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又勾起傅瑾的心事,便絮絮叨叨再也说不停,项梧心里暗暗发誓,绝不再在她面前提起这些事,不过想起今晚慕容琦说的那些悄悄话,便满心惦记何时见了姐姐,亲口告诉她。

    而这晚慕容琦身体有些反复,半夜里又高烧起来,赶着请了太医来瞧,幸而翌日清晨就退烧,只是少不得惊动皇后那里,早早便派了淳郡王妃来探望。

    因见慕容琦已退烧且精神也好,项樱放心下来,安抚叮嘱了几句就不便久留,可才到屋外头,妹妹突然跟出来,娇滴滴地问:“姐姐赶着回皇后娘娘那里吗?人家想和姐姐说说话。”

    项樱哭笑不得,嗔一句:“你这撒娇的模样,也不怕别人瞧见了?”念着皇后跟前不等她去做什么,便挽了妹妹去她的屋子,姐妹俩有说有笑毫不避忌,也着实眼红了不少人。

    而才进屋子,项樱便看不惯妹妹东西乱放,一边怪宫女们由着妹妹胡闹,一边责备妹妹:“你几时才能有点姑娘家的模样?”

    项梧笑嘻嘻根本不在意,等花芙上了茶便打发她自己和别人玩去,亲自关了门回到桌边,就腻在姐姐身上说:“有件事儿想告诉姐姐,可姐姐一定不能叫我和事里的人难堪。”

    项樱睨她一眼:“先好好说来我听,合不合乎规矩才要紧,谁来管你难堪不难堪?”

    项梧不服气地哼一声,才轻声道:“您猜那天爬屋顶,后来怎么样了?”

    项樱不解,但见妹妹黠然一笑:“昨儿夜里慕容琦悄悄告诉我,她仰慕六皇子呢。”

    “慕容琦?”项樱微微蹙眉,“她看上宇纪了?”

    “她说六皇子英雄救美抱着她从屋顶跃下来,她心里就砰砰直跳。”项梧一本正经说,“再有那晚我救她上岸后,六皇子也跑来了,她迷迷糊糊瞧见六皇子抱着我切切关心的模样,心里可难受了,她觉得自己应该是芳心暗许了。”

    项樱比不得妹妹天真烂漫,早已事故的她不得不多想些其他的事,严肃地问着:“她为什么对你说?”

    项梧却有些尴尬地笑:“她也讲了,之所以对我说,是觉得六皇子喜欢我。”

    “那她是希望你把六皇子让给她?”项樱似乎一点儿不觉得这事有什么值得妹妹高兴的。

    项梧也看出姐姐的异样,撅嘴闷了半晌,才嘀咕一句:“明明是很好的事,姐姐为什么要把它想得那么复杂?早知道……不说了。”

    项樱才自觉激进了些,缓和下语气哄:“好好,你且说说,你心里怎么想,又为什么要来告诉姐姐?”

    小姑娘这才咧开嘴笑,兴冲冲说:“我想成人之美呀,姐姐若能在皇后娘娘面前说说,只要娘娘不反对,也能给六皇子选一个皇子妃的话,我指不定就能从中撮合他们,多好的事儿。”

    项樱怎么努力也无法继续温和,禁不住严肃的神情和语气,“慕容琦喜欢宇纪,你就要撮合他们,那傅瑾喜欢宇智,你怎么不去撮合?”

    项梧见自己又被训,很是受挫,支支吾吾应着:“瑾姐姐说四皇子不喜欢她,她没希望的……”

    “那宇纪就愿意接受慕容琦?”项樱无奈极了,索性直言,“不管你怎么看待宇纪对你如何,在所有人眼里,他就是喜欢上了你,现在你要跑去撮合他与别的人,你叫宇纪怎么办?你知不知道那样做,才是对他最大的伤害?”

    项梧呆呆看着姐姐,一时回不过神,项樱更道:“实在不明白母后和母妃到底看中你哪里聪明,你这小脑袋瓜子里,整天想些什么?”

    “这件事我不会对皇后娘娘说,一来是慕容小姐对你说的心里话,二来也怕弄巧成拙。”项樱拍拍妹妹的脑袋,“时而聪明时而糊涂,要我拿你怎么办?”

