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头疼得很,这会儿清醒了,通体舒畅。”与他一起在膳厅用早膳,昨夜只顾着饮酒不曾好好吃饭菜,倒饿得他吃下两碗粳米粥,但撂下碗筷却又说,“到底没有莲衣的手艺好,虽是一样的米一样的水,火候不同口味就大不一样。”

    我笑:“那皇上就尽快把莲衣还给臣妾。”

    他一手支着额头,一手来牵我的手,细细摩挲着每一根手指,“当着朝臣的面出了这样的事,朕就不能再遮掩,但眼下正是年节,不仅有王公大臣要应酬,还有外国使臣要应付,昨晚的事必然要搁置,初五之前,朕大概都不能把莲衣还给你,朕是万万人之上,但永远不能凌驾于律法,这是朝纲稳固的根本。”

    我颔首:“是,臣妾明白了,臣妾和莲衣清者自清,不在乎这几天。”

    他冷笑:“胆敢在国宴上当着朕的面下毒,对那些人而言,朕大概只是一个色厉内荏的皇帝,可有可无吧。”

    我不言语,见金儿奉来水盆,便亲手侍奉他漱口洗手,静静地又打发了金儿,才轻声道:“臣妾若是皇上,便静观其变,反正贵妃眼下无性命之忧,没得兴师动众。他们无非是要乱超纲乱君心,皇上以静制动,到头来急的只会是那些人。”

    “朕听你的。”他欣然颔首,挽着我离开膳厅,我知道还有大堆的应酬等着他,除了心疼辛苦,什么都做不了,送到宫门前,我突然道,“臣妾可否私下去看看莲衣。”

    “朕让岳祥安排。”他答应,又轻轻捏了我的手,“元宵一过朕就送你去凌岩山,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

    我含笑感激他的心意,福了福:“臣妾恭送皇上。”

    寰宇离开后,我便去看涵春,她已然从宫女口中知道昨晚的事,忧心忡忡地问我:“娘娘打算怎么办?若没有人能证明莲衣的清白,或捉到真的凶手,莲衣可就难脱罪名,且必然牵连坤宁宫,娘娘现在筹谋还来得及。”

    我苦笑:“筹谋什么?”

    涵春喟然:“比起宫里的妃嫔们,娘娘的确势单力薄。”想了想,认真对我说,“就算那些无宠的妃嫔,娘家也至少在朝为官,不济的终究不济,但凡好一些的,宫外的娘家都可做靠山,真有歹心作恶,递送一些什么东西也总有人去做,只有娘娘没有,除了皇上几乎是无依无靠,就是傅王府……傅铭他一定向着皇上。”

    我点头:“所以他们才会觉得我屡屡被欺负,但毫无还手之力。”

    涵春愤然:“还有我呢,娘娘若觉得涵春可靠,任何事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在所不辞。”

    我很欣慰,可事实摆在眼前,纵然涵春可靠,我也不愿轻易将她圈入这无底的深渊。

    “娘娘,傅铭他虽然是皇上的人,可若真答应了您什么事,绝不会背叛,实在有需要,您就找他吧。”涵春诚恳地说着,“不必顾忌我,我心里都明白。”

    “我知道,不要再为我操心,我不是好好的么?”我反来安抚她,更道,“我最大的依靠就是皇上,他会保我周全。至于别的事,我并无害人之心,那所谓的依靠,可有可无。”

    与涵春说罢后,我便回寝宫等寰宇的消息,果然晌午前岳祥就亲自来了坤宁宫,告诉我一切已打点好,请我傍晚时分去见莲衣,只因眼下宫里人多眼杂,没得再旁生枝节,只能让我受点委屈,错开了时辰等宫里行走的人少些了再出去。

    而寰宇更把涵心殿的秋露暂时调来照顾我,岳祥走后秋露便对我说:“莲衣在宫里八面玲珑颇有些能耐,若此番莲衣不能脱罪,无疑要娘娘失了臂膀,想来那些人也够狠够聪明。”

    秋露虽然可信,但我与她不甚熟悉,有些话也不便说太多,只盼着时辰快些过去,好早些见到莲衣,可下午却突然传来消息,说贵妃病情有所反复,命悬一线。秋露派人再去打探后,证实所言非虚,便问我:“娘娘要去潋滟宫走一趟吗?若当真救不过来,恐怕……”

