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智颔首,又问:“在家的感觉,是不是比宫里好?”

    项梧点点头,又摇头,一时自己也迷糊了,不自觉苦笑一声:“若是不曾去过,才更好。”

    “是吗?”宇智笑。

    项梧才觉失言,沉了沉心道:“殿下去休息吧,虽然这是我家,可到底夜深了,这样子……不太好。”

    “我以为你睡了,所以想来看看传说中的两棵树。”宇智则笑,“倒是你,怎么还没睡?”

    项梧正要解释,鼻息间隐隐似闻到焦灼味,显然面前的宇智也闻到这股子味道,两人四目相对意识到彼此心里的疑惑,正都要开口,项梧惊见父母正院的方向突然火光冲天,宇智也随即发现,剑眉深蹙,问项梧:“你这里可有什么兵器?”

    项梧愣一愣,猛然想起卧房床后爹爹从前放在那儿为她镇邪的长剑,奔回屋子里取下剑送到宇智手中,可宇智接过长剑,另一只手却紧紧抓住了项梧的手,拉着她往外走,一边说着:“跟在我身边,哪儿也不要去。”

    当他们赶到正院,整座房子已经被大火吞噬,焦灼的气息里有浓重的油味儿,看来便是短时间引起这么大火的原因。

    “殿下!殿下!”项父和儿子们瞧见宇智带着项梧来,发现他不在火海里,都落下心里的大石头,今晚因侍奉宇智,他们把正院让出来给宇智居住,夫妇俩休息在长子院中,听说正院着火都吓得魂飞魄散,能看到宇智安然,直念佛祖保佑。

    宇智的侍卫,衙门的差役还有府中下人都来灭火,幸好虽是一宅但此处算独门独院,火势再大也没有殃及别处,黎明时分终于将大火完全扑灭,但整座房子算是毁了。

    空气里弥散着焦灼的味道,为护驾,安置在别处的将士都已赶来,宇智和项氏夫妇及项梧都退到了她闺阁所在的院子,众人皆是一夜无眠。

    此刻天明,将士们便来问是否要动身回京,认为此地不宜久留。

    宇智则与项父道:“此事蹊跷,项大人务必着人细查究竟,但不宜告之旁人。回京奏明父皇后,也会再派人来查。”

    “爹……娘……”宇智话音才落,外头忽听凄惨的哭叫,项梧听得是她二嫂子的声音,待外头侍卫放行,只见二少奶奶披头散发进来,扑在地上哭,“英哲不见了,娘……孩子不见了。”

    屋内气氛顿时冰封一般,所有人都能预想见可能发生了什么,宇智肃穆之态更是有几分骇人,沉甸甸地吩咐属下:“去搜一搜,看看……是否有……孩童。”

    这一句话,仿佛是他此生说过最沉重残忍的话,二少奶奶闻言便嚎啕大哭,项夫人也吓得没了半条命,婆媳俩抱在一起不住得颤抖。

    项梧坐在椅子上已惊得无法动弹,她多希望侄儿只是跑去什么地方玩一时没找到而已,多希望一会儿侍卫回来,什么也没查到。

    可这一场火,终究夺走了孩子的生命。昨晚所有下人都只在各自的屋子里,正院里宇智的侍卫意识到主子不在后也都跑出去找,谁也不晓得小少爷怎么跑去了正院,也许是想像平日一样搂着祖母睡,可他偏偏遇上了这一场大火,活生生被烧死在了祖父母的卧房里。

    侍卫说孩子被烧得面目全非,但项夫人和儿媳还是冲来废墟中抱着孩子啼哭,项梧赶来,听见母亲和嫂子悲痛欲绝的哭泣,却一步也不敢靠前。

    忽而天上炸雷,乌云残卷而来,明媚的清晨顿时如夜晚一般暗沉,大风四起,暴雨瞬间倾泻而下。

    焦灼的气息混合在水雾中,直叫人作呕,家人纷纷来拉夫人和少奶奶离开,可一老一少死活不肯松手,项梧呆呆地看着这一切,竟是连眼泪也流不出。

    “项梧,我们该走了。”这一刻,宇智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一直那么宁静温柔的皇子,却在此时此刻叫她离开。

