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沿着青石小道走向楼宇后面,并没有见到远山和同叔,转过一座座古堡似的屋宇,还是没有他们的身影。

    而我实际上也已经迷失了方向,初次来到这个占地十几亩的园子,很难不晕头转向的,原本在屋前屋外走动着的白色制服此时却一个也看不到,刘婶更是无影无踪。

    这里并不象蓝屋或半山的华家那样充满了蓝色调,而是百花齐放,各种珍稀植物更是随处可见。

    绵延十几亩方圆之间,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奇观异石,处处彰显着华若风那种高端大气,于古朴的粗犷之间又透出令人震憾的奢华之气,也只有当年的华老爷子有如此的豪气斥巨资修建这样的一处私人宅邸。

    在如此恢宏的气势之中,我显得更加的渺小,象刘姥姥初进大观园似的东奔西闯,再也找不到回到主楼的路。

    在一处看似植物园的地方,好不容易看到一个人影,蹲在护栏边上,长长的乌发垂在地上,象瀑布似的美不胜收。

    “小鹿。”我惊喜地奔向她,却见她蹲在地上摆弄着的是一颗小树苗,大约有五十公分那么高,我的眼前掠过远山书房里那棵被我摧残了的小绿芽。

    她只是回头冷漠地望了我一眼,继续摆弄她的绿苗,没有搭理我。

    “小鹿,你有见到远山和同叔吗?”

    她依然埋头侍弄着绿苗,答非所问:“该是吃晚饭的时候了。”

    我站着,而她并没有要起身给我带路的意思,我只得离开自己去找路。

    天已逐渐转黑,我向着灯光之处奔跑,但在几座屋宇之间来回地打转,也没找到主楼,因为每一座看起来都是那么相似,据说这里有一百多个房间,象迷宫似的。

    转了几圈之后又回到了植物园,小鹿刚刚离开,我也顾不上什么面子,追着她的背影往前赶。

    她果然是朝着餐厅的方向,而她始终对我冷眼相待,一路上也没有叫过我一声“太太”,我悻悻然跟着她,很郁闷。

    在半道上遇上了前来找我的刘婶,象见到亲人一般,感到了一丝暖气。

    还好,除了小鹿之外,这里的其他人都非常善待我,对我笑脸相迎。

    见到远山的时候,我有些委屈,远山则笑了笑,将手指又在我的鼻尖上一批。

    “我的太太,你在自己家迷路了?”

    何止是迷路,我还受到你家半个主人的冷暴力。

    想起那个怪怪的小鹿,真是一肚子火气。与其说这个不象家的溢园,我更喜欢半山上的别墅,起码在那里我不会迷路。

    不过我很快就释然,因为此刻华远山正很细心地为我剥着一只大虾放在我的碗里,而站在一旁的每个白色制服都带着一脸笑意看着我们,特别是刘婶的白牙好看极了。

    “远山也懂得照顾人啦。”

    刘婶喜滋滋的,望着我的脸庞透着母亲般的慈爱,在我眼角的余光里,看到另一张苍白的脸,那是站在远山身旁的小鹿,手上拿着面巾咬着牙正极力控制着情绪。

    “小鹿,你去休息吧,这里不需要你。”

    远山并没有抬起头来,也没有看到此刻的小鹿是什么样的状态,只是淡淡地交代了一句,然后亲手为我盛了一碗汤。

    “刘婶,以后汤里不要放牡蛎,冷然不爱吃。”

    我很诧异地抬眼看着远山,我从未说过不爱吃牡蛎,他怎么知道的?

    “每一次看你将碗里的牡蛎挑出来,就知道了呀。”

    “哎呀,这照顾人的样子,象极了他的母亲。”刘婶笑得眼里带着泪。

    远山的手上一震,神情凝滞,餐厅里的气氛忽地降到了零点。

    不可避免地提到远山的母亲,在场的每一个人都面露悲伤。

    “嗯,我在欧阳妈妈那里见过你妈***照片,她很美,真的。”

    我大方地提起远山的妈妈宋千瑶,在欧阳妈***照片里,那是一位清纯柔美的江南女子,而远山的眉宇之间浓浓地透着她的清秀与俊朗。

    大约没有人敢这样公然地在远山的面前提起他的家人,尤其是他的母亲。刚才刘婶失口一言已是相当的后悔,此刻每个人都紧张地盯着远山。

    远山怔怔地看着我,我抬起手来,为他轻抚眉间的微蹙,一直到他渐渐地舒展开来。

    刘婶她们总算舒了一口气,感激地看着我。

    蓝屋的那一场浩劫,不仅仅是远山的痛,这里的每个人都长久地沉浸在忧伤之中,因为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分崩离析,直至长大了的华远山将他们重新找回来。

    在经过了长久的等待之后,他们终于迎来了一位新的女主人,而且,是一位能让他们的远山眉开眼笑的女主人,所以他们对我的疼爱中更多的是感激。

    如果一个人的悲伤成为一种禁忌,为什么不尝试着将它打破,去回忆那些美好的往事?我相信对于亲人的回忆之中,更多的应该是美好而不是那一场刀光血影。

    “冷然,你让我如何爱你都不够。”

    远山握住了我的手,送至唇边轻轻地“呵”。

    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亲昵的动作让人有些难为情,但刘婶她们看起来比我还要开心,当然,除了那位浑身颤抖仍然坚持站在远山身旁的小鹿姑娘。

    在这里,竟然也存在一种可以公然违背华远山的命令拒不执行的情况,而远山说出那句“这里不再需要你”的吩咐之后,也并没有去追究小鹿是否执行他的命令。

    刘婶她们几个似乎也习以为常,没有过多地在意小鹿的反应。

    在吃完晚饭之后,远山带着我离开餐厅之时,我已经十分明确地意识到了,在溢园里,我又成为了一个女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哎,自古公子多薄情,到处留情的华远山,我该如何去面对从今往后与你的妹妹们明争暗斗的日子?

    我对于这种争斗真的非常厌恶,与许翘的关系已经折磨得我心力交瘁,现在又多了一个长发及腰的小鹿。

    该叫我如何来爱你呀,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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