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的门被推开,是金儿捧着水盆进来,小心翼翼地说莲衣安睡了,所以才来伺候我。而我突然想把身子躲进热水里,便索性让她们准备香汤沐浴,当疲倦的身子在热水中舒展,我才发现贪恋的这份感觉,其实是寰宇怀抱的温暖。

    一夜浅眠,不安地度过整晚,流言蜚语也在这一晚孳生孳长,只是坤宁宫大门紧闭,一时传不进来,我晨起便来了莲衣的屋子,她也早早醒来,形容气色已于昨夜大不相同,看到双颊有了红晕,我的心也踏实了。

    “袁卓已说要好好休养,膝盖的伤若养不好,老来留下病根。”我挽着她的手,突然双眼一红,“都怪我,完全连累了你。”

    莲衣全然不在乎,反笑着说:“这样不是更好,奴婢受点皮肉之苦,却把事情越闹越僵,您和皇上之间的生分,也就不假了。娘娘千万不要自责难过,不然奴婢也白白受苦。”

    我却依旧不安,嘀咕着:“只因所有的事都非凭心意去做,怎么都觉得自己没有底气,怎么都觉得很假,你觉得旁人看我那么反常,会不奇怪吗?”

    莲衣却捂嘴笑,轻声道:“娘娘觉得自己很反常?”

    “难道不是?”

    她细细数:“从您治荣妃娘娘起,又有燕春堂安阳馆的事,之后为了当初的常小姐,连带所有秀女都重责不贷从不手软,您虽然对奴婢一众温和亲厚,在坤宁宫外,您可从来都是厉害的主儿,哪里来的反常一说?”

    我哑然,不知不觉自己竟做了那么多事,若非莲衣数来,我自己浑然不觉,拉着她悄声问:“那在皇上眼里,我也是你所谓的这个样子吗?莲衣啊,我真的那么厉害?”

    莲衣笑:“各花入各眼,娘娘还是问皇上吧。”

    我睨她一眼,哼声道:“这些自信本皇后还是有的,在皇上眼里,本皇后必然做什么都十全十美。”

    莲衣捂嘴,我恼她不许笑,两人玩闹片刻,见金儿送药进来,忙收敛心情,因她眉头紧蹙,我便问为何,金儿才沉甸甸地说:“奴婢不过是去了趟御医馆,一路上回来就听了无数流言蜚语,那些人的嘴实在贱,根本不知道事情始末,就满口胡言乱语,损害娘娘清明。”

    “罢了,平日无风都要起三层浪,何况这几天一桩桩事连着来。”我稀松平常地安抚她,金儿却益发撅着嘴,莲衣劝她,“娘娘都如此豁达,你做什么愁眉苦脸。”

    金儿闷闷地侍奉莲衣吃了药,我才道:“有什么话只管说,你苦着一张脸,本宫看了也不自在。”

    谁知她竟屈膝跪下哽咽起来:“娘娘不知道他们都说些什么难听的,还说,还说有言官连夜上书向皇上谏言,要皇上约束娘娘,说什么再这样下去,不如废后的好,什么后宫不宁天下不安的,真真是太过分了。”

    “废后”二字从她嘴里蹦出来时,我和莲衣都吃了一惊,没想到前朝那些言官如此厉害,又或者是某一派势力在作威作福,但仅仅这几天的事就牵扯上废后,这样容不得我的存在,也不啻是太抬举我了。

    “胡说什么,哪里听来的话在娘娘面前胡言乱语,不许再对任何人说,知道了吗?”莲衣斥责金儿,金儿却抽泣着,“奴婢不敢说,可外头传得沸沸扬扬,奴婢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我心底一沉,只淡淡吩咐她:“去歇着吧,本宫知道了。”

    金儿欲再言,被莲衣制止劝她出去,房门关上后莲衣才问我:“娘娘不担心吗?”