    项梧垂了眼帘,委屈地咕哝:“我不是不讲信用的人,除了姐姐我谁也不会讲,讲了也不是不要保守秘密,是觉得这样的事变成秘密多可惜,我有心帮慕容,也不会强迫六皇子,何况我哪儿来资格强迫他,难道真的……错了……吗?”

    “你若自己去告诉宇纪这些事,他会很伤心。”项樱只能叹妹妹心思单纯,搂在怀里耐心哄,“你自己不想想,你才认识慕容小姐几天?你虽然说是想成人之美,可在姐姐看来,你潜意识里驱使自己这么做,实则是要逃避宇纪的存在,只是你自己还想不透,无意识地就要做这些事来保护自己了。”

    “这样?”

    “听姐姐的话,儿女情长是最难的事,绝不是你一个人可以阻拦或促成的,其他的事能帮别人自然帮,姐姐也乐意我的妹妹心胸豁达善良,可一个情字万万不敢随意触碰,剪不断理还乱。”项樱语重心长,也自责如此事故地浇灭了妹妹的热情,但世间最难是一个情字,她最怕妹妹在家长大眼里只有简单的世界,若要弄明白一个情字,兴许要经历痛苦磨难,而她此刻已经不知不觉陷了进去。

    “我知道了……”项梧满心挫败,唯知姐姐不会害自己,才愿意听这番话,之后一直闷闷不乐,送姐姐离开时才又开口说,“今天的事,姐姐可连姐夫也不能讲。”

    项樱哭笑不得,哄了她道:“姐姐应你。”

    这件事,慕容琦和傅瑾皆不知,这日后来总见项梧郁郁寡欢,还以为她做错事被淳郡王妃训斥,耐心陪她解闷也不得法,一时皆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而另一边京城之外,帝王率众子浩浩荡荡前来阅兵,三军集结声势浩大,轰隆隆的马蹄声直震得城内都颤动,可如此令人振奋的气势,却也勾不起六皇子的兴趣,素来最活泼开朗,最该在这时刻兴奋激动如脱缰野马般难以控制的少年郎,今日却一直沉沉闷闷,益发连宇和同他搭话也懒得应答。

    他这模样谁都能看在眼里,宇祥虽恼,却更心疼弟弟为情所困,他埋在心里的情字也时常搅乱自己的心神,只是秉性克己,不会像弟弟这般什么都写在脸上,故不似平日会出言训诫,今日只由着他,要他自己缓过神才好。

    而这些皇帝也看在眼里,除了书房里的功课会去问一问,或带着儿子们骑射狩猎,平日甚少干涉他们的生活,如六子喜欢驯养禽兽,在他看来也完全不需要约束,皇后偶尔会玩笑责怪他不关心儿子们,实则朝政所困是事实,更有呵护之情在心里,只想默默守在他们身边。

    三军阅罢,皇帝兴起要安营扎寨不回城,连着第二天直接去围场狩猎,说是眼看着炎炎夏日趋近,再不痛痛快快猎一回,又要等秋日再来。

    诸子自然应承,又派人通知宗室叔侄子弟等明日一同侍驾狩猎,忙忙碌碌直至傍晚才停当,城外日暮景色极美,众兄弟正寻思是否侍奉父亲去河畔赏景,皇帝却派人来传召六子,说要与他一同去河畔散步。

    宇祥亲自领了弟弟到皇帝帐前,临别时轻声叮嘱一句:“父皇问你什么,就好好说。”

    宇纪却似乎尚不知自己已经被看穿,还奇怪为什么只有他一人,此刻听哥哥这句话,不免更担心:“是我做错什么,惹父皇生气了吗?”

    宇祥无语,拍拍弟弟的肩,“父皇是喜欢才带你去,胡说什么呢,快去。”

    可宇纪走了几步,突然折回身问兄长:“五哥会去告诉表姐,您喜欢她么?”

    宇祥愣住,万没想到弟弟会有此一问,可见他目色真诚,不愿轻易敷衍辜负,终是微微一笑,颔首应:“会。”

    宇纪高兴起来,竟是这两天难得的笑颜,身子也跟着轻盈,朝哥哥挥了挥手,转身便跑入皇帝的御帐。而瞧他这模样,宇祥无奈又好笑,只愿弟弟早些解开心里的结,和从前一样快活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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