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再说什么,心里直觉得怪,而寰宥方才那番话更让我意识到寰宇这些日子的不易,可我竟然完全不知道,又或者是他不愿让任何人知道?而常云倩刚才那些银票,为她自己立威扬名之余,难道不是在皇帝脸上打下响亮的一巴掌?

    常云倩!你究竟是够狠,还是不懂?

    心底的恨意蒸腾而起,完全没想到真的动摇心思,竟是为了寰宇。常云倩如此不动神色地就当众羞辱了皇帝,如果她愚蠢不知道这样做在那些大臣眼里看来是什么光景,倒也罢了;可若她知道,却还要这么做,是真的要和皇帝势不两立了吗?

    喧嚣声倏然进入耳朵,我已经不知不觉跟着云伊回到了宴席,她恭送我一路坐到皇帝身旁,寰宇含笑如常,问我:“智儿还哭吗?”

    我心里疼得几乎要落泪,想起方才故意避开他的眼神实在要悔青了肠子,努力挤出笑容应答:“都睡下了,臣妾留莲衣看着,皇上放心。”

    他伸手握了我的手,稍稍皱眉说:“手又凉了。”便唤宫女为我奉来热汤,一边劝我,“今晚也没见你吃什么,喝一碗汤吧,才刚呈上来时,连母后都说好喝。”

    我默默顺从他的意思,安静地喝汤、看戏、与命妇王妃们寒暄……直到宴席散去,人潮散尽,我被安然送回坤宁宫,却立在窗下看着涵心殿的方向,脑中心中,久久都不能平静。

    莲衣来劝我好几次入寝,这一回我终是有反应,却对她说:“悄悄送我去涵心殿吧,我好久没去了。”

    她稍稍有些迟疑,可见不得我眼中闪烁欲坠的泪光,用厚实的氅衣将我裹得严严实实后,到底把我送来了涵心殿。

    殿内烛火昏暗,只有些许微光摇曳,我不得不手里托一盏蜡烛走进殿门,可一入内殿,便踩到地上四散的纸片,下意识地用烛光照亮来看,心头猛然一惊,被撕得粉碎撒了一地的纸片,正是宴席上常云倩进献的银票。

    我的心砰砰直跳,忽而听见寰宇的声音:“吓着你了?”

    我一惊,晃动了手中蜡烛,滚烫的蜡滴落在手背,痛得我不自觉发出“嘶嘶”声,寰宇忙上来拿过我手里的蜡烛搁在一旁,拉着我的手吹了又吹,轻轻剥去冷却在皮肤上的蜡,愠怒着:“他们糊涂,怎么就叫你这样端进来了?”

    “不疼了,刚碰到时觉得烫,现在已经不疼了。”我轻声说着,被撕碎了踩在脚下的银票沙沙作响,我忍不住低头去看,耳边就听他冷笑,“朕想着要不要把这些碎片给送回去,让她一张一张黏起来,再给朕送来。”

    “皇上……”我感觉到他手掌更用力地握着我的手,迟疑了那么一瞬,到底开口问,“一些事逸亲王都对臣妾说了,所以……所以皇上觉得皇贵妃是故意的?她……她不是所谓的为了您着想,为了您筹谋?”

    他叹:“寰宥告诉你了?朕叮嘱过他不许胡说的。”

    “朝政的事臣妾的确不该过问,可是……”

    “于飞。”寰宇突然抱住了我。

    “是……”

    “如果你不是那么美好,朕大概也不会伤心,就是你这样美好的在朕身边,朕才会一次次为她们伤心。”他语气沉沉的,又似乎带了几丝戏谑在言辞间,“朕常想,明明不爱也不喜欢,那又为什么会被伤害,后来又想,因为不论如何她们都算是家人,不论如何有过那些许情分,不论如何她们是朕的嫔妃,所以她们不能做那些事,不能伤朕的心,不能……不能?呵……也许,是朕自私了。”

    我怔怔地看着他,竟听不明白那些话,挣扎着抬起头要看他,却被昏暗的光线里这双熬得通红的眼睛吓到,心疼得顿时湿了眼眶,捧起他的脸,“寰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那些想要左右朝政的势力,总有一天会消失。”

    “八年了,朕和他们周旋了八年……这到底是谁的天下,他们若觊觎这张龙椅,便来抢便来夺,为何非要躲在暗处左右朕,他们想让朕做傀儡?他们害怕高处不胜寒的恐惧?”

