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里,兵部和九门迅速戒严,京城个门已然封锁严禁随意出入,兵部迅速派出一支队伍南下迎接寰宥,带着皇帝的旨意要他把军队扯回或当地解散,本来他纠结军队招兵买马已然违逆朝廷律法,皇帝似乎是先退让了一部不追究他的罪过,只要他孤身回来,一切既往不咎。

    自然这一切都是我们的猜测,皇帝究竟什么态度,寰宥到底要做到哪一步,全是未知数。这一刻我们这些困在深宫里的女人,除了安安分分地活着,真真什么事也做不了,什么忙也帮不上。

    我心里的忧虑一日重过一日,害喜的症状渐渐也明显起来,萧亦瑶与我走得近,终是忍不住问我,是不是有了身孕,我以当下局势紧张不宜节外生枝为由,要她暂时为我隐瞒,萧亦瑶识得轻重满口答应,之后便每在我身子不爽的时候出面应付宫内宫外的事,到七月底时,我害喜的症状也止住了。

    可我才打起精神来,宫外却传来更让人揪心的消息,兵部从京城派出去的队伍与寰宥的队伍正面发生冲突,死伤无数,寰宥大怒直指皇帝疑心深重,扬言要皇帝三日内给出一个交代,不然就要挥军北上,直逼京畿。

    这个消息一经传开,京城立刻动荡起来,但凡有些本事的老百姓都为躲避战争想要暂时离京避难,奈何九门封锁谁也不能随意出去,每天都有人在各城门口发生冲突,京城之治一度陷入混乱,兵部唯恐暴民动乱威胁皇宫安全,只能再调派重兵将皇城团团围住。

    如此各宫妃嫔真的开始陷入惶恐,整个皇城笼罩在阴霾之中。

    孩子们也察觉到了不安定,美咲不再如往日活泼嬉笑,每日只安安静静地跟在我身边,或就帮着乳母照顾一对已经会爬会坐的弟弟妹妹,算是我此刻心里唯一的安慰。

    面对这样的局势,我也害怕惶恐,却不得不坐镇中宫安抚所有人,每日拿出无所畏惧的气势面对所有人,哪怕背过人去身子发软,也要硬撑到底,而这也是我被困在这皇城中与寰宇两地相隔时,唯一能做的事了。

    八月初时,寰宥向皇帝挑衅的三日期限到了末尾,所有人都等着行宫那里皇帝发出的态度,妃嫔们也纷纷聚拢在坤宁宫,想要能和我一起得到最新的消息,纵然我一向不喜欢有很多人在跟前晃,如今大家生死维系在一起,也没什么可计较了。

    这一天从早晨一直等到日落,不乏有人撑不住等待的煎熬离去,可守在坤宁宫等消息的人依旧众多,到夜里时,莲衣正想催促众人进膳,外头终于有快马消息送来,所有人都悬一口气在胸前,只听来者通报,竟是说太后已在回宫的路上,而皇帝直接从行宫出发南下,要御驾亲征剿灭逸亲王的兵马。

    话音才落,殿内便有哭声响起,不管是害怕还是恐惧,这哭声瞬间点燃我心头怒火,竟不顾腹中胎儿经不住我大动肝火,指着她们厉声呵斥:“从今日起直至皇上回宫,若再让本宫听见有人哭泣,即刻赐白绫三尺。”

    荣妃忙来劝我,扶着我坐下,冷声训斥众人:“眼下国家危难之际,我们这些妃嫔别得做不了,安安分分守在着宫里,给皇上图个吉祥还不成吗?都各自回宫去,没皇后旨意谁也不许随便出入自己的宫室殿阁,此外即日起每日开支全部缩减,皇上前线军马粮草最最要紧,想要继续做皇上的妃嫔,想要继续过锦衣玉食的生活,这些日子就太平这些,别自己找不痛快。”

    众人唯唯诺诺皆不敢言,方才哭泣的那些也被吓住了,却见常妃施施然起身,朝我福一福道:“宫内的用度臣妾会把好关,尽量能省些银子就省一些,此外也该预备接太后入宫,娘娘这里先说着话,臣妾忙去了。”

