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贵嫔没了孩子,本宫没了孩子,涵春也没了孩子,你可知道你腹中的胎儿有多珍贵?”我放下心中所有杂念,缓缓对她道,“可若今日不是有人向本宫提起暗香疏影用药异常,本宫根本不会发现你的身体出了问题,你瞒得好,又利用了人心,因为你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期盼你生下孩子,是不是?所以即便有人发现,也未必会通报。可他们不报绝不是帮你,只怕是盼着你早日出事,一尸两命。”

    “不会的!不会的!”林宛梅大哭,“臣妾会好好生下他,孩子不会有事的。”

    “太医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要拿性命做赌注吗?”我逼近她,掰开她护着腹部的一只手,“就算生下孩子,你死了,意义又何在?你看到美咲了吗?没有生母的孩子多可怜,你没看见吗?而你的胎儿生下来也必然先天不足,若仅仅是体弱也罢了,但凡有什么残缺,你要他怎么面对这个人世活下去?”

    “不要诅咒我的孩子!”林宛梅却疯了般猛地站起来一把将我推开,她这一下狠劲是我所料不及,身旁也无可支撑的东西,实打实地朝后跌下去,恰有莲衣进来,扑过来将我护住,喝斥林氏,“昭仪娘娘您要做什么?”

    她站在那里重重地喘息,原先苍白的脸此刻涨得通红,因为哭泣而气息短促,断断续续地哭诉着:“娘娘为什么要知道,为什么要来干涉,您也不要过问,您也让臣妾和孩子一起自身自灭好了。”

    名满后宫,甚至朝野皆知的昭仪林氏,温婉娴静是她在世人心中最美好的形象,平素待人接物言行举止,无处不如水一般温柔的女人,此刻哭得涕泪滂沱语无伦次,更不惜疯了一般对我动手。难道是腹中一息皇室血脉,挖掘出了她本性中的另一面?

    莲衣已将我搀扶起来,不断地问我有没有摔到什么地方,可我的心思全在林宛梅的身上,身上即便有痛楚,也一时不知是哪儿受了伤,扶着莲衣稳稳立定,肃然问她:“为了什么不惜要冒死保住这个孩子?”

    她瞪视着我,一言不发。

    我走近几步,莲衣却怕她再伤害我,硬是拦着不让再靠近,我继续道:“给本宫一个值得信服的理由,不错,孩子是你的,不管你想怎么对待她,本宫即便想管也管不到,难道绑住你灌你喝堕胎的药吗?可如果你的理由无法说服本宫,本宫只能上报给皇上和太后,让他们一起来定夺究竟是保你周全,还是留住这个已经没希望的孩子。”

    “有希望,有希望的,娘娘不要诅咒我的孩子,求您不要诅咒他!”林宛梅此刻已然性情大变,时而哭泣时而发怒,这会子软软地瘫倒在地上,双手护着自己的腹部,不知道是不是身体出现了什么状况,她几乎要把自己蜷缩成了一团。

    “昭仪,你觉得本宫要害你和孩子?”同为女人,不论我心底深处存在何种恶念,我也不忍心看到此刻的她如此可怜,不顾莲衣阻拦,朝她伸手,“来,起来。”

    她摇头,继而埋头在臂弯里哭泣,许久才扬起脸悲戚戚地看着我,却问我:“娘娘还会希望有孩子,是不是?”

    我颔首,对她说:“你也会。”

    她苦笑,苦涩得似能钻入人心让人一并跟着难过,“可是臣妾没希望啊,皇上根本不在乎臣妾,臣妾不会再有机会了,谁都明白,这宫里的女人中,只有娘娘拥有皇上的心。”她深深地看着我,仿佛要从我眼底看见寰宇,“臣妾得不到皇上的心,也碰不到皇上的身体,可臣妾把心全全本本地都给了皇上,身体也是……”

    “林昭仪。”我的心倏然揪紧。

    “那么多年,那么多年了,皇上那么冷淡,荣妃那么霸道,臣妾以为这辈子也不会有机会。可您来了,来了之后突然施舍臣妾,给了臣妾那几晚幸福,让臣妾拥有了这个孩子……”她垂目看看自己的腹部,露出温和的笑容,又抬头央求我,“娘娘您什么都有,可臣妾只有这个孩子,就算要和这孩子一起去死,臣妾也无怨无悔,娘娘……求求您。”

    那一晚回坤宁宫的路总觉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漫长,回到寝殿已然精疲力竭,我今晚到底去做了什么?不是该去约束一个僭越宫规、犯禁保胎的妃嫔吗?为什么却在看到她那一面后,无功而退,甚至连再多一句规劝的话也说不出?