    我苦笑:“这本是我和皇上希望看到的局面,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而且虽然心里有了准备,听见了还是会难过。废后?呵……亏他们说得出口。”

    莲衣劝我:“娘娘别在意,那些言官素来如此,从前荣妃专宠时,他们也曾上书谏言。”

    我笑:“罢了,言路畅通是皇上之福,这样的事总利大于弊,至于或有过分之处,清者自清,许多事讲明白了就好,再不济时间一长,也总有消停的时候,你说荣妃曾也被推在风口浪尖,如今不是也安生了?”

    莲衣喟然而叹:“娘娘和皇上真不容易。”

    “你才不容易,跟着我们为了这样那样的事,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折磨。”我伸手握住她,“莲衣啊,你有没有什么心愿或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我几乎想不出自己能为你做什么可以让你快活的事,便是皇上,也会想对你好补偿你。”

    莲衣笑起来,眸中温和的目光让我感到温暖:“奴婢生而为奴,因缘际会能侍奉皇上和您,已经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您和皇上好,奴婢才好,您和皇上与其想着为奴婢做些事,不如更加保重自身,只要奴婢还能站着还能做事,会永远跟在您身后。”

    我心里暖暖的,拉着她的手咕哝:“快些好起来,你是我的臂膀眼睛还有耳朵,没了你我寸步难行。”

    莲衣笑道:“奴婢不敢当。”

    两人暖暖地说了几句话,莲衣还要好好休息来恢复元气,等御医馆的医女来为她换了膝盖上的药后,我便离了她的屋子,而不出来不知道,竟是光走在我自己的坤宁宫里,也有异样的目光投来,可见外头那些流言又该传成了什么样子。

    因怕涵春担心,索性不去看她,才要回寝殿时门前小太监报进来说荣妃求见,这些日子我闭门不出她也委实忍耐着不来找我,但如今这情形下换做是我怕也难耐,可不能见,眼下见了又能说什么?宫里皇贵妃只能有一人,太后曾向我默许要把这个位子给荣妃,幸而我不曾对她提过这件事,不然如今常云倩上位了,我又该如何面对她?

    又如莲衣所言,我离开前往凌岩山后,后宫大权必须暂交皇贵妃主持,荣妃必然不服,而从前贵妃唯唯诺诺谨小慎微也并非是怕她萧氏,经此种种后她的性格显然有了变化,只怕位及皇贵妃后,不会再甘心受荣妃欺压。今日若见萧氏,她来日行事恐有束缚,我什么话都不留下地离开,让她自己去面对一切,反能张扬出她的个性和智慧。

    据说萧亦瑶在门前徘徊了许久才离开,甚至差点就要硬闯进来,最后到底作罢,但让前去应付的金儿带话给我,愿我好生保重。

    我知道,不论彼此是否已成为姐妹或朋友,对她而言我是能守护她三个孩子的存在,不管我的背后是否有靠山有支持,皇后之威足以压制许多人许多事,而如今皇后的威严有所动摇,当废后这样的言论都开始在宫里流传,也不怪她坐不住。

    涵春答应我会让太后好好保护几个孩子,太后也必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常萧争斗的结果祸及皇孙,孩子们的安危我大可以放心,凡是她萧亦瑶自己,要好好保重。

    之后遣金儿去找来那日在后院遇见的几个粗使宫女,听说我要听外头的传言,她们吓得直哆嗦,反要我安抚:“不管什么话,听见什么都告诉本宫,本不是你们说出来的,本宫就算再生气,也不会问罪你们。”

    几人面面相觑后,不得不把外头听来的那些话一五一十告诉我,但个个声如蚊蝇,生怕我一怒之下就会要了他们的命似的。

    从她们口中,我大概知道眼下外头的人传说我什么,说我因嫉妒且素来和潋滟宫不和,便不让皇帝去探望贵妃并与之争吵,以至于被皇帝当众甩开;说我大闹内禁卫不惜挥刀伤人,也要违逆规矩律法将莲衣带走,不啻是藐视朝廷藐视祖宗家法;也不忘说我忤逆太后懿旨,公然与之反抗作对,企图以皇后之势权霸后宫。

    再有,便是那些言官的上书谏言,苦劝皇帝约束皇后的行为,认为后宫祥和乃国之根本,皇后失德将动摇国运,更提及我的故国管氏皇庭,说我缺乏教养,不配为一国之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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