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与华远山抵死缠绵之时,于卧室的窗外传来低低的吟唱,侧耳细听,却是小鹿的哭泣声。

    “待我长发及腰,少年娶我可好?待你青丝绾正,铺十里红妆可愿?却怕长发及腰,少年倾心他人。待你青丝绾正,笑看君怀她笑颜。”

    “你是她的少年吗?”我酸酸地问。

    华远山在我身上喘息着,呢喃着:“不许开小差,好好来爱我。”

    可是,唉,那歌声一遍又一遍,唱得我心烦意乱啊,她那一头乌黑及腰的长发在我的面前不停地甩动着,根本没法好好地去爱他。

    远山终于忍无可忍,拎起一只拖鞋扔向窗户,发出一声“砰”地闷响,继而低吼:“滚。”

    那吟唱戛然而止,我以为就此清静下来,但隔了几分钟之后,吟唱声又从远处传来,好像是植物园的方向。

    “待你青丝绾正,笑看君怀她笑颜。”吟唱虽然远了,却是越来越大声,象在挑衅似的,声声入耳。

    一夜伴随着“长发及腰”的幽怨吟唱,最终被远山滚烫的胸膛包裹着睡去。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窗帘未开,但阳光斜斜地透过了缝隙照射进来,溢园的晨光很柔和。

    远山不在身旁,模模糊糊地记起他出去了。

    卧室的门被打开,那长发及腰的小鹿提了竹篮走了进来,此时我还是浑身****着裹在被子里。

    我急忙掖紧了被子,只露出一个脑袋看着小鹿。

    难道这里的人都这样,没有敲门就随便进入主人卧室的吗?还是小鹿向来就是如此随便地进入华远山的卧室?

    好像在半山的华家里,许翘也是要敲门的吧?小鹿的身份就如此不一般的吗?

    小鹿如入无人之境,手里捧着一叠远山出门要穿的衣物,贴近脸上闻了闻还亲了亲,然后整整齐齐地码放在床上,就在我的眼前,又轻轻的抚了抚,那双素手白皙而柔软。

    而后,她弯腰将我和远山随意丢在地上的内衣内裤一件件地捡起来放入了竹篮里。

    “不不,小鹿,这些不需要你做。”

    我听刘婶说过,小鹿是半个主人,她只负责伺侯远山。

    但我真的很不习惯这种毫无距离感的亲密伺候,更何况是内衣内裤如此**的东西?

    小鹿直起了腰,那一头长发一甩,甩在我的脸上。

    她往篮子里看了看,将我的衣物挑了出来,重新放在地上,转身欲要离开,我叫住了她,对她说:“不不不,小鹿,远山的也不需要你……”

    不待我说完,她冰冷而没有节奏起伏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从小就伺候远山,一切,你懂吗?”

    这我得想一想,啥叫“一切”?我究竟懂吗?

    看着小鹿提着的篮子,我却无能为力,此刻一丝不挂的我,只能继续躲在被窝里,拿她没辙。

    她看了看扔在地上的我的内裤,俯身逼近了我的脸,几乎贴近了我的鼻尖,嘴角浮起一抹令人起一身鸡皮疙瘩的冷笑:“你不是第一个和我争的人,但没人能替代我。他始终都是我的人。”

    我向后挪动着,拉紧了裹在身上的被子,脑子却是一片空白,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小鹿如此明目张胆的挑衅。

    而小鹿似乎没打算放过我,继续贴近了我的脸,幽幽地说道:“你这种雏儿对远山确实有暂时的吸引力,可他更喜欢的是成熟的女人,懂吗?那种在床上能充分满足他的女人。”

    不得不承认,小鹿俯向我的身体有着十分迷人的资本,彰显着她的成熟与知性,确实具备了那种很令男人把持不住的诱惑力。

    一丝暧昧浮上她的嘴角,低声地,魅魅地,象耳语:“远山的屁股上有一颗月牙形的胎记。”

    袁圆叫嚷着闯进来:“丫蛋的,是谁一整夜唱什么长发及腰……”正好听到小鹿这一句,站住了,呆呆地看着我和小鹿面对面眼对眼。

    小鹿一甩头发,又一次如鞭子般打在我的脸上,魅魅地笑着离开,扭着屁股,那一头乌发如瀑布一般地流淌着魅惑的光泽。

    在卧室的门口,小鹿站住了,缓缓地转过身来,轻轻一笑:“我忘了,远山让我叫你去吃早餐来着。”

    袅袅婷婷地走出去,很远很远还能够听到她带着一些神经质的吟唱:“待我长发及腰,少年娶我可好?……”

    窗外的阳光静静地流淌,我依然裹在被子里缩在床角静静地发呆。

    没想到自己从小到大最为看重的自尊,就这么轻易地被几句话给击得粉碎,那些支离破碎里似乎片片都能照得见此刻自己那张狼狈的脸。

    没有落泪,只是觉得心突然被抽空,很痛,却又迷茫得不知道真正的痛点,有点麻木,找不到方向。

    袁圆怜惜地摇晃着脑袋:“我说你是大年初一没烧香是不?好不容易避开了许翘,这里又冒出个什么小驴小鹿,赶明儿是不是还有个阿猫阿狗的,你都能忍?”

    一种被皮鞭狠狠抽着的感觉,抽得我想逃,但我明白自己不能逃得太仓惶,至少我要努力维护我的自尊,被践踏的是这颗心,心可以破碎,但自尊不能。

    也许这就是摩羯座的宽容与倔强并存的奇妙性格吧,偏偏我就是把这一信条执行得不折不扣的一种人。

    倔强地抬起头来:“袁圆,去把你最好看的裙子拿来,我们打扮好,吃早餐去。”

    袁圆抚了一下我的额头,又摸了摸她自己的,诧异地看了看我:“没发烧呀,说什么糊话?”

    我没说糊话,至少,现在我还是华远山声称的“华太太”,我要象一个真正的华太太那样,堂堂正正地在这个溢园行使我女主人的权利。

    “呃,吃饭去。”

    袁圆终于明白过来,点了点头,带着一腔抑制不住的兴奋。

    整理好衣服和头发,高傲地挺起胸膛,袁圆挽着我,稳稳地走向溢园的餐厅。

    感觉现在的我,不是一只蚂蚱,而是一只小强。

    所谓打不死的小强,就算肠穿肚烂脑桨飞迸,依然不屈不挠地保存着自己一颗头两片翅膀的光辉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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