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颔首,但言:“若是女儿,她怕是不会要,对她而言,只有膝下再多几个儿子,才会变得更强大,才能在现在或将来与我或与别的人相争。可宛妃再弱到底经年在宫里又有太后疼爱,她打不了主意。可霍荣华就不同了,不管娘家公侯背景再如何尊贵,到底眼下是新起之秀羽翼未丰不足以与常家抗衡,而她年轻又胆小,皇贵妃想要控制她,就跟掐死个蚂蚁似的。”

    “她必然是有自知之明,若不抢别人的孩子,她这辈子恐怕不会再有了。”莲衣长长一叹,“可怜霍荣华,该多伤心。”

    “这段日子委屈她困在潋滟宫,不知有没有吓着她,但至少这深宫里有多身不由己,她该明白了。”我瞧见窗外美咲被抱回来,正和我招手,也笑着挥手回应她,一边却又对莲衣说着极现实的话,“回来第一天瞧见项贵人,就和那会儿不一样了,多单纯活泼的一个姑娘,眼神儿都变了。”

    “母后,手洗好了!”我话音才落,美咲蹦跶着进来,毫不客气地爬上桌子抓她最爱的点心吃,我和莲衣的话不得不中断,乐呵呵地哄着她慢些吃,小丫头却塞了满嘴口齿不清的对我说:“美咲好久没见姐姐了。”

    “大姐姐要念书,二姐姐要在芬芳殿陪着荣母妃,所以不能来看美咲,不过美咲可以去芬芳殿看姐姐们,你若想去,傍晚就让乳母带你去好不好?”怕她噎着,一边喂她喝绿豆汤,一边就吩咐乳母,“准备一些点心,傍晚带公主过去,荣妃娘娘若留晚饭,就在那里吃,不必来回本宫。”

    美咲听见却腻上来央求:“可以去书房接大姐姐下学吗?母后……美咲可想大姐姐了。”

    “你呀最会撒娇,瞧瞧吃的猫儿脸似的。”怎么也疼不够这孩子似的,一撒娇我就没辙,而她见我答应,忙又去缠着莲衣,说要自己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好吃的,都要带给姐姐吃。这宫里谁不宠着她惯着她,不等我答应,莲衣自己就抱着她走了。

    乳母没有跟去,笑着看她们离开,对我道:“公主在娘娘身边小可人儿似的,嘴又甜性子又柔软,但前些日子在太后那里时可不这样讨人喜欢,脾气倔得不行,又霸道又固执,太后总念叨说公主变了。”

    “是吗?”意外知道美咲的不同,便更明白这孩子异于常人的敏感,一直担心怕宠坏了她,就是力不从心,怎么也严肃不起来,想着就问乳母,“听说皇上曾打过一次美咲,为了什么事?”

    乳母絮絮叨叨地说起,原是初春时宫里如旧摆赏花宴,王公大臣府里女眷孩子都进宫一起玩,美咲硬是要抢别人的东西,乳母嬷嬷怎么劝都不行,闹到太后面前小小年纪还顶嘴,直叫太后又生气又没面子。事后寰宇得知母亲动怒伤了神,亲自到寿宁宫慰问,太后便让他去管教女儿,父女俩起先还好好的说话,突然传出美咲大哭的动静时,已经打了手心,乳母只知道看见皇帝拂袖离去后她跑进屋子时,美咲坐在床上大哭嘴里喊着要母后。

    我道:“从不在我面前顶嘴,只是一味撒娇腻歪,本宫竟也不知道她有这个坏习惯。”

    乳母却继续说:“在那之后,皇上也训斥过公主几回,每次都是公主提起您,吵着闹着要见您,皇上心情就会变得特别不好,有一回各宫娘娘都在呢,皇上硬是把小公主训哭了。可最奇怪的是,小公主好像故意的,只要见了皇上就提起您,每每弄得不愉快,太后就不让皇上再见公主了。”

    我听得怔住,半晌听见美咲在殿外嚷嚷才回过神,问乳母:“父女俩闹得那么厉害那么久?”

