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定定地,又问了一句:“远山,是你吗?”

    瘦高个听到我的问话,身体明显震动了一下,举着注射器不动。

    他扭头转向了着黑衣女人,象是在征求黑衣女人的意见。

    黑衣女人也怔了一下,继而发出一串更加怪异的笑声,说:“好,好极了。”

    是的,好极了,华远山!

    袁圆用一千个理由怀疑你,我用一万个理由为你辩白,而这一万个理由,每一个仅仅是三个字:我爱你。

    然而,要我命的也是你。

    我的心被无情的鞭子狠狠抽着,疼得无法呼吸。

    我仰着脸,怔怔地看着眼前冰冷似铁般的人,泪水顺着脸颊缓缓、缓缓地滑落,模糊了眼前那张黑蝴蝶的面具。

    没有防备,没有预演,就这样生生地将我的心撕得粉碎,丢弃在这个荒僻的迷雾之中。

    一切都只是我的自作多情!

    为了让自己颤抖不已的身体平静下来,我握紧了拳头。

    此刻那黑衣女人的笑声还在继续,象利刃一般割裂着我,心在滴血,而思绪渐渐从混乱中一点一点地理清,告诉自己,站在面前的,已不是自己爱的那个人。

    面前的人,不仅仅是个杀人犯,更加是个怪物,冷血的怪物。

    黑衣女人说赶时间,而现在我能做的,就是拖延时间,没有别的希望,只是想给袁圆和我自己争取一点点逃出生天的机会。

    “我,对你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吗?”

    我知道自己问的很可笑很可悲,明摆着就是多余。

    我原本就不重要,只是自以为是自作多情罢了,每个人都警告过我,而我却一厢情愿地选择相信你。

    黑蝴蝶面具内那双眼睛眨了眨,露出满满的嘲讽之意,轻蔑地看了看我:“你?对不起,我毫无兴趣。”

    黑蝴蝶的蝶翅下轻轻蠕动着,吐出的字字句句都是杀人的刀。

    但此时的我,所有的神经已经麻木,任他宰割而没有一丝疼痛。

    “好了,不要再废话了,快一点。”

    黑衣女人不耐烦地催促,注射器又一次高高举起,白色的手套,无色的液体,它们将是我生命的休止符。

    我心中一声长叹,罢了,毁灭在自己爱过的人手里,也许这一生早已经注定。

    但愿下一辈子睁大双眼找一个普普通通诚实可靠的人,做一个普普通通安安逸逸的女人,不枉此生一场清梦。

    爱过,才痛到没有知觉,唯一的过错只是爱错了人而已。

    “你有一万个机会杀我,却象猫捉老鼠一样与我玩着游戏,你很享受这种乐趣,是吗?”

    我注视着黑蝴蝶面具,但我的声音里已没有感**彩,所谓“哀伤莫过于心死”,说的就是这种绝望到极点而转为麻木的心态吧。

    “你很聪明,也很漂亮,所以,我会把手术做得干净利落些,让你不至于太痛苦,但前提是你要配合。”

    爱错一个人,伤心伤情却没有想过会伤性命。

    人到伤尽头,不再痛。是谁说的“除非心灰尽,情在不能醒”?而今心字已成灰!

    我不再逃,闭上双眼,感觉到那冰凉的液体进入我的身体。

    这个世界如果已经没有了爱,还有什么样的痛不能承受?

    “来吧,虽然你对我的伤害让我心神俱失,但我不会象你一样变得怨毒和没有人性,我爱过你,我愿意相信你也曾经真诚地对待过我,而不仅仅是一场游戏。”

    退却已经毫无意义,相反,我想那一刻的我,前所未有的勇敢。

    我盯着面具下那双眼睛,面具又轻轻震动了一下,迟疑着向后退了一步,并且躲开了我的注视。

    我的内心异常平静,被欺骗的耻辱和面临死亡的恐惧都已经消散,有如虚无缥缈的白雾与房顶上那盏没有温度的白炽灯,沉到了心底,再不起一丝涟漪。

    虽然中心惨然,但是不悔,因为我真真实实地爱过了一回,尽管是如此不堪。

    我累了,强撑着沉重的眼皮,不敢轻易地睡去。

    因为我知道,此刻的袁圆已经磨断了绳索,悄然走到了他的身后,在他迟疑的那一片刻,给了他后脑狠狠的一击。

    他叫了一声,抱住了脑袋,袁圆手持着木棒,依然疯狂地朝着他猛砸。

    黑衣女人扑了过来,三人扭打在一起,医疗箱也被打翻,里面的器具散落一地。

    忽地一声划破夜空的吱呀声,库房的大铁门被打开,朗朗的月光倾泻进来。

    每个人都停了下来,惊疑地注视着大门处,只听得高跟鞋“嗒、嗒、嗒”的声音,一个人于黑暗中渐行渐近,站在库房的中央。

    在白炽灯下,她的身影长长地倒映在库房的墙面上,似我心目中的蜘蛛侠一般。

    她穿着一件长长的风衣,帽子和墨镜遮住了整张脸,涂着暗红色口红的双唇轻启:“我已经通知了警方,你们还有五分钟时间离开这里。”

    黑衣女人冷笑:“你以为我会怕吗?”

    “你可以试试看,我不介意。”

    黑衣女人一步步朝我而来,被黑衣男从拽住了胳膊:“快走,没时间了。”

    他们显然没有勇气试试看等警察来,悻悻然转头走向那辆机车准备离开,袁圆不甘心,两手叉着腰,冲他们喊:“有种别走。”

    我也松了一口气,而那女人却于不防备处,拾起地上的手术刀朝我猛扑过来,直指我的眼睛。

    我被绑着手脚,退避不及,此时穿着风衣的女人向前扑倒在我的身上,手术直刺入她的胸膛,鲜血喷涌而出,将我染红一片。

    黑衣女人还不肯罢休,被那男人使劲拖上了机车,匆忙地离去。

    耳中仍然听到那女人从门外传来恨意重重的声音:“冷然,我还会来找你的。”

    这一切都只在电光火石的瞬间。转眼,眼前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黑衣男人、黑衣女人,两只黑蝴蝶,都只是我的一个梦,之前种种,只是一个幻觉而已。

    我听到袁圆冲上前来的呐喊声,摇晃着倒在我身上的女人,惊声叫道:“欧阳秋,你是欧阳秋吗?”

    继而听到警笛声声,听到钟海涛指挥若定的声音。

    我深吸一口气,确认自己保住了性命和我的眼睛,继而两眼一抹黑,昏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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