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的第一场雪,似乎比以往时候来得要早一些。

    当窗外飘起星星点点的白花,钟慧敏在讲台上唾沫飞扬,我的心也被溜进窗缝的冷风吹得拔凉拔凉的。

    家长会。

    三个字的破坏力无异于多年前投掷在广岛长崎的原子弹。蘑菇云升腾,我的脑子里思绪纷乱。

    “这一次家长会上,我将总结大家在过去半学期里的表现,综合你们的期中成绩如实汇报。所以......”钟慧敏惯性地用锐利的鹰眼扫射全场,逼得我们纷纷自惭形秽地低下头后,才心满意足地作陈词,“你们务必通知到位,让家长在本周五下午三点半准时到班与会。”

    下课后,我没有出去打水,而是懒怏怏地趴在课桌上暗自惆怅。

    “苏苏?”胡宏志不愧为“中国好同桌”,及时发现了我的异样。

    我不甚力气地抬起眼皮,示意“有何贵干”。

    “今天轮到你打扫卫生。”哦,原来不是关心。

    我更颓了。在即将没有“父母爱”之前失去了“同学爱”,我以为自己是“现世小白菜”。

    他起身:“算了,我看你没精打采的,要不你先回宿舍休息?我帮你值日好了......”

    “嗯!老胡,你是个大好人!”我“蹭”的一下窜起来,在他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离开了教室。

    305宿舍。

    我以为自己是唯一一个因为“家长会”而要死不活的人,却不料,还有一个伴儿。

    推门进去时,姚韦亚正在磕桌子。

    乖乖,用脑袋去招呼,这得是怎样的决心与勇气!

    “什么情况?”我拉开程薇身旁的椅子坐下,颇为不解地问。

    程薇浅笑着瞥了姚韦亚一眼,道:“听说你们班要开家长会,她正愁着该通知哪一个家长。”

    闻言,我诧异不已:“窑姐!你不是一向视分数如浮云、视成绩为粪土么?如今倒害怕起来,稀奇啊!”

    姚韦亚终于停止了自虐,龇牙咧嘴地摸着头上的大包回应:“我哪里是怕钟婆说我成绩差哦!反正我是体育特长生,文化课及格就好。”

    “那你有什么好纠结的!”我有些嫉妒她,“我都还没撞墙,你......”

    不待我说完,她急了:“你懂什么!虽说我们家不以成绩论英雄,但就冲我和钟婆结下的梁子,我敢用脑袋作担保,她定会把我数落一顿。回家后,少不了爹妈的‘男女混合双打’。”

    这一点,我稍胜她一筹。苏女士拿着扫帚打我时,韩先生只会端坐在一旁看着,不帮腔。

    “要不咱俩找人冒充家长吧?”我提议。

    她怀疑;“可行?”

    我细思一番,否决了。

    “买卖家长权”这种高难度的勾当风险太大,万一被识破,可就里外不是人了。

    许意突然挺尸起来:“不就是一个破家长会么!你俩叽叽歪歪了老半天,不嫌累啊!”她的语气出卖了她的脾气,不是很美妙的样子。

    “诶?许妈你在啊!你不是要和季北辰他们一起参加竞赛辅导么?”

    她扯下眼罩随手扔到床上,道:“头痛,今天请假了。”

    我见她脸色确实不太好,姣好的脸庞较平日里苍白了许多,难怪心情不好。

    “要不要我陪你去医务室?”我凑过去用手试探她额头的温度,“这么烫?!”

    许意却不甚在意地摇摇头:“你们别闹腾,我睡一觉就没事了。”

    程薇也关切地走到床边,见许意的精神状态欠佳,遂督促到:“还是让医生看看吧。近两天气温陡降,你别是受了风寒。”

    许意本欲推脱,却奈何我们仨坚持,只能放弃抵抗,任由自己被裹成粽子,打包带出了宿舍。

    出门时,我们遇到了刚回来正在拿钥匙开门的陆诤。

    “你们这是?”

    “许妈发烧了,我们带她去医务室。”我眼疾手快地按住许意,“不许脱!外面冷着呢!”

    陆诤一听许意有事,登时就急了:“难怪她今天没去补课......我跟你们一起去!”

    我本想回一句“跟你有什么关系”,却被程薇抢先了一步:“好!”

    偏过头,我不解地看向她,只见她神色如常,看不出什么门道。

    倒是许意和我心灵相通:“你跟着去瞎凑什么热闹!”

    不管陆诤存了怎样的心思,真关心也好,凑热闹也罢,他还是跟着去了。到医务室后,他火急火燎地叫唤医生查看,积极主动地忙前忙后,反显得我们仨多余了。

    我见帮不上什么忙,于是把程薇和姚韦亚拉到一旁的角落里坐着,以免碍事。

    “小薇,你刚刚为什么要叫上他啊?我们和他又没那么熟......”

    程薇示意我往病床边看:“他和我们不熟没关系,和许妈熟就行。”

    第一次,我在程薇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看到了暧昧的调笑。

    “你的意思是......陆诤喜欢许妈?!”我还在回味,姚韦亚已经脱口而出。

    程薇赶忙捂住她的嘴:“你小声点儿!”

    姚韦亚眨眼,表示会控制住自己,程薇这才撒了手。

    “所以,陆诤拒绝林琳是因为许妈?”我瞬间脑补了一副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其精彩程度堪比“八点档黄金剧场”。

    “这个不好说。”程薇放松地往后靠了靠,“但或多或少有一定的影响。”

    我忍不住朝那边多看了两眼,医生正在为许意挂盐水,陆诤站在一旁,心疼不已。

    如果季北辰也能在我生病时露出这种表情,我就是被医生扎成筛子也心甘如贻。

    许意招呼我们过去了。

    “许妈,你好点儿没?”

    “你笨呐!针才刚刚扎进去,哪可能这么快见效!”我对姚韦亚智商的嫌弃不是两三天了。多亏有了她,我得以找到优越感。

    许意无力和我们闹,怏怏道:“你们先回去吧。医生说了,我只是着凉,打完这一瓶就完事了。”

    我想留下来陪她,却被她回绝了。

    许妈的旨意向来说一不二,违者下场很惨。

    走之前,她让我们顺道把陆诤也捎了回去。小伙子一开始还犟着不走,直到许意生气地背过身去,我们才发扬人道主义精神带他远离“风暴中心”。

    许意看不见,我凑到他耳边小声道:“不急不急,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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