬间,是他如及时雨般赶到为我化解困境。

    在他的帮助下,我变得开朗、乐观、阳光,终于敢从回忆编织的困兽牢笼中探出头来,抱着三分试探七分犹疑的态度将尘封的世界开了一道口子。我只迈出了半步,他便用九十九步半来换我的圆满,以至于如今,我终于成了季北辰希望的模样。

    一报还一报。

    我该怎么恨......

    他走的那天,我去了机场,却迟迟没有现身。

    道理都懂,却做不到心里想的那般坦然开脱。

    广播通知该登机了,我正欲折返,却意外接到了他的来电。

    “我知道你来了。”他只说了这一句话便挂断了电话。

    望着他的背影,我没忍住,高声叫住了他。

    耳边是沉稳有力的心跳,我放任自己在他怀里哭得像个傻X,最后一次。

    “你好好活着。”

    替季北辰好好活着。

    这是你欠他的,也是你欠我的。

    飞机在空中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云上的时光告诉我,不要留恋。

    看开,我们都会自由。

    七夕,姚韦亚和许家豪结婚了。

    他们给诸临路发去请帖,后者万般抱歉地推辞,并附上超大份额的红包以示诚意。

    我没把他与季北辰的因缘告知众人,他们便只当诸临路被自家老头子看得紧了,没办法撒欢儿。

    终究还是到了相忘于江湖的一天,真******矫情啊!

    宴席上,胡心芝对姚韦亚笑得很真诚,婆婆对媳妇儿的那种。

    许意解释说前阵子婆媳两人一同外出买菜,途中遭遇小混混,把胡心芝的手包给抢了去。姚韦亚发挥自身体育特长生的优势,英勇无畏地捍卫了婆婆的财产安全,终于一朝扬眉吐气,换得胡心芝点头认可。喜大普奔。

    “都是注定好的。”经此一役,我更信命了。

    闹新房时,我们变着法儿折腾一对新人,两人虽面上佯装不配合,眼角眉梢的笑意却掩不住。

    幸福了,我的朋友们。

    一天,我正在家里大扫除,许意打电话说让我陪她去一趟医院。

    “什么情况?”我把手机夹在耳边,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许意一开始还支支吾吾地不肯给个准信。我便没打算理她。

    自从晋升为准陆太太之后,这货的脾气较从前升了好几个level,放到小说里妥妥的“女尊”没跑!

    陆诤自高中起就早已暴露了自己“抖m”的体质,现如今更是打定主意在“宠妻不归路”上撒丫子走到黑,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我们没少嘲笑他,他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大好青年,自甘堕落,到底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不去!我要打扫卫生,没空!”我不用惯着她,而且隔着电话她也休想打到我,没在怕的。

    “我怀孕了。”

    !!!

    我到底还是陪她去了中山三。

    “啧啧啧,你们还有没有人性啦?!”我坐在出租车里批斗她,“年纪轻轻地怀什么孕?!”

    人家才刚刚交了份子钱,穷啊......

    许意靠在后座上,杏眸紧闭,秀眉微蹙:“再吵吵,信不信我把你扔下车?”

    说好的“母爱光辉”呢?

    “许妈,你这么暴力对胎教不好。”我适时地认怂,更跃跃欲试地想要摸摸她的肚子,“真有了啊?”

    她睁开眼,看智障,哦不,看我,眼神里充斥着浓浓的悲悯情绪:“这不是正要去医院确诊么!”

    “那啥......我说句话,你不打我哦。”我咽了咽口水,一脸渴求地望着她,示意,想表达,我的表达欲很强烈。

    “看心情。”阴阳怪气的调子,端的是凉薄。

    我默默望窗边挪了几寸,丈量好安全距离后,才磕碜地开口:“你和陆诤别急着养孩子,养我吧!”

    她没有打我。只是第二天同城快递了一箱狗粮,进口的,货到付款。

    你才是单身狗!你方圆五米、十里八乡都是单身狗!

    和她一起坐着等结果时,我问:“许妈,你真愿意为他生孩子呢?那得多疼......”自行脑补了女人生产时的血腥画面,嘶!

    许意难得一次没有嗤我:“他是我的丈夫,我怎会不愿意?”目光平静且柔和,声音如竖琴般舒缓动听,“一个女人最好的嫁妆就是一颗体贴温暖的心,一个男人最好的聘礼就是一生的迁就与疼爱。他用陪伴许我下半生的幸福,我没理由拒绝。”

    “原来你一直都知道啊!”我不禁为那些年甘当“备胎”的某人默哀。

    许意终于恢复本性,白了我一眼:“我又不瞎!”

    “......”我瞎,我瞎,这些年白为你俩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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