    “那就去见一面吧,她若真这样去了,她不甘心,本宫也不明不白。”我冷然一笑,吩咐秋露,“就穿华丽些的常服吧,凤袍和吉服都太照耀,本宫不是去像将死之人示威的。”

    “奴婢明白了。”秋露到底是侍奉寰宇的,稳妥可靠,选了藕荷色的暗纹常服,但衬衣是红色,隐隐从领口露出,长裙亦是最正统的红色,是只有正宫正妻才可以穿着的颜色,更对我说,“果然非人人都穿得这红色,在娘娘身上高贵大方,旁人沾染红色,却只落一个俗字。”

    我笑道:“秋露可比莲衣更会夸赞人。”

    玩笑几句,便正经出门,好几天没出坤宁宫,外头张灯结彩的光景果然新鲜,冗长的宫道与平素的清幽冷静不同,满目的华灯结彩,果然是年节的气氛。只是越靠近潋滟宫,便越发有些清冷,固然门前黑压压聚集了不少的人,却静谧得叫人压抑,直到看见我的凤辇出现,才略略有些骚动。

    “参见皇后娘娘。”待我下凤辇,众人齐齐俯首行礼,我略看两眼,除了一些脸生的外命妇,妃嫔几乎都到了,萧亦瑶则是听见动静从里头迎出来,因久不见我,神情略略有些激动,迎上来道,“贵妃似乎不大好,本以为躲过一劫,可病情突然反复。”

    这些我已知道,但问:“太医在哪里?”

    萧亦瑶便为我引路径直到了常云倩的寝殿外,常建业和夫人及几个子侄竟也等在了那里,常建业尚可,夫人早已哭得涕泪滂沱,他们见了我忙俯首行礼,我一边让秋露去搀扶,一边安慰:“太医定然还有法子让贵妃康复,常大人和夫人还请先保重。”

    抬眸见常云伊和太医们从殿内出来,她满目通红,与我福一福道:“娘娘来了。”太医也跟着行礼,主动向我禀报:“贵妃娘娘病发很蹊跷,仿佛和中毒无关,臣等愚昧无能,实在不得其解,娘娘此刻气若游丝,恐怕……恐怕……”

    没得训斥他们的无能,正如袁卓已说过,他们不是神只是医,总有不能救的时候,撂下一众人进门,常云伊跟在了身后,避开外头那些人,才轻声对我说:“姐姐她很想见皇上,可是请了两回了,皇上那里应付外国来使,脱不开身。”

    外国来使算什么,不想见就是不想见,寰宇心狠却不知是为了谁,但我难免心底寒凉,眼下生死垂危的人毕竟是他第一个女人,为他生下长子的女人,不管昔日情分如何,真的能这样狠心地抛弃吗?又或者他看透了什么人什么事,才会如此淡定?

    步入殿内,隐隐就先听到哭泣声,是宇坤的声音,入目便是他屈膝在床边,双手捧着母亲的手,呜咽饮泣。

    “宇坤,皇后娘娘来了。”云伊唤了声,那孩子一惊,回眸见了我忙扑过来,“母后,求您救救母妃,救救她。”

    我狠不下心对他说生死有命的话,只能安抚:“母妃会好起来的,不要害怕。”

    挽着孩子的手到床边,床上的人脸色苍白,双唇干裂,目中神采如死灰黯淡,几日不见全然脱了原先的模样,俨然将死之人,如此不免心软,往日恩怨竟都提不起来,身边还有宇坤哭成泪人,一时竟希望她能好好活下去,自然我也从不盼着她死。

    “娘娘……”她虚弱地出声,黯淡的眼底亦隐隐透出光芒,仿佛一个不屈的战败者面对胜利者坚持最后的尊严。

    “云伊,你带坤儿去休息,他的手冰凉冰凉的,给他暖一暖身子。”我回眸吩咐云伊,“你的母亲也是,老人家看着很虚弱。”

    云伊含泪答应,依依不舍地又看了家姐一眼,才挽着同样舍不得的宇坤离开,听得殿门轻幽幽合上,我转身出来看了几眼,见殿内果然没人,才回到她的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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