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轮到华远山怔怔地看着我了,在寂静得连虫鸣都听不到的雾海楼上空,飘荡着我近乎于疯狂的笑声,而笑声之下,是满脸的泪水纷飞。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一个很大的泪点,我蜷缩于其中,在久久的隐忍之后,终于迸发。

    “华远山,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厚颜无耻?没有关系,想怎么整我尽管来,再狠的招数我照单全收。”

    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模糊的视线之中,是苍凉得无以言说的一张脸,但我不在乎,世人笑我太痴狂,我笑世人看不穿。

    不就是欠他几条命吗?他可以收回去,整不死我以后再别在我面前秀。

    我把袁圆吓坏了,呆看着我而不敢靠近,只是一个劲地摇头:“好好的发什么神经,都被华远山给逼到这个份上了,还倔。”

    钟海涛冲过来抱住了我,紧紧地,温柔地,安抚着:“好了,冷然,过去了,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涛哥,谢谢你,在我最狼狈不堪的时刻,只有你依然给予我坚实的臂膀让我依靠。

    而我曾经最想靠的那个肩膀,此刻已经默默地离开,与那个始终温柔相伴的许翘在一起。

    “远山,歇会儿吧。”

    许翘又轻又柔,象怕惊醒华远山似的,静静地守在他的身旁。

    钟海涛也放开了我,远远地走开。

    一切又都归于平静,就象是没有发生过我那么疯狂大笑的一幕,袁圆也不吱声,一反常态很安静地陪在我的身边。

    一通变态的发泄之后,反而觉得无比的轻松,心底忽地豁然开朗,也接受了摆在面前的事实,如今我不再是华太太,更不可能是涛嫂。

    我还是那个为了新闻采访满世界奔跑的三流小报记者,不,现在我是副社长了,此刻我的任务就是把绿园和雾海楼中所隐藏的秘密找出来,公之于众。

    并不是哗众取宠,而是这其中的新闻价值,完全值得我进一步去探索。

    甩了甩脑袋,又做回那只打不死的小强。

    现在雾海楼的庭前,分成了三个阵营,我和袁圆傻坐在一边,钟海涛一个人站在远离我们的地方望着实际上看不清的天空。

    华远山和许翘一起,丫蛋的,居然在一起玩地上的蚂蚱。

    三拨人坐在林木丛中,一个看天,两个看地,两个玩地上的蚂蚱,倒也相当地和谐。

    如果天黑之前还没有找到东西的话,就只能离开,雾海楼原本就是个不祥之地,一到天黑更是危机重重。

    整理好了心情和思绪,做回一个敬职敬业和报社记者,没有什么不好。

    我已经做好了打算,决定先离开这里,等钟海涛有了线索之后,我再去跑新闻也不迟。只要有袁圆在,不愁没有新闻挖。

    不管华远山或是钟海涛,其实都早已与我无关,再死乞白咧地跟着他们,无异于自找无趣。

    更何况直至现在,我还是没有搞明白他们要找的究竟是什么东西,瞎掺和什么?

    玩蚂蚱的那两个,显然没有多大兴致,玩着玩着便索然无趣地相对发呆。

    我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打算和钟海涛道个别就和袁圆离开,在我刚刚迈动脚步的时候,又听了那句熟悉的诗句:“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是华远山在低声地念唠着,这句诗都快被他嚼烂了。

    袁圆摇头晃脑地也开始吟诵:“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冷然,咱不找采药师了,回家好不好?”

    华远山与钟海涛同时一怔,异口同声:“你说什么?”

    袁圆被问糊涂了,呐呐地答:“我说回家。”

    又是异口同声地追问:“前面几句。”

    袁圆恼了,瞪视着面前两个配合默契的人,不自觉地两手又是叉腰,回道:“前面就那首诗啦,幼儿园的小朋友都知道,有啥好说的?”

    也许是意识到两个人真的是配合默契吧,相互看了一眼,各自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开去。

    华远山又开始神经质地喃喃自语,陷入沉思当中,拍着脑袋:“对,一直忽略了前面两句。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松下、松下、松,松树!”

    忽地他站起身来,开始房前屋后地团团转着寻找松树。

    这里果然有三四棵经年松树,苍老得快要死了的样子,却又坚韧不拔地傲然挺立在丛林之中。

    华远山看着那些松树,只说一个字:“挖。”

    这些松树的根部盘根错节,交相缠绕,要开挖并不是件易事,而且目前没有工具,除了笨拙的树枝之外,就是两只手。

    我忘记了自己站起来的要走的初衷,二话不说,开挖。

    每个人都显得那么兴奋,信心满满,尽管不知道要找的是什么,但却满怀希望。

    有了信心,挖起地来倒也干劲十足,手脚并用一阵子狂挖,足足挖了近三个小时,在天快擦黑的时候,一个木匣子终于在地下三尺之处显露出来。

    打开木匣子之后,是一个锦盒,里面放着一个小小的芯片,还有一封信。

    令所有人预想不到的是,信竟然是雾海楼的主人赵老爷子所写,所藏之物也是赵老爷子所有,而不是我们一直以来所认为的靳凯。

    一切从赵老爷子发现了家中那个赵先生不是他的儿子说起。

    他为了寻找儿子,而一步步摸索到了靳凯“九公子”组织的蛛丝马迹,收集了大量宝贵的资料和线索,但由于九公子在整个城市早已是无孔不入,他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将资料藏匿于雾海楼的松树之下。

    他竭尽全力想要揭穿九公子的真面目,但终是功亏一篑,并且赔上了全家人的性命,布防严密的重重机关也阻止不了凶徒的毒手。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这首诗应该是赵老爷子临终所吟,也正是靳凯到死都参不透的偈语。

    就算靳凯已经灰飞烟灭,他和他的不法组织也将受到法律的审判,他的灵魂也将受到世人的唾弃。

    掌握了如此重要的罪证,钟海涛欣喜若狂,捧着锦盒不肯撒手,丢下了所有人,狂奔回警局里去。

    当然,这关键时刻,想丢下我这个以新闻为生的报社副社长,是办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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