    乳母也哭笑不得:“可不是吗,您回来前奴婢每天都提心吊胆,生怕有一日真的惹怒了太后或皇上,可公主好像故意这么做,怎么哄怎么劝都没用。”

    说话功夫美咲已回来,莲衣顺带给她洗了手换了衣裳,她知道自己要干干净净去看姐姐,便不再趴在桌上抓点心吃,秀气文雅地窝在我怀里,要我一口口喂她。

    吃了糕点又喝了小半碗绿豆汤,我摸摸她圆滚滚的肚子,“留着肚子回头和姐姐们一起吃,不然美咲只能光看着嘴馋了。”

    她立刻答应,摸摸自己的肚子又摸摸我的肚子,紧张好奇地盯着我的肚子看,时而凑上来听听,时而又轻轻摸着要跟里头的弟弟说话,叽叽咕咕好半天,而我见乳母出去了,便问她:“美咲也把点心送去给父皇吃好么?”

    她竟用力哼了一声,嘴撅得老高窝进我怀里,小手覆在我的肚子上,我再问她,她也只是哼哼呀呀不好好说话,我便笑:“美咲现在不喜欢父皇了?”

    这一问,孩子却突然哭了,反弄得我手足无措,忙抱了她连声哄,她伏在我肩头呜咽了好一阵才安静下来,可再后来却犯困,竟直接就睡着了。

    看着睡得安宁的美咲,乳母的话在我脑中一遍遍回响,那些日子寰宇和女儿过不去,与其说是生美咲的气,不如说是为了我,提起我就生气,是因为会让他心疼?

    心疼吗?可我回来了这么久,他除了那一道冷冰冰的圣旨,就再没有一句话,而让我自己生气不甘的是,远在凌岩山时我对彼此的默契充满信任,反而回来了,不过相隔几步路不过相隔几堵墙,我竟开始渐渐觉得不安,看似淡然的表面下,那颗心已然躁动。

    眼下两国还未正式交兵起冲突,但都已在各自边境摆下阵势,所谓的和谈不知几时能有结果,更不知哪一天突然就翻了脸,之所以朝廷和后宫还冷眼看着我在坤宁宫待产,就是因为一切都还没真正发生,一旦挑起战事,我的处境会很不一样。

    这样呆呆地想了半天,美咲也睡醒了一觉,醒来似乎就忘了睡着前的事,嚷嚷着要去找大姐姐,我让金儿和香薷陪着乳母一起去,她们才离开不久,袁卓已便来为我请脉,更提起了暗香疏影的事。

    “照宛妃娘娘怀孕以来的脉案来看,娘娘母体十分健康,且娘娘怀孕期间并无严重的发胖,胎儿又是足月生产,当不至于难产。”袁卓已平静地向我叙述着,“至于臣所说并非人血的事也确有其事,臣经数日对比取证,可以确信从暗香疏影送出的秽物中沾染的血迹并非人血,宛妃娘娘那一晚应当没有大出血的症状。”

    莲衣问:“袁太医可有证据?”

    袁卓已颔首:“娘娘若要,自然有。”

    深知他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我若要他拿证据必然会有,可这些证据要来做什么,我又要去向谁证明那一晚的一切只是演戏?而她煞费苦心演这一出戏,目的又是什么?我能想到的,最多是显得她柔弱辛苦,换得皇帝更多的关心和爱护,不然呢?

    “娘娘,您怎么看呢?”莲衣问我,又言,“说起来宛妃为了这一个孩子,兴许从侍寝开始就算计着了,那会子乱七八糟的事闹得多凶,偏偏她悄无声息有了三个月身孕,静贵嫔心里怕是至今还梗着呢。”

    我叹:“也许她不过是想要个孩子,那晚对我做戏所说的话,也不外乎如是,而她也并没有害任何人,从头到尾只是想要好好保护自己和孩子。”遂抬眸与袁卓已道,“多谢袁太医给本宫一个明确的答案,但本宫不需要那些证据,你自行处置吧。”

    袁卓已淡然应我:“臣明白了。”

    之后莲衣送他出去,回来时却对我说:“奴婢与袁太医随口聊了几句,说起霍荣华滑胎的事,袁太医说不是谁摔一跤都会掉了孩子,何况霍荣华快足三个月了。奴婢觉得娘娘的话有道理,但娘娘也是推测,若是相反的话,皇贵妃她也太冒险,不怕被查出来?”

    “她若怕就绝不会留在身边,也正因为留在身边,即便没有证据证明她的清白,也没有证据能指责她的罪行,她城府从来都很深,只是从前用谦卑来掩饰,如今都写在脸上罢了。”我冷声道,“随她去吧,眼下我该学宛妃,唯一该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和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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