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临路病了,精神病晚期,无药可医。

    “Sue姐,这是Boss送你的花,签收吧。”小黄年轻的脸上荡漾着无奈与鄙夷。

    约莫他抠破脑袋也整不明白,里面那人究竟经历了何种打击才会想不开,妄图和我这种货色来一段办公室恋情。

    其实,作为当事人的我也没明白。

    他诸临路是脑子被门挤坏了还是压根儿没长脑子?放着貌美如花、家世优越、才干出众的裴子瑜不要改撩我......口味略显清奇。

    “拒收。”我对着他暧昧一笑,“如果花店肯把钱退回来,我俩平分。”

    小黄到底是坚守节操的有志青年,视金钱如粪土,和我不在同一认知水平上:“哦,看来康乃馨不管用,我再去定一束菊花。”

    我无话可说。

    宅男的审美太伤,太伤啊......

    “叩叩。”我敲开了总裁办公室的门。

    诸临路端坐着,好整以暇地觊着我,眼里有笑:“有事找我,韩秘书?”

    我没好气地把粉红色的康乃馨摔向他的面门:“你想当我儿子就直说,我同意了。”不年不节的,收到这种花,不要太尴尬!

    他倒不恼,信手拈过一只放在鼻端嗅了嗅:“不急不急。儿子会有的。我们今天领证,再接再厉,不日就能升级当爹妈......”

    “你玩够了没!”我打断他的胡言乱语,“再这样我真翻脸了啊!”

    自从那日在澳门不欢而散后,他就一反常态,起床电话、爱心早餐、撒娇短信、三餐约饭、晚安问候。起初我只当他是空虚无聊寂寞了,仗着我俩关系铁,拿我开涮。可谁曾想,他私底下闹腾还不够,如今更是整得全公司上下人尽皆知。

    大哥,你不要脸,我要啊!

    面对我的火气,诸临路只当没看见,径自走到门边,合上,继而阻挡了无数道吃瓜群众的有毒目光。

    “你当我是闹着玩儿的?”他折返,自上而下地俯视我,眼里闪过算计的精光,跟想吃鸡的狐狸似的。

    长得高了不起吼!

    我昂首挺胸,没在怕的:“我知道你最近和裴小姐闹矛盾了,心情不好炸炸毛,我不怪你。但连累无辜的我躺枪就不太厚道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还想在公司混口饭吃,真闹得下不来台了,你的面子也不好看不是!”

    裴子瑜是什么性子,我可太清楚了。就算是假想敌,也能被她打压得高位截瘫、半身不遂、大小便失禁。我还那么年轻,不想从此靠轮椅度日。

    却见他勾唇一笑,轻蔑得招人打:“苏苏,装傻充愣了这么些年,你不嫌累?”

    圣诞节,陆诤动用自己那逆天的人脉关系拿到了一沓陈奕迅的演唱会门票。众人拖家带口组团去刷VIP,签名合照,一个没少。

    坐在露天大排档里,烟熏火燎的烤串一溜排开,香料驱散了寒气,我们撸得停不下来。

    “还记得大三那年去‘小蛮腰’倒数跨年么?”许家豪灌了一口扎啤,大冬天里喝冰,端的是胃好。

    姚韦亚正卖力啃着鸡翅,闻言口齿不清地应和:“记得的!这辈子都忘不了!太他妈憋屈了!”

    嗯,那一次确是毕生难忘的憋屈——倒数完后我们才想起“门禁”这一茬,宿舍肯定是回不去了。节假日,大小宾馆旅店都爆满,任凭许意花重金威逼利诱,没房间就是没房间。无法,我们只好找了一家最近的KTV通宵包房,七八号人挤在三条沙发上睡,第二天起来后腰酸背痛腿抽筋。早餐铺的老大爷没见过世面,看我们一个二个黑眼圈浓重且衣冠不整的模样,以为我们纵欲过度,差一点报警。

    “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几多风雨......”我有感而发地唱了一句,于是大家为缅怀逝去的青春,转战KTV。

    唱到半场,包厢里来了新人。

    我把许意拉到一边:“谁把他叫来的?”

    她指了指自己,我没忍住,照着她腰上的软肉拧下去:“几个意思啊!”

    “我说你这么些年来装傻充愣不嫌累啊?”

    他们都当我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好吧,我承认,确实是装的。

    诸临路真是个混蛋,如今捅破了这张窗户纸,纯友谊的幌子不再,我不知该用何种姿态面对他。

    来人大剌剌地坐到我身旁,跟许意热情地问好寒暄。我夹在他俩中间,好生尴尬。

    “好了,你们聊,我的歌到了。”许意走到陆诤面前抢过话筒,开始吼。她是麦霸来的,短时间内,其他人没机会摸到话筒了。

    “不是跟你说好下班一起走么,你怎么又放我鸽子?”诸临路的膀子揽上我的肩,贼重,甩都甩不开。

    我睨了他一眼:“把‘好’字去掉。”

    他不甚在意地笑笑,端起我面前的菊花茶轻呷一口:“你放了糖?”眉皱了皱。

    “要喝自己去倒,谁让你喝我的!”他不喜甜食,据说对花生酱还过敏。

    “我又不嫌弃你。”他说得轻巧。

    “我嫌弃你!”

    嬉笑怒骂还在继续,众人嗨个不停,我却始终甩不开粘人的“狗皮膏药”。

    许意唱累了,中场休息。

    熟悉的前奏响起,我一手摔下诸临路的膀子,接过她手中的话筒开始酝酿感情。

    “知道吗,下雨了,你喜欢的花开了,如此坚强。雨伞在门把上,楼下送走了新娘,美丽,就像你一样......”追光灯打在身上,淡蓝色的连衣裙披戴光华,缎面折射着星星点点,跟那年在演讲比赛上的模样无二。

    “我曾如此奢望,一路风霜能与你分享。又害怕会这样,依赖着,直到有一天,我们不再疯狂。请不要失望,哪怕平淡收场。青春看似荒唐,没人会选择投降,我懂你的倔强,你懂我向往。如果有一天,你消失在远方。我不会悲伤,即使我不能忘。但愿花开如常,我笑着抬头望,你已化作清晨,那叫醒我的阳光......”

    后来,我泣不成声,蹲在包间的正中央,像个傻子。

    尾音结束,没有歌曲接上,无人说话,周遭很安静。

    我被拥入一个怀抱,古龙水的暗香若有似无。

    耳畔,是沉稳有力的心跳。我哭得累了,任由眼泪打湿他那价值不菲的衣衫。

    许意说:“诸临路,给她一点时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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