    项梧怔怔地转过身,宇智身旁有侍卫为他打伞,他接过伞走近项梧为她遮挡风雨,淡然道:“你在这里,只能看着你娘和兄嫂哭泣,跟我回京,可以找出元凶绳之于法,给你侄儿一个交代。”

    “为什么……会这样?”项梧哽咽,已经被雨淋湿的她,脸上分不清是泪是雨。

    “我不该答应你母亲住在这里。”眉宇间有怒意和愧疚,但似乎想要安抚眼前的人,宇智依旧那般温和宁静,“事情已经发生,我唯一能做的,是给项家一个交代。那么现在必须动身回京。而你……”

    “殿下,我……”项梧打断了宇智的话,可宇智却又打断了她的话,看似温和实则强硬地说着,“你必须跟我走,我不能把你留在这里。”

    大雨滂沱,项梧回过神时,已经在飞驰的马车之上,她眼前挥不去宇智坚定的神情,耳边也始终盘旋这一句话,固然宇智强硬带她回京让她很不情愿,可却是那一刻,她不再觉得眼前的人太过耀眼而遥不可及。

    马车里还有方才那把宇智握着的伞,她翻出帕子将上头的雨水擦干细细收拢,此刻车马已离了江边雨水一带,又见天气晴朗。

    日夜兼程车马颠簸,只用了来时一半不到的时间就赶回京城,但项梧已经精疲力竭,她被宫女们架着送回宣吉殿时,手里却握着那把伞。

    这一问,项梧便想起惨死的小侄儿,颠簸一路麻木了的痛苦又涌上来,恰时太医赶来,开了安神凝气的方子,说项梧受了惊吓又连日奔波,必须静养几日,不可再刺激她的心神。

    自然项梧并非如此孱弱,歇了半日便养回精神,将失火一事说来,念起可怜的孩子和悲痛欲绝的父母兄嫂,才又心痛如绞,哽咽难语。

    “这一次是要闹大了,竟然敢对宇智下手。”傅瑾冷笑着,她已不再“智哥哥”那般“称呼”四皇子,“那些人究竟是不知道宇智的分量?还是瞧准了宇智若有损伤,朝廷后宫必然大动荡,才急成这模样?”

    慕容琦自幼随祖父父兄各处游历,也是见过世面的,对此倒有自己的见解,“放火烧屋子这么大的动静,可见是姐姐说的后者,也许他们不怕烧不死四皇子,就怕朝廷不知道,怕朝廷不大动干戈来查这件事。”

    项梧沉甸甸道:“幸而那晚殿下来我的院子看梧桐,不然恐怕我们项家也难逃一劫。”想起来又问慕容琦:“你身上的伤可都好了?已经搬回宣吉殿住了?”

    慕容琦颔首:“你走后第二天我就搬回来了,五殿下说那两个看守我的宫女不堪刑讯,供出了一个指挥她们这么做的老嬷嬷,可等五殿下寻到那老嬷嬷的地方,她已经上吊自缢,又断了线索。其他的事我也知道的不多,五殿下就说了这些。”

    “老嬷嬷从前在哪儿当差,和谁往来必然有人知道或记录在案,宇祥不告诉你,应该有不该我们知道的。”傅瑾冷冷道,“你们俩多磨难,眼下全须全尾的在这里,我就念佛了,往后只盼着平平安安才好。”

    项梧却轻轻一叹,心内明白,皇贵妃那些话、嫂嫂那些话,还有这层出不穷的祸事,更大的风波正来袭,哪里就能简简单单平平安安?

    这一日傍晚,皇帝在前朝下旨,抚恤项梧的父亲兄长丧子丧孙之痛,赐新宅供项家老小居住,更派钦差御史至江边调查此事。皇后则赏赐首饰布匹给项梧压惊,各宫妃嫔也纷纷送来慰问,慕容琦听见宣吉殿里几个女孩子嫉妒不悦,忍不住说:“你们拿自家侄子的命换这些,愿意不愿意?”

    众人这才收敛口舌,项梧听说亦不过淡然一笑:“不理会便是了。”

    几日后,项梧悲伤的情绪渐渐淡了,且家里来信说已全部迁入新宅安顿妥当,小侄子的丧礼也已完成,要她好好照顾自己,又过几日项樱也送信来,说她已知家中祸事,要妹妹无论如何保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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