    她言辞间不谦恭也不傲慢,只是稀松平常地说着,可回身那一瞬的目光流转,却让我在她眼中看到几分喜色,这样的目光深深刺激了我,阔袖之下双拳紧握,看来寰宇的猜测不是玩笑,看来常云倩她心里明白一切的事正朝着什么发展。

    而她才离开,坐下霍结衣突然开口,冷笑着一语道破:“常妃娘娘果然是皇上身边的老人,陪着风风雨雨什么没经历过,如今她亲生的骨肉在逆臣贼子的手上,她还能淡定如斯,臣妾怕是几辈子也学不来这样的修为。”

    “姐姐,少说几句吧。”一旁项和雅拉扯她,自霍结衣随众回宫后,我也没多留心她和项氏,如此看来似乎是和好了,此刻并肩坐在一起,看着很亲和的模样。

    但话已出口,一旁那些没想那么深的妃嫔都困惑起来,聪明一些的脸上渐渐露出惊恐之色,愚笨单纯的,还窃窃私语着:“常妃娘娘不会是吓傻了吧,实在太可怜了,据说在行宫时她每天在太后和皇上面前强颜欢笑,背过人想儿子直掉眼泪呢。”

    萧亦瑶听不得这些话,便要众人散了,而后送我回寝殿,一边就让宫女去请袁太医,更一直叮嘱我:“娘娘别和她们计较,有什么事让臣妾去做吧,您养着胎要紧,万一您再有什么事,叫皇上怎么放心?”

    我不能对她言明事情正朝着什么局面发展,一切要等前线战况,寰宇得胜自然天下太平,可他若节节败退,京城和宫里的形势就会有明显的变化,那我所担心的事,也不必费唇舌去解释,届时所有人都能用眼睛看用耳朵听了。

    我的身体在袁卓已的照顾下并没什么大碍,腹中的胎儿很健康也很坚强,他要随着我经历这一次大风浪,来日降生时,必然已是天下安宁。我静静等在宫里,两天后因照顾太后体弱而行进缓慢的队伍终于抵达京城,当宛妃扶着太后下轿出现在众人眼前时,几乎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太后精神矍铄神清气爽,哪里有半分病容?

    惊讶归惊讶,谁也不敢多嘴提起来,一路簇拥着将太后送回寿宁宫,她拒绝了其他妃嫔的请安,连宛妃也被打发回暗香疏影休息,唯独留我在身边,本欲和嬷嬷宫女一起侍奉她洗漱更衣,太后却只笑:“皇后歇着吧,你养着身体要紧。”

    显然寰宇已将我的事告诉了他母亲,我也只能一笑应着:“儿臣很好,多谢母后关心。”

    待她收拾罢了,便带我往佛堂焚香礼佛,看她虔诚地默默祝祷,我心里却很是不安,许多疑问想从她口中得到答案,她却异乎寻常地淡定。

    “于飞。”忽而太后唤我的名字,示意礼毕。我忙上前搀扶她起身,待落座一旁,看着佛堂内香雾缭绕,她缓缓喝了茶方道,“皇上临行前告诉哀家你有了身孕,总算在这多事之秋有些高兴的事,子嗣兴旺是皇室之福,于飞你亦是有福之人。”

    我浅浅垂首不语,又听她说:“这次的事吓着你了吧?”

    我摇摇头,“尚不至于惶恐,毕竟一件件事发生至今,心里早已有了准备。只是固然有所准备,真的发生了还是难以接受,想着逸亲王从前的模样,不明白他怎么会觊觎皇位。”

    太后淡淡地笑着:“所有的事不走到最后一步,谁也无法预估后果,也许将来你还要陪着皇上经历更多更大的风浪,哀家兴许是没有那一天了,希望你能好好守护在皇上身边。”

    我微微皱眉,却道:“母后所谓的守护,是守护这诺大的后宫,守护皇上的女人和孩子们?您看皇上他就这么带兵往南方去了,臣妾又怎么守护在他身边?”

    太后笑而不语,一会儿便与我同回寝殿去,坐了长久的车马早就累了,歪在床上由宫女捶着腿,一边懒懒地与我说:“皇后去吧,宫里照旧过照旧的日子,天塌不下来。”

    她这般态度可见是不愿与我多说什么,又叫了宫女在身边,就更不方便说话,我心里存的疑惑不得解,可也莫名赌了口气不想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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