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些,心内未免消沉,躺在美人榻上看外头逐渐昏黄的天色,情绪益发得糟糕,直觉得身子沉甸甸,小腹隐隐有冷涩的痛感。之后便发现是月信来临,这也是我出了小月子后头一回来,虽然说明身体恢复了正常,可想起那晚与寰宇幸福的欢好,遗憾上苍终是还不愿赐我一子。

    彤史上添一笔,报了内务府我十来天不能侍寝,一发连宵夜也要莲衣为我代劳,我只能在一旁看着她忙碌,想起五日后的腊八节,因说:“若我那一日身上还未清爽,就请贵妃和荣妃来添五谷熬粥吧,只是要辛苦你,小厨房里做出能分给各宫吃的腊八粥。”

    “总有宫女们忙碌,奴婢不过应个景。”莲衣虽也可惜我那一晚未能受孕,但她也说总觉得我再将养些时日好,又知我今日忙碌一天心情不好,便说起寰宇小时候过腊八节偷吃腊八粥被太后抓住挨罚的事逗我开心。

    我忽而感慨:“母后曾经就住在这里吧,不知道她有没有在这里为谁做过食物,这一代一代地传下去,我忽然好奇起来,将来又是哪一个女子会成为新的皇后。”

    莲衣笑道:“那该多少年后的事儿了,娘娘可真会想。”

    此时婉儿来传话,说常云伊发烧,太医已去锦绣宫诊视,和贵妃那里虽报了,但未见动静,倒是静贵嫔过去看了。此外傅王府请旨明日觐见,说傅铭已选好了太医,寰宇那里也已经点头。

    “您看太医也有了着落,总有高兴的事。”莲衣支开婉儿,欣然对我说,“左不过十五天,娘娘耐心些,恐怕这一批秀女选好,到大选之年不选也未可知,又或者皇上为了您永远都不再选秀呢。只要宫内子嗣兴旺,有没有新人不重要啊。主子宽宽心,把身子养好才是最最要紧的。”

    经莲衣这样一说,我竟真的动了心思,如果寰宇能为了我再不选新人该多好,宫里已经有那么多的妃嫔,再三年复三年地往里送,而他又不临幸施恩,宫里怨妇越聚越多,只怕有更多稀奇古怪的事要发生。届时女人们为了博宠上位,指不定还要掀起更多的风浪,那朝廷才平衡了的权势,兴许又被后宫打乱,如此恶性循环周而复始,我和寰宇岂不是都白辛苦一场。

    “主子,怎么了?”

    莲衣一唤,我醒转,才发现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根本不切实际,将来如何谁能预料,唯一看的明白的,是我此刻的私心。不论朝政风云,不论后宫波澜,我其实就不愿更多的女人分享寰宇罢了。正如萧亦瑶所说,十年后色衰时,她所恐惧的未来,也是我要面对的现实。

    “也许有一天我真的……会求皇上不再选秀。”我微微一笑,看着莲衣的惊讶,却益发有了劲头,“正如你说的,子嗣兴旺的话有没有新人都无所谓,我会好好保养身子,也会好好保护孩子们。”

    莲衣怯生生望着我:“奴婢信口一句,但愿您只望好处去想。”

    我只是笑,又催促她做宵夜,不再提这件事。

    是日夜里寰宇自然不会来坤宁宫,宵夜送去涵心殿,传回来的消息也说是哪儿都没去,翌日各宫来请安,说起常云伊的事,和贵妃坦言给大家添了麻烦,也希望各宫能一起敦促管理好锦绣宫里的秀女。

    萧亦瑶不会放过这样大好的机会揶揄潋滟宫,当众感叹:“贵妃娘娘昨日还为妹妹在王爷面前争取,谁晓得云伊个性这么激烈,转眼就给您添麻烦,白费了您的心思。也亏得林昭仪肚子里的孩子争气,这要是真吓出好歹来,贵妃娘娘一生贤德都要叫自家妹子毁了。”

    常云倩只是冷笑,一句话也不应,萧亦瑶又问华氏:“昨晚听说云伊病了,是妹妹去看望的吗?”