    我分明是阅尽宫闱百态和人世冷暖的人,难道因为曾经身为公主一直仅是旁观那个世界,从未有直观的感受,而今却深陷在这个世界里,所有的喜怒哀乐酸甜苦辣都要用身体发肤来深切体会,所以我才会心痛、难过,甚至害怕和彷徨?

    “疼!”身体的疼痛将我四散的神思拉回,正为我更衣的莲衣紧张地问我伤在哪里,我赧然指了指臀部,她示意要查看,我不肯,可终究拗不过她,她看过后便恨:“一大片淤青,林昭仪不是身子弱么,哪里来那么大的力气。”

    我很是羞赧:“算了,是我自己不小心,何况仰天跌下去,没伤着腰骨已是万幸。”

    “娘娘可再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了,奴婢这会儿悔的肠子都青了,您猜皇上会不会知道?奴婢是没底气了,皇上若追究,奴婢甘愿受罚,也好让您下次再没有这样的心思。”她忧心忡忡地嘀咕埋怨,可又见我委屈的模样,才似玩笑一般说,“幸好娘娘这段日子不能侍寝,不然叫皇上看见屁股上这一片……”

    “你别胡说!”我轻轻推开她,“不、不许再说了。”但心头又一片寒凉,“你看我还能对皇上说不能侍寝这样的话,林昭仪呢,我一直以为她心机深重,固然未必不是这样,可说到底,是个独守空房多年的可怜女人。”

    莲衣却道:“娘娘打算怎么做?刚才在暗香疏影,您可什么都没答应林昭仪。”

    “不知道,可并非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而是不知道为何不愿答应她什么,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但说不上来。”挪动疼痛的身子翻了个身,吃力地说着“自然我是可怜她的,她今日这模样,凭谁见了都会怜惜。”

    “娘娘若不干涉而将来万一有什么事,只怕有人要追究您知情不报的罪过,娘娘何必为了别人承担这份责任?”莲衣似乎对林氏并无同情心,严肃地说着,“上报了太后和皇上,再请太医为林昭仪把脉,孩子生的下来自然最好不过,若实在保不住,或者到最后产妇性命堪忧,届时是保是弃,无需娘娘一人操心。何况娘娘此刻心里就觉得奇怪,难道等将来事发被人反咬一口,再反思今日的不踏实是为了什么吗?”

    我笑着问她:“莲衣,是因为她害我摔了一跤,你讨厌她了?对静贵嫔你还时常同情可怜,怎么对林昭仪的态度截然不同。”

    莲衣无奈地笑:“哪里有什么不同,奴婢从来对事不对人,林昭仪这一次做的是不妥当。”

    “容我再想一想,眼看着就是除夕春节,真不愿再弄出一件让人悲伤的事来。”一时难以取舍,我还是无法做出决定,歇下后迷糊到半夜,却被身上的伤生生痛醒,迷迷糊糊一晚上不得安宁,莲衣第二天一早就把袁卓已请了来。

    自然他是男医不能碰我那些要紧的地方,医女为我检查之后,不知出去对袁卓已说了什么,莲衣听了半天回来对我说:“袁太医讲了,若用药酒揉按,两三日便能好,若您怕疼只静养,至少七八天才能行动自如,且这几日会特别疼痛,很难挨。”

    昨晚那一下的确摔得不轻,身体对于这种伤痛的感知远比生病来得敏感,虽然没有伤到筋骨,可的确疼得连爬起来的力气也没有,听说要按揉,我怯怯地问:“那种揉捏是不是要用很大的力气,莲衣你碰我试试看。”

    莲衣应声在我臀上压了一掌,她只是用了平常的力气,我就立刻痛得呲牙咧嘴,若是要用揉散淤血那样的力气按压,一定能把我痛晕过去,盘算着反正也不必出席一切应酬,静养就静养吧。

    莲衣看出我的心思,带了歉意笑:“娘娘恕罪,奴婢本听您的话不告诉皇上,偏偏刚才医女向袁太医回话时,岳公公替皇上来问候您,那么巧就全听见了。岳公公为人您是知道的,奴婢哪里拦得住,他忙不迭就赶回去向皇上禀报了。奴婢因怕您生气,便想索性等岳公公那里有消息再进来回话,谁晓得来了个小太监,说皇上一会子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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