    寰宇的情绪很激动,通红的双目仿佛要淌出血来,同样做帝王,皇兄他就能逍遥自在,而我的丈夫,却为了抱负和理想拼尽全力努力着,他这一切为的是国家是百姓,于他自己而言即便“名垂青史”,也是后人添一笔,和他毫无关系。可那些企图左右他保持朝政的人所图的,却仅仅是一己私利。

    “皇贵妃那里还有现银明日要送来,可朕这几日不想再看到她,于飞,替朕去收那一笔银两可好?”寰宇似乎压下了心头怒意,与我说话时便十分温和,“收了银子随便你怎么安排,不必送来给朕。”

    我应:“臣妾明白了,反正这些银子本该花销在宫里,再过几天就过年了,臣妾会好好安排。”但说罢这一句,还是迟疑了须臾,怯怯地开口,“皇上,那城郊马场扩建的事,还能做下去吗?”

    “当然,朕的国库现已达到我朝开国以来最丰盈的时候,朕怎么会没钱扩建一个马场,只是这里头弯弯绕绕的门道,你知道的,朕并不能随意花销这些银子。”他笑着摇摇头,拉着我到暖炕上坐下,“若有事要与你商议,朕不会客气,朕不说的事,或是不重要或是将来就会对你提起,朕总有忙不过来的时候,可朕绝不会忽略你。”

    “所以臣妾有不明白的,也会来问皇上,不然彼此憋在心里时日长了就是误会。”我让他坐着,又去多点燃几根蜡烛,昏暗的殿阁终于有了光亮,看清他的脸颊,满满的疲倦写在上头,回头看看书案上的奏折,拉起他的手说,“皇上睡吧,很晚了。”

    他又反手来握着我,微微一晃,似小儿撒娇般:“你也别走了,和朕一起睡。”

    我笑:“臣妾不放心孩子们夜里醒来。”

    “有乳母在么?”他拉着我就往寝殿走,“就好好躺着睡,朕保证不欺负你。”

    这一句暧昧得很,其实他真要做什么也不是不可以,反而是想要又不敢要,才委屈了他,我用力驻足拉住他,“从前每次说好好躺着,结果第二天一早却发脾气说不开心的是谁?皇上明儿一早指不定又冲臣妾变扭,臣妾才不要受气。”

    他却如美咲那般腻上来,“你明知道朕今日不开心,哄一哄也不肯吗,于飞好狠心。”

    “皇上越发小孩子气,还不如智儿呢,他才一个月大就知道心疼娘了。”提起儿子我满腹得意和欢喜,竟絮絮叨叨说起一双儿女的事,而寰宇也趁机把我往床上拉,不知不觉竟就同衾而卧了。

    他埋首在我的肩窝里,竟是真动也不动,可也不曾有睡意,我说什么都细细听着,说起孩子们可爱之处,他也会笑,本以为一夜安眠,可以舒缓他的心情,谁晓得我正渐渐有些困倦时,岳祥突然在寝殿外唤我们。

    寰宇愠怒,恼一声:“什么事?”

    岳祥尴尬的说着:“皇上,暗香疏影来人禀告,说小皇子病重了,怕是不好。”

    我闻言就从床上坐起,寰宇却一把拉我躺下,扭头冲岳祥说:“又是病重了?她还有没有别的戏码可以演?朕再三容忍她,她还想怎么样?一次次用孩子做幌子,她不怕真的折煞了这个儿子么?”

    寰宇的话听得我心惊,外头岳祥似乎比我明白皇帝的意思,便没再说什么,我却困意全无,怔怔地问他:“皇上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伸手把我搂得更紧,语气滞郁:“还记得朕对你提过,宛妃她刻意制造难产假象的事么?”

    我轻轻嗯了一声,他则继续:“宇泰确实病着,但只不过是有几声咳嗽,朕着四五个太医瞧过,并无大碍。这孩子在娘胎里底子就好,比宇琛还强壮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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