    华琼婕起身应答:“因沁怡堂离得近,臣妾自然要多关心一些。秀女云伊是因伤引起发热,太医为她诊治之后,半夜就退烧了,这两三天因伤恐怕不能下床行动,但并无大碍,臣妾会多多去关心。”

    萧亦瑶叹一声:“还是妹妹好脾气,那这些日子就麻烦你了,本宫脾气不好,只怕好心去关心她们,倒叫她们嫌弃,弄得不愉快反没意思。”

    她们这样絮絮地说着,我却有心将殿内妃嫔都看了一遍,好些人连名姓都对不上,如华琼婕这样能与我和萧常几人说得上话的,寥寥可数,可她们又确确实实是寰宇的妃嫔,不得不每日来向我行礼,不得不遵守严苛的规矩,在这深宫高墙里度过一辈子。

    十五日后又将有一批人加入这个庞大的队伍,也许她们之中会有人成为佼佼者,可再将来呢?我不愿与其他女人分享寰宇是事实,可她们委实可怜也无法改变,如果哪怕只是一点点,能为她们做一些叫她们感到快乐或幸福的事就好了。

    天知道我的心思怎么就偏到这上头去,不是泛滥了怜悯之心,而是真的希望她们多少能有些快乐,可这一切想起来容易做起来何其得难。

    众人离去时,我留下贵妃荣妃说了腊八节的事,她们再离开不久后,前庭早朝也散了,傅铭请旨入宫见我,因他是皇帝钦命的我的义兄,相见并不难,难的是他要安插一个太医在御医馆,而这一个太医特殊之处,就在于只向我复命,不受御医馆任何制度的约束。

    傅铭带着新太医入宫,我也让莲衣去御医馆请来院士,将我所愿向院士说明后,老太医并无异议。傅铭向我介绍新太医姓袁名卓已,他和他的父亲都曾是傅铭的随军军医,但他五年前不再跟随军队,而是南下学医,此番傅铭也是派人去江南才找到他。

    “如此看来,本宫妨碍袁太医研究医术了?”我直言不讳,“本宫不愿屈才,更不愿困才,袁太医若有心再行深造而不愿困在皇宫,本宫不会强留你。想必你不能拂逆傅王爷的面子,但还望你对本宫说句实话。本宫之所以请王爷寻觅心腹太医,便是有长久的打算,不论是保养治病还是救人,深宫之中太多变数,一入宫门深似海,袁太医,本宫希望你能想清楚。”

    袁卓已样貌清俊,如今二十有八,这年龄在御医馆是十分年轻的一辈,但他的经历却不比那些老学究来得少,走过沙场见过太多生死和伤残,他心中存有的世界,必然与普通人不一样,傅铭选中他,定有他一番道理。

    “臣早已想清楚,不然现在应该还在江南。”袁卓已欠身回答,“宫中也有大学问可以研究,臣也十分好奇千百年来的宫廷医学,能有机会如此接近并探究,是臣的福气。”

    我喜欢直爽的人,欣然道:“用人不疑,王爷选定了你,本宫便会十分信任,信任是互相的,希望袁太医也能信任本宫。”

    “臣遵旨。”袁卓已行了大礼,我让莲衣送他去御医馆做安排,留下傅铭便问他,“涵春可还好?本宫不便随意出宫,不然真想去看看她。袁太医入宫的话,谁来照顾涵春?”

    “家中本有大夫,卓已也不曾照顾过涵春,若非皇后娘娘有此愿望,臣也不会去找他。”傅铭道,“但臣自信世上再无卓已之外的人,能符合娘娘的心意,娘娘往后大可以信任他。”

    我笑:“这是自然。”忽想起一事,问,“袁太医可有家室?”

    傅铭道:“尚无,不知娘娘是否有顾忌?”

    “皇上知道吗?”

    “臣早已将一切禀明皇上,娘娘放心。皇上若不应允,臣也不敢擅自举荐。”傅铭很谨慎,与我说话也十分恭敬,但总算还亲切。

    我想了想还是道:“一会儿再请袁太医来,请王爷和他一起随本宫去寿宁宫,至少也该让太后知道,此外我也想让他看看小公主的病情。”

    傅铭却抱拳躬身:“娘娘恐怕不能如愿。”

    “不能如愿?”我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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